《蓄意放纵》冰若漪

3、落日玫瑰

　　目送陈佳然等人离开餐厅后，送花的服务员转身上了二楼。

　　推开包厢门，屋内的人声顿时小了一些，主宾位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进来。

　　“您好，”服务员站到主位旁，轻声道，“花已经送到了。”

　　顾时卿“嗯”了一声，问道：“他们几个人吃饭？”

　　“三个，”服务员回想了一下，“两位女士，一位男士。本来好像是那位男士说要请客的。”

　　顾时卿没再说话，抬手将烟在烟灰缸中碾灭。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服务员道“应该的”，又替桌上所有人都添了些茶水，这才重新回到配菜间中。

　　顾时卿端起茶盏，对身侧主宾位上的人道：“你们这个项目还是不错的，具体细节我会让人再来详细看看。”

　　“谢谢顾总！谢谢顾总！”主宾位上的人兴奋得面色通红，说着便又起身要给顾时卿倒酒，“您看看，这下一场咱们去哪啊？”

　　顾时卿饮了一口茶，用杯盖挡住了酒杯口：“大中午的，就别搞下一场那套了。我等会还有事，就先走了。”

　　周遭人齐齐一愣，随后都纷纷劝了起来。顾时卿却没有管，只是起身，笑道：“等项目全部审完，一切确定的时候，咱们再聚。”

　　见他这样，众人也知道是挽留不住了。主宾位的人连忙从衣架上取下顾时卿的外套，快步走到他身边递给他，又道：“顾总喝了酒，准备怎么回去啊？要不我找人送一下您？”

　　“不用了，”顾时卿穿好外套，摆手道，“我已经叫司机来了。”

　　“好好好，那我们也就不多留了，”那人笑着走在他身后，“我送送您。”

　　顾时卿没有推辞。身边人抓紧机会，用这最后的一点相处时间讲着对项目的夸赞。顾时卿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

　　路过配菜间的时候，顾时卿脚步微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里面的服务员道：“支付宝个人收钱码给我一个。”

　　那服务员愣了愣，随即赶忙掏出手机，翻出收钱码递上去。

　　顾时卿扫码，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点头道：“小费，今天多谢你。”

　　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他便转身出门了。

　　服务员怔怔地看着手机上多出的五百块转账，这才想起来要道谢，却在追出去后发现人影已经走远。

　　到了停车场，身后人快走几步上前，替他打开了门：“顾总，您慢点。”

　　“陈总不必这么客气，”顾时卿弯腰坐进车内，又看向门外的人道，“那我就先走了，后续会有人来跟你们接洽。”

　　陈总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好，多谢顾总，您慢走啊。”

　　车窗缓缓上升。顾时卿坐在车内，按了按太阳穴，只听前方的司机道：“小顾总，顾董说让您回家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顾时卿双眼微阖着。

　　“不太清楚，只知道顾总好像也在回去的路上了。”司机回答。

　　顾时卿长长地出了口气：“行，那就回去吧。”

　　顾家本身是做实业的，前些年赶上好时候又开拓了不少其他版块，如今已经是国内市值最高的几家企业之一。

　　顾时卿上头还有一个哥哥，生来便智商情商双高，学习从不费劲，交际又长袖善舞，早早便被当作接班人来培养。相较而言，顾时卿从小就显得不服管教许多。但好在上头有一个听话的，长辈们也就懒得管这个小的了，任由他研究生毕业之后，自己开了个风投公司。

　　车辆缓缓驶入顾家别墅地库。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双眼紧闭的顾时卿，只好轻声唤道：“小顾总，到了。”

　　顾时卿蹙了蹙眉，却也没有说什么，睁眼静了静，随后便拉开车门下车了。

　　到了家中，他将外套脱下递给一旁的阿姨，换好拖鞋，径直走向楼上书房。

　　“爸，怎么急着叫我回来？想我了？”他推门走进书房，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一旁的顾时远，“哟，哥也在啊。”

　　顾时远冲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收敛点。顾时卿全完全没管，直接坐到了沙发上：“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时远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父亲，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开口道：“你刚刚是去跟人吃饭了吗？

　　“是啊。”顾时卿点了点头。

　　顾时远看着他装傻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刚想说几句，却听一旁的顾正飞沉声道：“我有没有说过，新能源这块我们家不碰了，让给秦家去做。”

　　顾时卿笑了一下，仍然是无所谓似的：“你们有什么交易是你们的事。我一分好处没拿，与我有何干系？我公司这么些人也是要吃饭的。”

　　“就你公司那点人，随便拉几个项目都养得活了。就非得搞这些？你说你一份好处没拿，那就先把你名字里的‘顾’字给我去了再说话！”顾正飞听得满头冒火，忍不住呵斥道。

　　顾时卿挑了挑眉，将茶几上的果盘端起来，放到父亲面前，笑着道：“您消消气。多大点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希那家伙的公司有多大规模呢。我就是看在校友的份上，投点钱帮一把。他们都是实验室里待久了的，让他们去捧秦家那些人，人家也看不上的，到不了商业斗争那一步。”

　　他一边说，一边又拎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咽下一口道：“再说了，陈希他们那点东西还是最初始的，入不了秦家的眼。您放心好了。”

　　顾正飞冷哼一声，从果盘里叉了一块苹果来吃，没再说话。

　　顾时卿将茶盏放下，看了看顾时远，又转头看向顾正飞：“您急哄哄叫我回来，不会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吧？”

　　顾正飞和顾时远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行，都不说是吧，”顾时卿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房间睡一觉了，刚喝了不少。”

　　说着，便抬步要往外走去。

　　“你给我回来！”顾正飞出声道，随后又冲顾时远摆了一下头。

　　顾时远起身，将手机上的一个报道找出来，放到顾时卿面前的茶几上。

　　顾时卿扭头看去，待看清上面的字和照片后，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声音沉静：“什么时候的事？哪家媒体拍的？”

　　顾正飞叹了口气：“你谈恋爱，我不拦着。但这种东西，能不能别让人家端到我眼前来笑我？”

　　顾时卿拿起手机，仔细翻看着报道，忍不住双唇紧抿。

　　“这女孩是谁啊？”顾时远问道。

　　顾时卿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顾时远温和地笑了笑：“你也二十七了，如果合适的话，带回来给家里人过过目。”

　　顾时卿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他身上：“你有这心思打趣我，不如查查是哪家媒体，又是什么人让他们发的。”

　　“都处理过了，文章已经被下架，这是之前存的图，”顾时远点了下头，“叫你回来，只是想让你警醒一点。幸好这照片没有放出来人家女孩的脸，不然……”

　　“好，我明白。”顾时卿没让他说完。

　　漂亮的女学生和富家公子夜晚被拍，舆论会如何评说，不用想也知道。

　　“多注意吧，最近各方都不太平，”顾正飞淡淡道，“不过你哥有一点说得没错。你也二十七了，该成家了。要是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我就让你妈给你相看起来了。”

　　顾时卿静了静，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也不等屋内两人反应，直接转身走出书房。

　　回到自己房间后，顾时卿站在窗边向下望去，瞧见花园中一大片正在盛放的郁金香。偏西的日头慵慵懒懒地洒进屋内，映照出他鼻梁到喉头的线条，清晰顺滑。

　　他喉头滚了滚，取出手机，看到了微信中的未读消息。

　　回复两条后，他点击了对话框最右侧的加号按键。

　　正想拨出语音通话，却见页面上出现了新的消息。

　　对面再次回复了四个字：“我很喜欢。”

　　没过一会，又是一张图片发送过来。

　　顾时卿点开大图：落日余晖之下，是一束正在水晶花瓶中盛放的白玫瑰，与夕阳交织，像是于森林中起舞的花仙子。

　　他没有再犹豫，直接拨通了语音通话。

　　“喂。”对面响起清澈的女声。

　　“晚上有空吗？”他问道。

　　对面停了几秒，随后回答：“不一定有。学长是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顾时卿笑了笑，转身踱步到沙发边坐下，仰头看向窗外的晚霞，声音低醇却又清晰地传至陈佳然耳中，“但是我想见你。”

　　一时间，陈佳然只觉得自己耳边似乎通过了一道电流，麻得她动弹不得。

　　她起身走至窗边，从花瓶中取出一枝玫瑰，掸了掸底部的水滴，垂下头颅，凑近去嗅花香。

　　“好啊，”她听见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那就提前见面吧。”

　　她笑了笑，手中捏着花枝，一根玫瑰刺深深地插入指尖，立时便有血珠滚了出来。

　　她仰头看向窗外枝头上正在啼鸣的喜鹊，用食指紧紧掐住那根花刺，令它嵌得更深了一些：“学长看到那则新闻了吗？”

　　对面没有吭气。

　　“好像已经撤掉了，我也没受到太大影响，”陈佳然将花刺拔出，一连串的血珠涌现出来，“但我猜应该是学长撤的。所以，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她用其他手指抹了一下带血的花梗，这才将那枝玫瑰重新放入花瓶。看着拇指中央的血珠，她深吸一口气：“我想……”

　　“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

　　食指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血迹，她继续道：“我不想让身边人知道我们有私下里的联系。”

　　对面沉默了许久，接着才问：“身边人？是哪些身边人？”

　　没有等陈佳然回答，顾时卿冷笑着道：“中午说要请你吃饭的那个小男孩？”

　　陈佳然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顾时卿也没再多言，抬手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佳然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连同她的头一起。身躯逐渐蜷起，她背靠着墙壁，不堪重负般滑坐下来。

　　日头越来越向西偏去，连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淹没在了云海中。

　　天空终是昏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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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枝白荔枝从白玫瑰进化为落日玫瑰最终精进为血色玫瑰之感想：你们犯病能不能别带上我……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