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的樱花树开》繁花锦灿

5、饱含心事的季节

　　1
　　将近十一点多，宿舍的兄弟陆续回了，陆航在躺下快要睡觉的时候手机叫了一声，看到屏幕显示，他欣喜得双脚在床上蹬了一下，几个哥们纷纷侧目。
　　——对不起，晚上有事情去了，现在才看到。
　　陆航读了几遍在想怎么样展开话题，一看时间快转钟，彼此应该挺困的，失落之余有些不甘，打出“没事，那早点休息吧”又删了，直接改成：明天有时间吗？请你吃饭！找了半天表情没翻到，在感叹号前面加了个“[微笑]”的字样。
　　那边立马回复了一个“好”，以同样的方式打了个“[吐舌]”
　　本来很困，结果因为这事，反倒有些睡不着了，于是寝室开始了天南海北的卧谈会，包括隔壁宿舍的余凯旋，这家伙每周都有三天跑这里来洗澡，说白了是觊觎李文亮的那几部片子，大家都心知肚明。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送外卖那姑娘。
　　余凯旋和那姑娘的第二次见面，是在食堂门口，刚扶起透明的塑料门帘，对面女生像是上帝调好时间点似的往里进，隐约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有点软。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是给自己送外卖没给钱的女生，“哎，同学等等，那个……上次吃饭没给你钱呢！”
　　如此一来二往，就算是简单的认识了。
　　往他们宿舍送餐的时间长了，寝室的哥们不免会调侃一番，大家一致认为：送饭的那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借题发挥，边吃边围着这个话题谈开了。
　　周煜对余凯旋说：“我给你一百块钱你把她追到手。”
　　余凯旋回击：“我给你二百。”看到陆航很淡定的往嘴里送菜，别过头，“老三，你吉他学的怎么样了？”
　　老四平时金口难开的这时也参与到谈论中，“是啊老三，要不你拿这个女生练练手呗。”
　　“一百，”李文亮说，“以后叫餐就不用打电话了。”
　　“二百。”周煜说。
　　“我囊中羞涩，就给你扔五十块钱儿。”老六是东北人，这话有点赵四的味道。
　　陆航说了一句“鬼扯”，接着说道，“这分明是余老五的菜。”
　　“成交。”余凯旋仿佛得逞似的，露出了诡诈的笑容。
　　所有人愣住了。

　　2
　　陆航和肖瑶那餐饭虽然没吃成，但他们的联系却紧密了，在图书馆，食堂，在路上，在睁眼未睁眼的早上，她都能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她也及时回复。
　　——今天被老处女叫去谈话了，说我的穿着有问题，分明是嫉妒我年轻[委屈]。
　　——起床了，去读英语，在英语角等你[高兴]。
　　——下午在图书馆复习时，看到一个女孩特像你，想都没想打了招呼，结果吓我一跳[尴尬]。
　　——晚上不要睡得那么晚，对女孩子身体不好[摸摸头]。
　　……
　　中括号加几个字，仿佛成了他们发短信表达心情特有的模式。好像自古以来就是，为了彰显两个人身份和别人不一样，彼此之间都会弄一些只属于他们两人特有的玩意儿，譬如男闺蜜，取外号，男女朋友这一头衔亦如是。
　　其实有些人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难靠近，陆航嘴角挂着笑，带着这种心理满意的入睡。

　　迷迷糊糊之中，大半夜的，好像有人在敲门，侧过身一看，李文亮的床铺是空的。
　　李文亮一进门就开灯，周煜和陆航眼睛都被刺得睁不开，张珂仍然点着灯在学英语。很明显，空气中弥漫着埋怨的味道，都没有说话。
　　“兄弟们，江湖救急，想找你们借点钱，医院有朋友遇到点儿问题。”
　　“你生意都做到医院去了。”周煜从厕所出来，看一眼时间，一点多了。
　　“看能不能挪点儿给我。”
　　后来才知道，李文亮借钱，是为了给女朋友堕胎。周煜掏了六百，陆航八百，张珂五百。当时还帮忙李文亮操持了很多，同宿舍的兄弟嘛，直到有一件事，真的是让人彻底认清楚了李文亮的为人。

　　陆航选了一个特别的日子叫肖瑶出来吃饭，久违的阳光刚刚退却溽热，学校对面“派乐汉堡”的招牌始终如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觉得应该对她坦露心扉了。
　　出发前，周煜再三嘱咐她，这回千万不能怂了。
　　吃完晚饭后，他们去田径场散步，去看小乖小北。四周亮起了点点橘黄，灯柱隐映在枝桠间，撒下一片摇曳的斑驳。俩个背影边走边谈笑风生，一直绕着操场转了几圈，然后陆航送肖瑶到宿舍楼下，肖瑶让陆航在楼下等她。
　　过了一会儿，肖瑶提了水果和一些其他吃的给陆航。
　　陆航不舍的离开，边走边频繁的回头看。藏在心里的话始终没敢说，他不知道肖瑶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摆正状态，他怕这份感情道破后变得不再那么亲近和从容不迫了。
　　周煜摇了摇头，笑着骂了句陆航你要是搁在古代，当鸭子都得饿死。

　　3
　　今年夏天，阳光停留在空中的时间延长，亦变得格外毒辣。曾经认为大四的遥遥无期，如今来得让人诚惶诚恐手足无措。
　　苏俊峰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一切来得好快，就连食堂的免费汤也变了味道。
　　年前的一场大型招聘会带走了好多人，班上为数不多的男生，在气数将尽的四年大学时光里，做着最后的停留。
　　就像看完一本书，意犹未尽，到头来，终究舍不得合上。
　　夏日的黄昏似乎总是显得异常美，广袤的红色天幕沿着蓝天一路烧过去，殃及池鱼的，还有每个毕业生内心情愫的较量。
　　于是就有了拍毕业照，有了散伙饭，有了跳蚤市场，有了平日里畏首畏尾而今唯恐天下不乱的肆意妄为。

　　苏俊峰至今还留在学校，大部分是为何琳。
　　前不久何琳住院，所以毕业论文等大小事宜都耽搁了，一直到前天勉强参加了学院的二次答辩才得以完事。
　　苏俊峰和何琳的关系在众人所谓的有目共睹中形影不离了四年，这四年，许多明了的或者模棱两可的事，在一路走来的青春年岁里，都有了一个尘埃落定的评判。
　　以前，苏俊峰饿着肚子攒下来的钱，偷偷的帮何琳充饭卡。
　　以前，会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之前看好却没钱买的裙子。
　　以前，无论她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有事，肯定是随叫随到。
　　以前，她生病在医院打点滴，苏俊峰会给她送饭，会陪着她一起无聊。
　　以前，她冷就脱衣服给她，然后一个劲说不冷不冷。
　　甚至以前，一想到她，就会很开心，会扬起幸福的嘴角。
　　可只有他们彼此清楚，这种四年来不曾改变的朝夕相伴意味着什么，谁都没有进一步提及，还好，感情上也算是安然无恙的度过来了。

　　在这样毕业的氛围中，也总会有人感伤，也会有人无动于衷，四年的朝夕与共，被残酷的离别和说不准下次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取而代之。提着行李各自离开后，再也不会有开学了，是的，我们再也不用开学了。
　　不会期待着每个人的返校；
　　不会再过宿舍断水断电的日子；
　　不会再抱怨食堂的饭菜不好吃；
　　不会再怕阿姨来查大功率电器。

　　而这种从彷徨转换过来的迷茫和失落，大一的学弟学妹们更是体会不到。
　　跳蚤市场那条路本来就不是很宽敞，还没有放暑假，所以挤满了很多人，几声随意的吆喝像极了甩货市场。
　　周煜死掰着陆航出来摆了个滩，卖一些平常生活日用品，包括陆航那把好久都没有动过的吉他，旁边有人还卖充气娃娃，卖学姐的内衣内裤。
　　一个略胖的男生拿起一本英语书，瞅了几眼，正准备放下。
　　“20块。”周煜连忙说，陪着诡秘的笑脸。
　　“破成这样了还20块！”
　　周煜看了一眼他满下巴的山羊胡渣，又笑了一下，“往后翻，有惊喜。”
　　男生好奇的把书翻到后封面的前一页，赫然发现，原先放听力光盘的地方，用胶带粘着另一类光盘，男生也笑了，“确实是惊喜，还能放吗？”
　　“能，肯定能，昨晚还看到半夜呢。吉泽明步的片子，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了。”
　　男生掏出20块钱递给周煜，拿过书夹在胳肢窝下就跑了。
　　陆航那边正在和一个大一的学生谈价，对方非要100块拿货，他有点犹豫。

　　4
　　晚上学长学姐的毕业晚会，陆航跟肖瑶打电话，约她出来一起看节目，那边显得有点为难，说有事。挂电话后，宋小颖一个短信就过来了。
　　他和宋小颖在校园逛了一圈，放了个孔明灯，伴着主席台上“我们毕业啦”的呐喊，也玩了一些小时候过年玩的烟花，但心里一直在想肖瑶，她会有什么事呢？
　　他开始患得患失了，也开始坐立不安。
　　送宋小颖回宿舍后，他再一次打通了肖瑶的电话，时间已是十点多了，响了十几秒才接通，彼此都没有说话，直到那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陆航才知道自己的担忧得到证实，显得更忧虑了。
　　他找到周煜，周煜正和徐杉杉在“西岸小滨”喝奶茶，有说有笑的，看着就来气，拽着周煜就去扣“校园服务站”的门，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周煜一脸茫然的望着陆航时，一句“帮我准备十一朵蓝色妖姬，明天要”让他明白了这家伙在折腾什么，但没有理他，转身想走。
　　“这回绝不当逃兵。”周煜发誓。
　　“开窍了？”
　　“你有经验，得帮帮我。”陆航拿过收据，“你看还要准备什么？”
　　“光有花力度不够，这样吧，我把杉杉送我的戒指给你用，回头记得买个一模一样的还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大早醒来，学长学姐们毕业的浪潮还未退去，仍有很多人在拍艺术照，拍毕业电影，拉横幅，拖着行李赶去车站。
　　看到肖瑶□□在线，陆航首先打了个“[桑心]”过去，那边很快回复了个“[疑问]”，都放着聊天的表情不用，用似乎约定好的方式表达着喜怒哀乐。
　　“待会儿你有空吗[疑问][疑问][疑问]”
　　“嗯嗯，有啊。”
　　“有事情找你，待会儿跟你说。”
　　陆航满心希望的说了具体时间和地点，十二点半，旋律小屋。还发了一堆表情，当然是以他们的形式：[抱抱][欣喜][流口水][害羞][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