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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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鼎南回到春深巷小别墅已是深夜，烈酒喝的太多，他抵挡不住醉意，在车上已经睡了一觉，此刻困意和酒意掺杂在一起，被凌晨的凉风一吹，全汇聚在太阳穴两侧，他头疼的好像快要炸开。
抵着门，困难的拿出钥匙。
室内一片冷清。刚下过一场暴雨，夜空上还阴沉沉的聚积着雨云，没有月色的夜晚里屋子黑漆漆的，家具都化成深浅不一的大块阴影，纠结在一起，凝成荒凉的模样。
不是的，这里不该是这样的。
顾鼎南恍惚的想，这里应当永远充斥着温暖的光，晚归的夜里门厅会留一盏小灯，餐桌上会放着滋味鲜美的汤品夜宵，还会有一个柔柔俏俏的声音半真半假的埋怨他怎么这样晚才回家，然后催促他喝汤。
顾鼎南胡乱脱了鞋子外套，伸手开了灯，光线在一瞬间填满了整座房子，沙发柜子茶几都显出本来的面目，可这还是不对。
少了些东西。
这个家里，少了最重要的那一点东西。
顾鼎南头痛欲裂，他拧开厨房的水龙头，也不拿杯子，俯下头直接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打在他脸上，给他带来了片刻的清醒，也让他终于想起来缺的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女孩子。
她会煮酸甜的解酒汤，会做许多样式新奇味道好吃的点心，会许多符合他口味的饭菜，她也很会撒娇。
她会把他的生活打理得十分妥帖，会为他搭配衣服，会等晚归的他回家，还会把他的生活填充的满满当当。
那个女孩子啊……
她的名字叫安佳文。
顾鼎南关了水龙头，摸了把脸，顺着橱柜坐在地上。
他打眼望着厨房，如果她在家，会花很多时间在厨房。其实刚结婚的时候她厨艺不是很好，做出来的菜虽说称不上难以下咽，但也绝说不上好吃来。搬进家里第一天的午饭，是她第一次给他做饭，手忙脚乱，伤痕累累，热油烫伤了胳膊，切土豆丝切伤的手指，包扎的时候她疼的眼圈红红，却不敢哭出声音，因为那时候他很不耐烦的诘问她，为什么要自找麻烦，他顾鼎南别说点餐外卖了，就是买间餐馆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他还说什么了？哦，对了，他还讥笑着说，就算你急着讨好我，也得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吧？就这个水平还想抓住我的胃？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的，那顿饭达不到色香味俱全，但用以饱腹绰绰有余，更何况，顾鼎南在军营里呆了好几年，出任务的时候好几天吃不上一顿热饭是常有的事，能有时间吃个冷馒头都是幸运。他只是见不得她举着锅铲被热油烫的泪眼汪汪惊叫连连的样子，让他心里说不出的焦躁。
后来顾鼎南才知道，那个不叫焦躁，那叫心疼。
一幢缺少了女主人的房子如同少了一半的灵魂，顾鼎南一寸寸的巡视，厨房，客厅，阳台，浴室，主卧，次卧。
灵魂这个东西可太特么奇妙了，不仅能让一幢房子空空荡荡，还能让这屋子里的家具都失去颜色，连窗台的花草也不再鲜亮。
顾鼎南憋屈的走回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姜黄色的档案袋静静置于其上，口子半开，里面有两张薄薄的纸。
从接到离婚协议书那天到现在，顾鼎南一直在等。他在等安佳文主动联系他，这两年混迹于各类谈判桌上，大小生意都签的不少，他深谙博弈一道，安佳文对他的爱就是他最大的筹码，他满怀自信的等待，耐心的如同最老辣的猎手，布下陷阱引诱一只蠢兔子，他的诱饵就是她曾最渴望的与他朝夕相对天长地久。
他的自信和耐心全都来源于日日夜夜被细心热爱的安全感。
但是感情不是生意，爱意也不能用来做筹码。
他那简陋的陷阱中，那块用来做诱饵的诱人蛋糕早就失去了应有的魅力，蛋糕已经发了霉长了毛，偏偏他不自知。
人心难测，更难测的是爱情。
变故说起就起，离别来得猝不及防，他毫无准备，什么方案A方案B，统统都没有用。
他的自信心在一瞬间崩塌，安全感溃散。
侧对着书桌的是一只布艺小沙发，温暖的卡其色，沙发套上的图案是安佳文亲手绘上去的，她大学学的是设计，毕业后做的工作也是这个方面的，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艺术感极强。沙发脚下铺着一块白色的长毛地毯，既柔软又温暖，地毯前是一张小圆桌，原木色。
他常常花费很多的时间在书房，处理公事，看合同，或者那些琐碎的财务报表。安佳文很懂事，他工作的时候不会缠着他闹，她只是泡一杯水果茶，就着小点心安静的读书，或者戴着耳机看一部电影，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目光里都是满足，彷佛能这样陪伴着他就已经是极欢喜的事情。
顾鼎南走上前去，抬手抚过沙发套上那些明艳的颜色，大块的色彩碰撞出温暖的色调，安佳文画的东西总是带有一股单纯的童真，真诚的，明媚的，热烈的。
这种色彩和他的世界不太符合，他在部队时，执行过各种各样的任务，走私毒品，杀人越货，恐怖袭击，拐卖人口……他和队友们游走在罪恶的边缘，和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对立着，他看着人性中那阴暗的一部分在金钱和欲望下不断放大。后来他退出特种部队，转战商场，成了暗线，不再接触那些摆在明面上的恶与罪，不握qiang的手上也不再感受过黏腻的鲜血，取而代之的是藏在暗处的蠢蠢欲动的贪念，那些西装革履和完美得体的笑容下，是洗钱，是恶意竞争，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的眼睛见过了太多的阴暗，所以乍一见这明媚温暖的色彩，不知如何应对。
他拒绝，他躲藏，他逃避，他像个沙漠中的旅行者误入一片绿洲，他确定拥有的方式就是不断拒绝她后她给出的不屈不挠的回应和包容。
顾鼎安摸出手机，想给安佳文打个电话，想听她软着嗓子叫他阿南。
然而打通电话比打通他的任督二脉还要难一些。
他反复摩挲着屏幕上那串电话号码，迟迟不肯按下去。
该怎么说呢？该先和她解释他和邵沛压根毫无暧昧关系还是该向她自证自己从没有过背叛他们的婚姻的想法？或者是和她忏悔自己那天的选择？
一向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不知所措。
他问自己，你想要什么。
顾鼎南深吸了口气，按下通话键。
深夜，电话自然不会占线，嘟嘟的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
安佳文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朦胧的透过电话听筒传出来。
“喂？”
顾鼎南攥着电话，打这通电话之前他想说很多话，排练了几百种句式，此刻那些言语一起涌上来，堆积在他后头，他噎的讲不出话来，好半晌，干巴巴的憋出两个字。
“是我。”
夜风静静的卷起窗帘的一角，安佳文没有说话，两人都沉默着。
顾鼎南听着那头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心头悲怆。
她还好吗？受的那些伤都好全了吗？流产后身子养的好吗？为什么呼吸声弱不可闻，她是不是很虚弱？
“安安，回家好吗？” 他哑声说。
安佳文还是没有讲话，她的沉默如同一把利刃，划开着寂静的夜，划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划在岌岌可危的婚姻上，划在顾鼎南的心上。
顾鼎南前所未有的惶恐起来。
她为什么不说话？哪怕发脾气也好怒骂他也好，为什么不说话？都说吵架是最激烈的交流，她如今连一个字都无法对他说出口了吗？可是她以前明明那么喜欢同他说话，叽叽喳喳一刻不停，连阳台上停了一只鸟都要和他念叨半天。
又是两声嘟嘟声，安佳文挂了电话。
是通讯信号不好吧，顾鼎南心想，一定是这样的，他的安安从不会挂他电话。
都怪这该死的信号塔。
顾鼎南用力戳着屏幕，回拨电话。
打不通。一开始被拒接，后来则是关机。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安佳文啊。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女孩子的重要性，在她离开家两个月之后，在她搬走东西对他说了离婚后，在她挂断他的电话后，在他们失去了曾期盼无比的第一个孩子后。
这个女孩子用她独特的色彩重新绘了一个世界给他，他的心曾因为过往的伤害和失去而荒芜，寸草不生，她莽撞的闯进来，带着光，带着爱，带着未来和美梦，带着对生活的热望，带着一腔孤勇和满腔热血，重塑了他的心。
可是她现在要走了，因为他明白的太晚。
安佳文用两年半的时间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被爱，然后用离开教会他什么是珍惜。
这一切是不是都太晚了？他这一生，注定要一次次的痛失所爱吗？就像五年前那一次，这回是他自己亲手推开了爱人。
顾鼎南高大的身子蜷缩在小沙发上，看起来萧瑟又孤寂。
他的身影是书房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阴影。
他终是开口呢喃出声，“安安，安安……”
一声比一声哀切，一声比一声沉重。
有大团的水渍晕染在沙发套上。
顾鼎南听见自己说，“对不起，安安，给我个机会，让我全部告诉你，好不好……我是，爱你的啊……”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沉默的家具。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