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族异闻录：缘起》言念二禾

57、重回审判 剔除仙骨

　　戊寅年九月廿一

　　宋嫌回到中原大地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他回到中原大地，按浮生信里的吩咐，带着探物囊里的万物生去了魔界，找到了魔君红锦。

　　按约定，宋嫌打算用万物生换回绿绡。

　　谁知绿绡被他们挂在獠牙桥上，挂了整整两天，最后被活活饿死，丢到了獠牙桥下的万仞谷。

　　就在宋嫌准备杀了魔君算账的时候，仙帝突然以捉拿仙界逃犯为由，亲临魔族。

　　虽然仙魔两族素来不和，但明面上的争斗倒还没有被挑起过。

　　这次若不是仙帝赔下老脸去魔界把宋嫌拎了回来，仙魔大战差点因宋嫌此举一触即发。

　　宋嫌被绳子捆着，不能动弹，嘴上被布条堵着，不能说话，但仍在帝宫闹腾，来回翻滚，弹起又摔下，以示反抗。

　　仙帝瞥了他一眼，说道：

　　“绿绡是远古神农大帝的座下童子，随神农尝百草，医万户，早已封神。只是后来神农逝去，心疼他这个小徒弟，就把她的精魂取出来封印在九峡山上，待日后有缘人来解开这个封印，再世为人。她现在虽然已经饿死，但精魂不死，日后寻得肉身便可重生。”

　　宋嫌听了稍微安静了点，看着仙帝，似有话要说，仙帝命人拿掉了他嘴里的布条。

　　“你想说什么？”仙帝问道。

　　“我要去万仞谷下把绿绡的精魂带回来。”

　　“宋嫌，这万仞谷不是一般的地方，是至低点。极北极南，至高至低，这些极值点都不能用法术，你可想清楚了，给你三个月你都不一定能带回来。”

　　“三个月，给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一定会回来领罚。”宋嫌乞求道。

　　“你已畏罪潜逃一个月，现在又要三个月，你让我如何给越阑珊一族枉死的一百零一条狐命一个交代？”

　　仙帝本不想给他三个月，但看着宋嫌恨恨的眼神，要是不给他三个月，让了死了这条心，他怕是不会安心伏法认罪吧。到时候就算行刑，他也会反抗，闹得不愉快，两败俱伤。

　　与其现在强行定罪行刑，不如让他先了却了心愿。

　　“那就给你三个月，但你得答应我两个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只许救人，不许跟魔族的人起冲突。”

　　“好。”

　　“第二，《异闻录》交予我代为保管。”

　　仙帝见这般阻挠都不能动摇宋嫌的决心，只好命人松绑，由他去了。

　　这时殿上走上来一人，说道：

　　“你要是不小心死在了万仞谷底，你养的仙鹤怎么办？”

　　那人身材高挑，七尺有余，着一淡墨黑衣，面带笑意地看着宋嫌。他的酒窝很深，笑起来颇有风流少年之资，如果他在益州城的街上走一糟，宋嫌觉得有一半的姑娘会沦陷在他的酒窝里。

　　而另一半，则沦陷在他怀中捧着的那只白猫里。

　　那人悠闲地捏着白猫的脖颈，说道：

　　“我家白菜可垂涎那仙鹤许久了？不如你死后就把那仙鹤赏了它吧。”

　　说完，白菜“喵”了一声，表示同意。

　　“放心，我不会死，死了也轮不到你。”宋嫌说道，虽然不知道来者是何人，但他向来也不怕谁，管他上仙，小仙，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果真是个没良心的人。”那人说道。

　　“什么？”宋嫌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为何说他‘没良心’。

　　“快下去吧。”仙帝劝道，这才避免了一场斗嘴。

　　宋嫌话多，奈何鬼焦话也多，这两人要是硬碰硬怼上了，指不定谁能说得赢谁呢。

　　宋嫌离去后，遵守仙帝之约，没有杀魔族一人，魔族的人自然也不敢动他，只是个个拿着镰刀对准了宋嫌，但就是迟迟不敢动手。

　　只见宋嫌径直来到了獠牙桥，就在所有魔兵都以为他要对獠牙桥那边的魔君大殿动手时，宋嫌在众目睽睽下，抓着獠牙桥陡峭的石壁爬了下去。

　　他身上背着九弦碧霄琴，手上缠着麻绳，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石壁，手上抓住凸出来的石块，小心落脚，一点一点往下爬，偶尔不小心踩到碎石，脚下一滑，那些石子便坠落深崖，没有一点回响。

　　上面围观的魔兵都以为宋嫌疯了，这万仞谷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谷壁几近垂直，魔界常年湿冷，石壁上更是不少青苔藓植。他这么爬，稍不小心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绝无生还机会。

　　宋嫌爬下了大概一丈左右的距离，便觉得越往下，下面的石头便越滑腻，根本踩不稳。哪怕他鞋底绑有麻绳，依然是走几步就踩滑，好在宋嫌手臂有力，每次一踩滑就靠双手紧紧抓着石壁。有好几次，整个人都悬在峭壁之上，全靠双手撑着。

　　獠牙桥上一魔兵看不下去了，突然暗中做法，对着宋嫌双手就是一击。一道电光打到宋嫌手上，宋嫌被这么一击，双手中伤，但他没有松开，忍痛继续向下爬。

　　那魔兵见宋嫌依旧没有松手，于是又暗中攻击，这一次，电光击中宋嫌的前一秒被拦了下来。

　　那魔兵被一人揪出，攥着手腕，骂道：

　　“就算是魔，也得坦坦荡荡。”

　　语闭，那魔兵被当场斩杀，一镰毙命。

　　宋嫌闻声仰头看着那人，只见旁边的魔兵都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恭恭敬敬地叫他：

　　“鬼尊大人。”

　　鬼尊戴的半张焰纹面具挡住了左脸，只露出右半张脸。虽然只有半脸，但那半脸足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鬼尊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宋嫌，没说一句话，转身离开，身后便有三千阴风随着他的黑色披风抖动。

　　宋嫌感到一阵阴凉。

　　想的却是，现在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了，他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往下爬。本来刚才那么危险的时候，他准备把琴中的容与剑取出来，踩着剑下去。只不过好在那个叫鬼尊的帮了他一把。他不用过早暴露自己的准备。

　　结果没安生到一炷香的功夫，一阵阴风从头顶袭来，宋嫌仰头一看，是那个鬼尊又来了。

　　鬼尊飞将下来，也不动宋嫌半分，只是对着石壁乒乒乓乓一阵攻击，弑鬼镰一刀一刀全打在石壁上，火光四射，甚是好看。

　　宋嫌实在是腾不开手，不然他都要给他鼓掌了。但宋嫌嘴还是得空的，他说：

　　“兄弟，不错嘛，挺厉害的。”

　　鬼尊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而后又恢复了平静，继续殴打石壁。

　　过了一会儿，鬼尊可能是打累了，又飞了上去。

　　宋嫌仰头，这时，已经看不见獠牙桥了，想不到他已经爬了这么远了，更想不到那鬼尊居然追了他这么远，跑下来就只为了炫技吗？

　　宋嫌闷头继续往下爬，他看不见獠牙桥上的鬼尊，獠牙桥上的鬼尊和众魔兵当然也看不见他，只是听鬼尊说：

　　“回去禀告景公子，就说鬼尊办事不力，捉拿宋嫌的时候不慎让他跌落谷底，自愿到鬼火池焚身三月。”

　　三个月后，宋嫌终于把绿绡的精魂装在探物囊里带回了九峡门。

　　只是不吃不喝三个月，宋嫌整个人也瘦了几圈，面容枯槁，如同死尸，走在魔界的路上都没人来抓他，都以为是鬼族的伙伴。

　　只有鬼尊拦下了他，说道：

　　“出去了，就不要再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宋嫌僵硬地点点头。

　　“还有。”鬼尊还想说什么，结果后面追来了上百魔兵。

　　“快走！”鬼尊说道，一掌把宋嫌推出了魔族之域。

　　宋嫌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眨眼间他便到了无妄沙漠，早已没了鬼尊的人影。

　　——————————————

　　戊寅年九月廿一这天，狐族审判台下聚集了众多狐狸，盛况不输百年一届的狐族盛宴，只是，这次不是庆祝，而是哀鸣。

　　众狐齐鸣，俯首示悲，只为一人求情，可是无用，若这被罚之人自愿受罚，无论怎么求情都是空的。

　　他本可以找理由逃过此劫，随便胡诌一个借口，狐族之人便会包容他，可他不愿。

　　错了就是错了。

　　宋嫌跪在审判台前，看着台下的狐族子民，不卑不亢地说道：

　　“吾乃白狐上仙——宋嫌，统领狐族一千年。今日因错杀越氏阑珊及其亲族之过，故在此领罚。潜逃四月，并非吾意，在此一起罚了吧。”

　　白尾长老持一黄卷，立于审判台前，对着众狐念道：

　　“罪狐宋嫌听令，经三大长老通审，仙帝定罪，你错杀越氏阑珊一族一百零一条狐命，乃为事实，罪不可逃。仙帝念你治理狐族上千年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特此削一百零一根仙骨，一骨抵一命，以祭亡狐的在天之灵。”

　　这一声令下，全场哗然，台下的众狐一听，哀嚎一片，哭着喊着：

　　“我有一根仙骨，愿代上仙偿还。”

　　“我也有一根。”

　　“我也愿！”

　　“还有我！”

　　一众小狐大多是修炼一两百年才修炼出了一根仙骨，此刻都争着抢着要代宋嫌还命，代过之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众长老见此都乱了阵脚，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发话，谁发话都是个得罪人的主。

　　只见宋嫌当即诚诚恳恳地说道：

　　“罪狐宋嫌，甘愿领罚，无需他人承过。”

　　见此，白尾长老清了清嗓子说道：

　　“咳咳……安静！即刻——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