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高考吗？》剧毒灵药

9、跟不上

　　孔冉一直是个好孩子。积年累月下来，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于她已是常态，算不上幸苦。哪怕高三任务突然加重了很多，在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服从师长的意识和不易烦躁的性子还是帮她顺利完成了高考复习。

　　所以对她来讲端盘子也不是事儿。

　　有了“我要靠端盘子挣钱”的意识，适应了去收拾别人的残羹剩饭之后，什么上菜、擦桌子、站一天对她来讲都没有问题。
　　像现在，明明之前还不顾一切的想退学，一跟家里说好不退了，坐下就开始老老实实背单词，找古文里不会写的字出来抄几遍，化学生物一堆忘掉的知识点也只是拿亮眼的颜色标出来，结合物理可能全都要重学的情况，制定复习计划。
　　她很淡定，她或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作为一个住了一年简陋出租房就受不的外出打拼年轻人，她对于学习和背诵要淡定的多。

　　“老师，我想去打球了。”
　　单独补课第二天，滕笛就拿来一道孔冉不会做的题。于是叫了一次暂停，滕笛趴在窗台上看风景，孔冉趴在讲台上算题。
　　“那你上午还回来吗？”孔冉沉迷于解题，回答得有些慢。
　　“啊？”

　　时间上午十点半，离正常午休还有一小时多一点，如果是去打球，确实是不太方便回来了。
　　“那，这一个小时的课？”
　　“可以往后延”放弃解题半分钟，抬头看滕笛，“或者早一点过来上课。看你用不用睡午觉了。晚回家是没关系的，我时间很多。”
　　“可以吗？”
　　“可以啊，去吧。”

　　英语课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孔冉看着新发下来的英语卷子，再一次确认了这个悲催的事实。
　　今天早上是语文早读，英语没有默写任务。所以，尽管一次办公室重默的经历就差点让她难受出了心理阴影，前一晚还是要先看有无数生字古诗词内容。
　　整个村子都烧起来了，先灭离水源近的火吧。

　　话说回来，做数学老师，接触英语内容的机会就这么少吗？至少影视剧都在看原声版啊，还能经常听学生们早读……
　　确实都用不上具体的拼写……
　　大概跟电脑用多了提笔也不出来字一个意思？

　　“才不是呢！”
　　现代社会可没有那么多文盲。忘光了就是忘光了，努力背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
　　书棱碰上木质桌面，有不轻不重一声闷响，说话声音也不大，教室里并没有什么人注意过来。

　　但对于同桌的袁乐乐来说可是大刺激。

　　这已经是四十五分钟里的第二次了。看上去，孔冉大部分时候保持着高度集中，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英语作业，只不过翻字典的次数略多了些。还有就是，每隔一阵就要发作一下的急躁，或是把书翻得哗啦作响，或是抓耳挠腮，再把无辜的课本拿起来，拍下去。
　　穿插的一点急躁，弄得这做完大半张卷子的冷静都像假的。

　　袁乐乐有点紧张。
　　上一次看到自己同桌在三米之外跃窗而出，仍有余悸。现在，孔冉稍微有点动静，他的神经都要跳一下。
　　可每到抬头看她，刚要开口关心的时候，孔冉又回到了学习的海洋中，神情认真到让人根本不好意思打断。

　　“啊——”一声叹气，孔冉倒在椅背上。
　　袁乐乐侧过一个小角度，观察自己的同桌。
　　孔冉想用掌心的温热搓搓额头，缓解昏沉，但感觉到长时间握笔后手上渗的潮，又放下了。
　　袁乐乐突然反应过来，这时机，完全够说几句话的
　　“冉冉，去厕所吗？” 后座的姚芮文出声询问。
　　啊，原来是下课了。
　　“Let’s go！”
　　推开凳子站起来，随后领头出了门，还想再问有没有人要一起去的姚芮文也只好跟上。
　　“冉冉！等等我！”
　　“嗯？哦。”站在原地等好友跟上。
　　我走的也不快呀？

　　好友用没比走路快多少的小跑跟上，轻轻拉住孔冉的袖子，在她耳边轻声询问：“感觉怎么样？”
　　感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啊……”
　　“上这么久的课，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我们不天天都上这么久的课吗？
　　“没有。”
　　姚芮文看着孔冉，眼睛有些不自觉的睁大：“是，是吗。那是……心情不太好吗？”
　　“也——，没有啊？怎么了？”这问法，问得我都没自信了。
　　“没有，就是看你，好像，很烦躁的样子……”
　　姚芮文说话一直都比较慢，孔冉也不是急性子，她俩聊天，听到的声儿都是轻轻软软的。但也不会像这样犯磕巴的。
　　“很，很吵吗？”
　　“不是不是，就是感觉，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啊——”孔冉松了口气，“强行写不会写的作业，当然会有点难受。”
　　“是英语卷吗？哪里不会啊？我可以教你啊，还可以问乐乐。”
　　姚芮文是热爱阅读的文科小能手，袁乐乐是差一点能进零班的小学霸。
　　“这——，恐怕不是一两个问题能问得明白的。”十几度的阴雨天，捧起冷水就往脸上打，还任由它顺着脖子往下流。
　　“我就是来清醒一下，你去吧，在外面等你。”
　　“嗯，好。”

　　“哎——”
　　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叹气，同班同学不免侧目注意，别班的学生倒是完全没往这里看。
　　照这个进度，晚自习不一定写得完作业。明天又有默写，又是一个单元的词组。
　　“啊啊啊啊啊啊！”烦得乱抓头发，还不小心叫出了声。
　　这下听到声音的都看了她。孔冉自觉缩成一竖条，又往墙边移了两步。
　　好冷啊。
　　凉水激的那一下有心理准备还好，过后被风吹真是冷的要死啊，不会感冒吧。
　　“我们走吧。”姚芮文找到孔冉，然后用湿淋淋的手指从口袋里拈出一包餐巾纸，尽量不碰到纸袋的取出一张擦手。
　　“你要吗？”
　　“不用。”
　　“擦一下脖子吧，不冷吗？”姚芮文还是在擦干手后取了一张没有沾湿的纸巾，放到孔冉手里。
　　“哦。”
　　“这次发的卷子很难吗？”
　　孔冉看了一眼姚芮文。
　　从分数上来说，她俩的英语水平是差不多的。但哪怕十年前的孔冉，心里都有数。真要论起英语语言能力，她是不如这个已经努力在看原文小说的好友的。
　　而且一定要说的话：“我现在也判断不出卷子难不难啊……”
　　“啊？”
　　“因为已经忘光了。”孔冉笑得有些尴尬，还有点不好意思看她有些呆住的表情。
　　“忘，忘光……一两个星期不看就忘得这么厉害吗？”
　　“呃……”孔冉用食指指腹蹭了蹭其实不痒的脖子，“应该没有那么快。但是我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了啊。英语的话，大三过了六级后应该就再也没看过了。那算算，有七八年了。”
　　姚芮文把这话又嚼了一遍才明白她再说什么：“你，你到底再说什么呀……”
　　孔冉只有在跟少数几个特别熟的平辈说话时，会一直直视对方的眼睛。现在的姚芮文眼里，担心以外的成分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些没接触过的情绪，本来是辨别不出来的，但凭借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孔冉也能想象到有些什么。
　　她试图从自己心底找出一点不安或恐惧。毕竟这是被自己目前关系最好的人疏远的征兆。
　　但是，没有？
　　一点都没有，刻意去找，故意去制造都无法出现。
　　奇怪了，我不是应该很慌吗？
　　“回去吧，”孔冉丢下一句，先进了教室。
　　没有从前惯例的，到一个得先一人通过的地方就放慢脚步，与好友互相看一眼，或心照不宣地一笑，或说句“你先”把对方让进去。
　　就像之前出教室去厕所一样，起身，抬脚，就走了。

　　“啊——”
　　晚自习以来第四次叹气了。
　　袁乐乐帮孔冉数着。

　　孔冉看着被记得满满当当的阅读理解。
　　其实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通篇阅读，猜不认识单词的意思，做完了再查字典这套流程里，通篇阅读这个步骤就有不小的障碍，根本是猜一整篇由看着眼熟的单词组成的文章的意思。

　　“所以，你有空背单词吗？”
　　寒假补课期间，孔冉和滕笛发现竟然和对方住在一个小区，莫名奇妙地养成了一起回家的习惯。
　　“我，我英语不太好啊，背了单词也容易忘，都是直接背文章的。”
　　孔冉听前半句，惊讶于这小子还有不擅长的科目。听完后半句，觉得自己大概又要进入一个被秒的流程，有点想让滕笛闭嘴。
　　“感觉有前后文连着，记单词更快。就是经常有拼写错误。”
　　“所以，你是能背所有课文的？”
　　“嗯，还背做过的卷子，何老师给我的一些范文报纸什么的。”

　　就算没有滕笛做参考，孔冉也知道。不认识的单词，只是翻字典查个意思是基本没什么用的，汉语都不一定能记住。
　　但是，这七篇阅读还要再看五遍吗？
　　哪来的这个时间！

　　凌晨一点，孔冉的房门被敲开。
　　孔妈妈出院回家是星期三的中午，在多人劝解下，又请了两天假，下星期一开始上班。
　　养身体的人这个点不睡来干嘛呢？
　　“冉冉啊，还不睡吗？”
　　孔冉看了眼闹钟，看了眼桌上的卷子。
　　是的，不自觉的就背起阅读了，明天要默的词组还没看……
　　“嗯，我还要一会儿，你先去睡吧。”
　　妈妈扫了一圈书桌，欲言又止。
　　“啊！我现在去洗澡！”免得两三点再把大家吵醒一次。
　　孔冉迅速找齐毛巾衣物，把卡再门口的妈妈往主卧送。
　　“饿不饿，给你做个宵夜吧”
　　“不饿。”
　　“六点多吃的饭，现在怎么也该饿了呀。煮个面？蛋羹好不好？怕长胖的话，给你煮个青菜汤？”
　　送到卧房门口，隔着门也不敢再大声说话：“真不用，做了也不一定吃。我那有零食，去睡吧。”
　　“冰箱里有速冻的……”
　　“知道了，想吃自己煮，去睡吧。”

　　等孔冉确定自己能没有拼写错误的默出每一个词组的时候，已经将凌晨四点了。
　　这还高个屁的考，已经完全跟不上了好吗？
　　心理安慰式地将闹钟拨后两分钟，然后迅速关灯，倒床，蒙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