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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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無园往事（4）
澹台灭明哪里肯答应她，不断的摇头道：“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陪着你。”
宓妃无奈的笑了笑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成亲了，你如何陪我？”
宓妃转过头看着澹台灭明，他虽然穿着自己准备的衣裳，却遮不住骨子里的清微淡远，他面具之后的样子就算是宓妃也没有见过，只是在洛水边第一眼就看上了这少年，两鬓无碎发，身材消瘦，步伐坚定，背着行囊，一副志在远方的模样。宓妃好几次想取下澹台灭明的面具，可是澹台灭明几乎是以死相向，她只能作罢，就算她再怎么荒唐，再怎么任性，也不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只是今天，她异常想要看看这孩子的脸，想知道这泛着泪光的双眼是不是如自己所料。
澹台灭明将宓妃脸上的冷汗一点点擦拭干净，宓妃用右手握住他捏着丝帕的手指。
宓妃道：“我想看一眼，你的模样。”
澹台灭明也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放到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婆娑，原来女孩子的手掌是这样的柔软，这样的细腻。可是他仍然道：“妃儿，你知道我不能摘下这面具。”
宓妃道：“我不过是逗你的，你让管家去做些饭菜吧，你也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子羽道：“你不能吃，我也不吃。”
宓妃道：“我是神女，你是凡人，如何能比？你快去，你若是不去，我亲自起来给你做饭，看你吃不吃。”
子羽无奈道：“你这人生病也怪不饶人的。”
澹台灭明将宓妃床上的帘帐解散下来，关上门，出去了。
三日后，宓妃肩上就不再流血了，伤口像是要溃烂的模样，疼痛瘙痒一齐发作，宓妃将房门紧闭不让任何人进去。澹台灭明也只能从窗口给她递些饭菜，药汤。这無园里能用上的金贵药材全都用上了，宓妃肩上却还是留了一大块的伤疤。
十日后，宓妃从房门里走了出来，她还是原先的模样，不过更加清瘦了，脸色也没有从前那般娇媚，澹台灭明连着几夜都守在她房门口，这一开门就把他给撞了个正怀。宓妃跌跌撞撞的扶住了坐在门边的澹台灭明。
宓妃道：“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你看你的衣裳，脏兮兮的。”
子羽道：“我看你不出门，我就守在门口陪着你。”
宓妃看着澹台灭明满脸的污垢，澹台灭明知道自己浑身酸臭，胡乱的整理着头发，对着宓妃道：“你全好了吧，我回去洗个澡。你去厅里等我一块吃饭吧。”
宓妃从他的身后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道：“好。”
澹台灭明转身搂住宓妃，两人相拥许久，直到宓妃捏着鼻子道：“洗漱去。”
自打那天之后，这無园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無园。
可惜宓妃知道，这些片刻的欢愉迟早有一天会被一封红色的信打破，在澹台灭明与她一起钓鱼的时候，她想过要开口；在她与澹台灭明一起赏花的时候，她想过要开口；在两人依偎在花丛中，亲昵相吻的时候，她想过要开口……那封信终究还是来了，这一次她不得不开口了。
澹台灭明在小院中扎着一个纸灯笼，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往日这無园都不怎么过节，澹台灭明来了之后却一个节日都没有少过，正月的窗花，寒食的避火，七夕的花灯，中秋的月饼……这么一过，都已经两年了，澹台灭明也到了弱冠之年。他比刚来無园的时候高大了不少，可宓妃却还是二十岁的模样，不增一分。
子羽见宓妃走到了自己身后，便放下手中的竹签道：“妃儿，你来了。”
宓妃的脸上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道：“嗯，月饼做了第一批，莲蓉桃花蜜枣馅，核桃豆沙双黄馅的都有。这次我还找了一个南方的糕点师傅，他说还能做鲜肉馅的月饼，我听了新鲜就请他回来了。”
澹台灭明知道宓妃平日里不会说这么多话，月饼师父也一直是自己去请的人，宓妃不愿意过这种节日，她曾说过那嫦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抵不过澹台灭明的执着，只能同他一块过节。今日她说的这些，反到令澹台灭明不安。
子羽道：“妃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宓妃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这顿饭之后，你也该走了。”
子羽道：“去哪？”
宓妃道：“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子羽起身要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让管家给你烧壶茶水吧。”
宓妃拦住了想要离开的澹台灭明道：“我要成亲了。”
澹台灭明顿时如五雷轰顶，却又像醍醐灌顶，他这才知道自己逃避了两年的事终于发生了，宓妃是神女，她必须要嫁给与她门当户对的神君。洛水女神嫁给黄河水神，这件事听说去合情合理，可喜可贺。
子羽道：“妃儿，你难道不能……”
宓妃道：“不能……”
澹台灭明似乎懂了些什么，放下手中的竹签。
他牵起宓妃的手，半跪在地上，让宓妃可以摸到他的脑后，那是一条绑着面具的编绳，澹台灭明用宓妃的手解开了那绳扣。
面具之下，是一张清新俊逸的男子的脸，唇红齿白，双眸修长，却炯炯有神，两鬓无一丝的碎发。宓妃的手拂过这张脸，从眉梢到下颚，她恋恋不舍的想要再多看一眼，哪怕一眼。
澹台灭明拾起面具，摆了摆手，往自己房里走去。管家来喊了他好几次，他也不理。次日，管家便递给宓妃一封手写的书信，这信上的字，宓妃在熟悉不过了。
宓妃
爱鉴
自洛水一遇，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三年似片刻，岁月偷辰光，花容犹可存，年少不复往。
蓦然回首，九百日夜，莞尔思亲，嫣然思尔，戚泪思侬，瞋目思伊。無园芙蓉与芍药齐开，岑林与山石尽染，若妃儿在其中，花容失色，山水失明。
风催叶落，镜盼人老。弱冠已长成，倩笑顾往常。菱叶枯尽金花现，三朝春秋道如故。
夜夜月光洒窗棂，日日卿貌透人心。贪恋雒嫔温柔乡，却忘人间是沧桑。宓水东流自是道，妃花红蔌断人肠。百般无奈，千思缕，剪不断，理还乱。
思前想后，当此决绝，今日一别，他日相见，若非帐暖红烛夜，便是茱萸佩白衣。
望妃儿百般的好
月满灯下
子羽亲笔
澹台灭明讲到这里停顿下来，仰起头喝了一壶奶酒，一时间吃进了风，嗓子紧的受不了，咳嗽了两声。
洛八听到这些话，又忍不住的伤感落泪起来，赫翯在一旁舔舐着她的脸颊。
宓妃抚了抚澹台灭明的背后道：“后来呢？”
子羽压着嗓子道：“后来你就嫁给了河伯，起初他待你甚好，没有两年就原形毕露，在外面沾花惹草，你虽然不管不问，却料不到其他莺莺燕燕的暗算，最后也确实葬身于灭神火中。而我闭关修炼了五十年，出关后得知你早就魂归幽独，于是离开澹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幽都寻你。”
李鄘在旁边嗑着瓜子道：“这河伯素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四处寻花问柳，最后还不是被大禹抢了河图，治了罪。”
白泽道：“罪有应得。”
子羽道：“若不是白泽相助，我这辈子恐怕都救不了宓妃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白泽道：“是你先救了我的性命。”
子羽道：“不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寻回女魃魂魄的。”
洛八抽泣道：“宓妃姐姐和澹台公子的故事，也太感人了。”
子羽道：“不用了，这段过往就当是我说给妃儿听的，她明白，你们知道就够了。”
赤狄横泰从楼下喊了一声叫众人下楼去吃饭。洛八带着一直嗷嗷待哺的赫翯先下楼去了，李鄘跟在后面喊着早膳还没用。
白泽走到澹台灭明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五十年修炼到你这样的气法，着实不易。”
澹台灭明苦笑了一声，白泽却看不见他的表情。这张面具之后承载着澹台灭明一生的故事。
等白泽也离开了之后，宓妃走到澹台灭明的身侧道：“你说了这么多，心里肯定很难过吧，可我依旧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对不住……”
澹台灭明伸手想要搂住宓妃的肩膀，可是手臂刚抬起来，就僵在了空中。
宓妃靠近了澹台灭明一些，将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在無园里那样，她依偎在他的怀抱中，好像岁月从来没有打扰过他们一样。
宓妃道：“子羽，我想再看一眼你的脸。”
澹台灭明曾经拒绝过她那么多次，如今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任何一样可以让她想起自己的东西，他都愿意尝试，何况只是卸下这面具。
他握着她的手，半跪在她的面前，那绳扣又一次解开了。
面具之下，是一张狰狞的面孔，澹台灭明一半的脸上都是三味火烧灼的痕迹，颈脖中更是有数道凸起的伤疤，这五十年中他面对过怎样的修炼，可想而知。从那些伤疤中隐约能够辨认出他原本的模样，应该是张清秀的脸，眼神依旧清澈，炯炯有神。
宓妃的手拂过澹台灭明的脸，指尖滑从一道伤疤到另一道伤疤，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好像被人揪住了一般，绞痛起来，泪水也决了堤。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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