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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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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有点诧异地抬起眼眸看向元正则。
元正则才发现,这个他第一次见面就看不惯的人,原来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
明明是冷漠的面孔,眼睛却清澈的像是湖水,明晃晃地倒映出人所有的情绪。
他有点不适地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下颌线的棱角分明,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刚才做的没错,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
元正则心里很烦躁,来到绿城这个地方并不是他的本意,有这个美国时间还不如他追追更新。
最近公司有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尾款迟迟收不上来,他当惯了甩手掌柜,本来是不准备操心的,可是娃娃脸助理这几天一直在他面前哭丧着脸,跟欠了他五百吊钱一样。
“喂,你再挂着这么张脸我就让你滚蛋了啊。”在助理第三次魂不守舍地踢翻了他办公室里的绿植后,元正则忍无可忍地说道。
“啊,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娃娃脸助理叫袁野,自从两年前替元正则找了基本小说,算是走了狗屎运,直接坐着火箭一路升迁到二世祖旁边,成为名下第一任狗腿子。
最开始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这个小天魔星哪天气不顺给自己一板砖,每天走进公司大楼前都在心里默念十遍“劳动法保我狗命”。
可是随着渐渐的相处,袁野发现元正则好伺候的很。
他上班不定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即便坐在办公室里闲的看小说,也从来不会去为难手底下的员工,或者出一些尖酸刻薄的主意来找茬。即便有人触碰到了面前,也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袁野看出来了,这位老板也并不是心肠慈软,只是懒得动弹。
像是一只趴在阳光底下眯缝着眼睛,懒洋洋的大猫,尾巴都不想动一下的那种。
在他们公司,职场内卷什么的压根不存在,堪称职场养老院。
温水煮青蛙,本来有的雄心壮志也都消磨了个底掉,上班摸鱼好快乐。
反正他们总经理是董事长的亲儿子,家族企业嘛,最后都是落到嫡亲继承人头上的。
最近总部拨下来一个项目,只要完成指标,年底每个员工都会得到数目不小的奖金,社畜们这才卯足劲儿拼了一把,没成想最后的报表里一个最基本的数据出了问题,现在甲方赖着不给钱,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
一群人怨声载道。
元正则听完了袁野的汇报,难得良心发作给董事长亲爹打了个电话,没成想居然被直接指派过来处理后续问题。
袁野看着元正则挂断电话后阴晴不定的面孔,咽下一口口水询问道:“老板,董事长有什么指示啊?”
元正则压低声音,不辨喜怒地回道:“董事长让我亲自去跟进这件事情。”
袁野(两眼一黑):……要完。
甲方的公司总部在绿城,两个城市之间如果是自驾的话,打个来回需要七八个小时,元正则吩咐小助理买好了机票,第一次外出公干。
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会议室里,甲方的人走了个干净,对方西装革履的部门经理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笑容,说道:“元经理,项目具体的事宜我们会与令尊商定的,失陪了。”
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只留下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水的元正则和袁野。
袁野瞅着他的表情,吓得大气不敢出。
元正则沉默着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就走。
袁野以为他们老板终于知耻而后勇了,没想到转头就去4S店买了辆最新款的超跑出去压马路,吩咐他把情况直接向董事长汇报。
袁野犹豫再三,腹稿打了好几遍,才壮起胆子联系董事长的办公室电话。
他战战兢兢地把润色了好几遍的说法说出后,电话对面沉默了好几秒,然后是一声沉沉的“知道了。”
电话挂断的声音像是往袁野的心里开了一枪,脚下一软,他虚脱的站都要站不稳。
果然是小猫和老虎,气势就是不一样,不过有董事长介入,想必事情也会很快的解决吧。袁野又有点开心的想,转头便给公司的小伙伴发微信报告好消息。
元正则面无表情地堵在路上,鲜艳明亮的超跑也得和三轮一样交通堵塞。
他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有什么意义。
在甲方代表的侃侃而谈下,他一头浆糊的像是一个自取其辱的傻子,闭着嘴不吭声就是他最后所能做到的。
道路微微疏通,他一脚油门挤到了路边停下车,刚想走下去透口气,就接到了元太太的电话。
“儿子,听说你去绿城办事啦?妈妈的儿子真了不起,以后一定能把你爸爸的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元正则不耐烦地应付了两声就要挂断电话,对面的元太太又来了一句,“小则,你不用太累的,有什么活儿让手底下的人干,做成了就是你的功劳,妈妈会在你爸爸面前说的……”
元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正则狠狠地掐断了电话。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随便瞥了一眼,没想到会看到那个女人。
大哥说她叫什么来着?
对了,林望舒,月神的名字。
他闲闲地倚靠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的林望舒和那些人争辩。
那对夫妻吵闹的声音极大,看热闹的人渐渐增多,元正则轻而易举地就把事件的起因结果了解了个大概。
本来戏谑的心思被打散,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
他亲耳听着那对夫妻咆哮出来的连篇鬼话,注视着僵硬地站着的林望舒,眉头紧锁。
元正则算是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从他记事儿起,身边的人无不是阿谀奉承,小心翼翼地靠他的脸色过活,就算是他敬重的魏良,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他从来都没有听过如此恶毒低劣的咒骂,那对夫妻像是网罗了世界上最粗俗的话,全部打包送给林望舒。
就算林望舒是他看不上的人,可那也是他大嫂的朋友,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到她脸上去。
他遥遥地喊了她一声,林望舒回头望向他的方向。
她穿着白衬衣,薄薄地勾勒出她的身形,黑色的裙子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
她朝自己的方向投来目光时,元正则感觉心里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说不清的感觉。
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促使他走到了她身旁,然后林望舒跟躲避毒虫似的后退动作,瞬间把他心底的莫名情绪打扫干净。
难道他很丑吗?还是很臭?每次看到他就跟看到妖魔鬼怪一样退避三舍,生怕沾染上毫分。
林望舒对于元正则的出言安慰有点吃惊。
白尔音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也说了这个人对魏良是如何莫名其妙的死心塌地,简直是最忠诚的拥趸。
魏良……
林望舒忘不掉在那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魏良近在咫尺的呼吸,他的手牢牢地攥紧自己手臂的感觉。
盛暑天气他也穿着长袖,应该是极畏寒,可是手掌的热度却滚烫,点燃了她所有恐怖的情绪。
危险。
离这个人远远的,离他身边的人都要远远的才行。
林望舒还记得眼前这个人,他长长的睫毛扫在自己的眉心是怎样的感觉。
“……谢谢。”她轻声道了谢。
元正则听着她的声音,心情忽然又好了一点,这次开头的交谈没有像是前几次那样剑拔弩张。
方才被按在地上的夫妻被警察拖起来,反剪双臂往警局送,还在破口大骂。
林望舒把难听的话都听在耳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直到那个男人嘶吼着脱口而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隔三差五就往公安局跑,十几岁就让人奸了的小娼、妇!你以为附近这一片儿的人谁不知道你的故事啊!你还有脸满大街的招摇!”
林望舒猛地扭头瞪过去,目光像是刀剑,脸孔一瞬间刷白。
明明是晚高峰,附近却突然安静的能听到她颤抖的呼吸声。
刚才要散去的人群又三三两两的聚拢。
毕竟这样的话语就像是往油锅里洒了一滴水,瞬间火光滔天,刺激着所有人兴奋的大脑皮层。
林望舒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沉闷地跳动,一下一下如同响鼓重锤,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没关系的。
这样的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
从她买避孕药被李柔发现那一刻起,从她的作业本上被写满“便宜货”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自己未来会经历些什么。
世人总是欺软怕硬,磨刀不向施暴者,而罪孽的熔炉盛满了受害人的骨灰。
……她偏不如此。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畏首畏尾,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做错了事,她偏要堂堂正正的活,偏要昂首挺胸的活在这阳光之下。
林望舒声音低沉地开口:“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是人是鬼,老天看的清楚。”
她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她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她说话。
她的瞳孔幽深,缓缓扯起了唇角,“猪狗也能做父母,才是可怕。”
林望舒冷冷地凝视着被她的话刺到痛点的两人癫狂地挣扎,却突然有一个身影走到她身前,把她挡在了身后。
她看不见元正则的表情,只听到他咬着牙从齿缝间磨出的话。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老子就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