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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北京城,两朝京都,几百年来,繁华依旧。

      东君穿着普通修道士的道袍,行于衣冠华丽的京都街道上,显得寒酸又突兀。然而又一身仙风道骨,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在凡间游历了十几年,单凭双脚,走过了无数的山山水水。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京城。当朝是满人的天下,京城汉人少,来往尽是满人。且佛教盛行,道教渐有没落的趋势。

      走走停停,并无目的,路过酒楼饭馆,也不曾停下脚步。一百多年未食人间烟火,即使酒色再香,亦全无兴趣。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旁边经过,他避了避,走到路边,让马车方便驶过。然而马车行驶过去后,又倏地停下了。

      “道长留步。”车帘被掀开,走下一年轻公子。

      “不知施主有何指教?”东君有礼地回应。

      那年轻公子仔细地打量他,看得东君微微蹙眉,许久,那公子作了作揖,微笑以对。“在下失礼了,道长莫怪。不知道长如何称呼,道观何处?”

      略一沉吟,东君道:“贫道道号东君,四海为道。”

      “道长定是法力高深,在下李季,有一不请之请,不知道长是否愿意相助?”

      “施主请说。”

      “多谢道长。”看了看往来的行人,李季道,“不知道长能否到在下寒舍做客?在下也方便请教一些事情。”

      “这……”东君犹豫。眼前这年轻人虽一副谦逊的模样,但从他的气度上可看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在下恳请道长过府一叙,望道长莫推迟。”

      对方态度诚恳,东君只好点头答应,年轻人露出欣喜的笑容。

      邀上马车,一路上诸多有礼。马车渐行渐远,过了许久,方停下来。待出了马车,富丽堂皇的宫殿院落让东君一惊。

      年轻人亲切地想携东君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李季眼里闪过不悦,但又笑了。

      “道长随我来。”说着便进入一个殿堂,请了上座,奉上香茶。

      闻了闻茶香味,东君微闭眼。不愧是贡茶,天下第一。

      这里是皇宫,而那叫李季的年轻人,分明是当朝天子。

      换了一身龙袍,皇家贵气表露无疑。

      “不知陛下请贫道来皇宫有何要事?”东君没有行礼,只平平淡淡地询问。

      年轻的皇帝也不见怪,本就是他没说明身份,便将人请进宫内。“实不相瞒,近来朕宫中有一怪事,每到夜晚,便有白影忽来忽去,闹得朕夜不能安眠。请了许多法师道士来驱邪,全无用处。今日遇到道长,只觉得道长法力高深,想请道长施一善。”

      “原来如此。”东君微微一笑,清俊的容貌一展颜,清雅绝伦,皇帝看得有些痴,有些恍惚。

      “陛下带贫道去看看吧,或许贫道能出一分绵薄之力。”

      “好。”皇帝深深一笑,带他去闹事的宫殿,身后跟了不少宫女太监。那些个宫女太监全都一脸好奇,想这一身普通道袍的道长是否又是个假道仙。

      来到闹事的宫院,迎面扑来一股妖气,东君拧了下眉。

      宫院里,片片飞花,一株紫冠牡丹独占鳌头。他轻步走过去,立在牡丹前,伸手轻抚花冠。

      “这是一友人相赠,朕看着喜欢,便单独栽在寝宫前,方便每日观赏。可有不妥之处?”

      “不,并无欠妥之处。陛下,那白影是否只在夜晚出现?”东君问。

      “不错,朕就寝时,那白影便闪忽闪忽地飘来飘去,叫人出去查看,又寻不了痕迹。”

      “陛下是真龙天子,鬼怪是近不了身的。”略微思索,东君笑道,“贫道晚上再来,请陛下见谅。”

      “如此甚好。”皇帝点头。

      是夜,东君再来,立于牡丹前,轻轻抚摸,叹道:“你是……想家了?”

      牡丹花冠抖了抖。

      东君怜惜地道:“你虽是妖,正途修道,不怕这宫中的凛然正气,只是不该夜间出来作怪。”

      月光下,东君坐在牡丹旁,温柔细语。

      皇帝站在寝宫前的柱子后,深深地望着。

      人美,花娇,月明,好一幅欣赏悦目的美画。

      嘴角勾了勾,心中已有了决定。回身进入寝宫,遣退侍从,从暗格里取出一幅画卷,轻轻展开,借着灯光,痴迷地望着画中人。

      画中,枫叶正红,池水清澈,一清俊男子半裸身子浸于水中,神情怡然,修长地手指梳理一头如丝青发,似梦似幻。

      这画有些年岁了,但保存得很好,一代传一代,当画传到他手中时,瞬间便爱上了画中人。许是上天安排,让他在茫茫众人中,遇到了画中仙。

      翌日,东君对年轻地皇帝道:“陛下,贫道已知是何物在作怪了。”

      “哦,道长果然道法高深。”皇帝一挑眉,问,“不知是何精怪?”

      东君一指那艳丽的牡丹花。“这花精心有所属,强留不得,望陛下能将它送还原主。”

      皇帝脸微沉。“原来是这花精在这作怪?朕以友相待,想不到那人竟心怀不轨,将这精怪送进宫,扰朕心神!实在罪不可赦!”

      “陛下莫恼。”东君劝道,“贫道想陛下的友人或许也不知道此花有精灵,乃是一片好意,方将心爱之物送于陛下。无奈花精恋原主,在这陌生的宫殿寂寞,便夜夜出来飘荡,欲寻回去之路。”

      “皇宫有何不好,应有尽有,朕亦是一片爱心,方将它单独栽在寝宫庭院。它竟不领朕的情。”

      “陛下还是将它送还原主吧,了却这花精一片痴心。”东君轻声劝说。“强求不来,无需执着,一切顺其自然。”

      “朕乃一国之主,天下之物皆属朕,况且这牡丹花乃他人所赠,哪有送还之理?便是强求,又何妨?”

      “留下形体,却留不住心,何苦?”怔怔地望着牡丹花,东君呢喃。

      见道长一脸怜悯,皇帝敛了怒意,缓和了语气。“道长可是心有戚戚哉?”

      东君叹了口气,道:“修道之人不讲情爱,陛下多虑了。”

      “哦?”皇帝扬了扬眉,天子之气自然流露。“要朕将这牡丹送还原主也非难事。不过……朕希望道长能留在宫中,长伴君侧。”

      东君闻言,皱了双眉。

      “朕赐道长国师一职,为我大清皇朝祈福,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贫道一心修道,陛下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道长还是慎重考虑几日吧。哪日想通了,朕便送这牡丹还原主,如若道长执意要走,那朕只好留下这牡丹任其枯萎了。”

      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皇帝一身霸气,眉宇间龙威缭绕,喜怒变幻无常,哪有初见时的平和气韵?

      东君望着牡丹苦笑。他不强求人,人却强求他,一一循环,何时有个善终?

      “罢了,贫道便在皇宫多住几日,至于国师一职,贫道道行浅薄,无能胜任,陛下还是留于他人。”退一步,先圆了这痴心牡丹的情。

      “道长果然一片善心。”皇帝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即刻下令,收拾出一个清静的宫殿,让道长住进去,并命人把牡丹花移入盆栽,快马加鞭送还原主。

      **** **** ****

      “师父,师父——”国师院里,一小道士急急奔入内殿。

      “何事如此慌张?”坐于蒲团上诵经的老者责问。

      小道士喘了口气,跪于老者身前,说道:“师父啊,陛下昨日请了一道长入宫,那道长驱了清乾宫的邪气,陛下一高兴,要封他为国师。”

      “什么?”老者终于睁开眼。“你把话说清楚。”

      “是,是。”小道士将从宫里听来的事一一道来。“那道长不但年轻俊美,还一副清高的模样,宫里的人都说他分明是想迷惑陛下。也无见他如何设坛驱邪,单指着一盆牡丹花,说是那花妖作怪,要陛下把牡丹花送还原主。师父,陛下寝宫有邪气,不请您这国师,却随意在街道上寻个来历不明的道士,又想把国师一职赐于他,陛下他……”

      “那道长领旨了?”老者打断了徒弟的抱怨。

      “没。”小道士摇摇头。“我听宫里的人说,那道长回绝了国师一职。我看啊,分明是个假道士,没有道行,不敢胜任,怕万一有什么差错,丢了性命。”

      老者掐指算了算,沉吟道:“你休得胡说。为师算得出来,那道长颇有道行。”

      其实皇上寝宫有妖气,他早对陛下说过,是那花妖在作祟,可是当时陛下不信,不肯将牡丹花送出宫。想不到那道长一言,陛下就听信了?

      “那道长回绝了国师一职,陛下有何话说?”

      小道士撇了撇嘴。“陛下将他安排在‘流云殿’,要那道长长住宫中呢。”

      老都缓缓地闭上了眼,又开始诵经。

      “师父——”

      “你下去吧,不要到处乱说,为师自有定夺。”

      “是。”

      **** **** *****

      宫里多了个清俊的年轻道士,有心人自然多了个心眼,皇帝对那道长偏爱有加,经常出入流云殿,说是问道讲道,但那些受冷落的妃子哪会相信?表面是风平浪静,私下里却暗涛汹涌。无奈皇帝将流云殿防得滴水不漏,让人无机可趁。

      这一日,皇帝出现在国师院,国师恭敬地出来迎接。

      “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挥一挥手,遣一干道士下去,单独留下国师。

      国师早算出今日陛下有事会来,便安静地候着,等他开口。

      喝了一盅茶后,皇帝慢悠悠地问:“爱卿近日可好?”

      “回陛下,一切安好。”

      点点头,皇帝道:“爱卿原是要修道成仙,却被朕请来宫中,任国师一职,让爱卿委屈了。”

      “臣惶恐,能为陛下效力,是臣的福气。成不成仙,并不重要,只要心中有道,便足矣。”国师急忙跪下,谦逊地说。

      微微一笑。“爱卿快快请起吧,今日朕来,是有一事询问。”

      “谢陛下。”国师立于一侧,一脸忠诚。

      虽然同是修道之人,那东君看着仙风道骨,跳脱于红尘,而眼前这老人却仍局限于荣华富贵之中,皇帝心中分得清清楚楚。无欲无求之人难留啊。

      “朕听人说,修道可长生不老,渡过七七四十九劫后,即可得道成仙。劫不渡,便无法升天。”

      “然也。”老者点头。

      “修道上百年,便有无边法力,飞天入地,飘忽不定,凡人所不及也。”眯了眯眼,皇帝露出一抹冷酷的笑,问:“那么,有何办法——毁了一个人的道行?”

      国师一惊,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上位者。

      “怎么?没有办法吗?”

      “不……”国师额角有汗,颤巍地问:“不知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你只需回答朕的问题即可。”皇帝威严地道,“你放心,朕并非要毁你道行。”

      “是。”心思转了转,国师恭敬地道,“要毁道行,有好几种办法。”

      “哦——”一挑眉,皇帝笑逐颜开。“那爱卿就说一种不伤身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办法。”

      “臣遵旨。”

      **** **** ****

      在皇宫里,吸天地正气,修炼精神气,倒有些帮助。晨曦里,一人盘腿坐于皇宫最巅处,身泛金色光晕,仙姿独秀,宫里早起的人不经意见了,直呼神仙。

      当那金晕里的仙人打坐完毕后,飘飘然地飞回流云殿,又是引来一番惊呼。

      每日早晨,皆有宫人赶来观看这一奇景。

      回到流云殿,刚进室内,便闻到一股奇香,东君询问正在燃香的内侍。

      “公公,这是何香?”

      “回道长,这是皇上赐的,说是西域贡进来的香,宫中就皇后分了一点,其余都送来给道长了。”

      东君皱眉,看一眼殿里诸多御赐的东西。“贫道一介修道之人,无需这些俗物。”

      内侍急急跪下。“道长,皇上赐的,推迟不得。”

      “罢了。”挥挥手,让公公起身。最受不住这宫中规矩,偏偏自己承诺过,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皇帝时常来问道,并无失礼之处,平时也无人打扰,清静得很。

      “你下去吧。”

      内侍拜了拜,退了出去。

      东君拿出经书,开始诵经。虽然离开了华阳洞,只身来到凡间,但修道并无怠慢。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眨眼,便是一个月了。

      “皇宴?”东君顿了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是,皇上请道长参加皇宴。”

      东君不语。这一个月里,除了皇上,就没有见过其他人。突来一场皇宴,要他一个道士参加,不觉扫兴么?

      “麻烦公公代贫道谢绝陛下的好意,贫道喜爱清静,就不扫众人的兴了。”

      “道长,陛下有旨,若请不动道长,奴才……奴才就提头去见陛下。”小太监抬一张惊恐的小脸。

      东君看得心中不忍。为何这世间的上位者,总爱摆弄权术?在人间游历十几年,百姓对当政者的评价颇高,不像前代末期的皇帝昏庸无道。然而,他也清楚,一个朝代往往初时繁荣昌盛,到了末期总会出现一两个昏君。现在正是满清繁荣之时,皇帝治国有道,百姓安居乐业,应是个明君。但是,为何单对他,失了为君之道呢?

      强留一名道士在皇宫,徒生非议。

      “道长,求求您,救奴才一命。”小太监见他沉思,吓得连连叩头。

      叹了一口气,东君上前扶起小太监,柔声说道:“公公不要再拜了,贫道这就去。”

      小太监脸上一喜,抹了把泪,急忙爬起来,叫人送进一套套精美的衣物。“道长,这是皇上赐的,您穿上后,再去宴会。道长相貌好看,气质又非凡,换上皇上赐的衣服后,定把那些个妃子都比下去了。”

      东君听了不悦。看了一眼那些衣物,虽说样式是道袍,但分明花俏得很,修道之人若真穿上了,岂是对“道”的亵渎!

      “贫道受不起。”一甩袖袍,他跨出殿门。

      “道长……”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太监只能紧紧跟在后头。虽说侍候这道人有一个月了,平时他脾性温和,说话从来不重音,以为是个好侍候的主,哪知也是有脾气的人。

      当东君一身寒酸的道袍出现在皇宴上时,那些个皇亲国戚,大臣小官,后宫嫔妃全都小声议论。

      龙椅上的皇帝一看到东君没有换上他赐的衣服,心中不快。

      东君没有理会众多各异的眼神,向龙座上的皇帝微微拜礼。“贫道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他没有下跪,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这样的举止实在太过无礼,皇上还未开口,立即有人尖锐地责斥。

      “哪里来的臭道士,竟不把皇威看在眼里,罪该万死!”

      东君瞥了一眼皇帝身边的妃子,淡淡一笑。“贫道一介修道之人,原是跳脱红尘,世间礼数与我如那浮云。”

      “你既然身在皇宫,就该守规矩。仅是一名道士罢了,又不是仙人,哼,分明是要狡辩。”

      东君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让众人灵台一清,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对他起了敬意。

      他不是一名普通的修道士!

      皇帝呵呵一笑。“湘妃,还不向道长赔不是?道长乃世外高人,岂能轻视?”

      皇帝都开尊口了,湘妃收了满脸的刻薄,略一施礼,当是赔不是了。

      东君作了作揖。

      “来人,给道长赐座。”皇帝一挥手,立即有太监领着东君坐到龙椅附近的席位上。

      东君暗暗叹了口气,实在不喜欢这种看似欢庆,却充满心机的皇宴。又是歌舞,又是恭维,也亏得眼前这些凡人乐此不疲。

      席间,东君滴酒未沾,只是安静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偏有人看不惯他的清静,趁空对皇帝道:“陛下,臣听人说,修道之人都有些奇能异术,也不知是真是假,一直都很好奇,不知陛下能否请东君道长施展法术,让臣下们见识见识?”

      “这——”皇帝看向东君。“这恐怕不妥,王将军,不可勉强道长。”

      “陛下,微臣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上个月陛下说宫中有妖邪,连国师都无法驱逐,东君道长一入宫便看出那一株普通的牡丹有问题,虽说牡丹一送出宫,陛下寝宫便无妖邪了。但未曾亲眼所见,实难信服,何不趁此机会,让大家见识一下道长的无边法力呢?”

      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东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方挑衅地眯眼,东君不为所动,仍是静静地坐着。

      皇帝沉吟一下,对东君道:“既然诸位臣下都有所求,朕也有些好奇,道长能否施法一现呢?”

      皇帝都下令了,岂能当众推拒?无奈,东君起身,出席,立于殿堂之中。

      “如此,贫道现丑了。”

      众人好整以暇,等着看好戏。

      微微垂眼,手掐印诀,默念咒言,只见他周身泛出一道温和的金色之光,衣袍青丝微微浮动,单是这样,其他人们睁大了眼,惊奇地注视他。

      果然是有些法力,竟能自身发光。

      咒言一毕,诀印从指尖弹出,如莲花瓣般在空中飞散开来,待那金色的光一打在画有龙的梁柱上时,雕刻的,彩画的龙全都活了般,脱离而出,张牙舞爪地飞到空中,大大小小,色彩不一的龙在空中交织成一片,在金光中飞舞,美不胜收的景象,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国师默默地注视殿堂中的年轻道士,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不,这道长并不如外表这样年轻。能施展出如此精彩绝伦的幻术,非一般道人能及。他的道行,非常高深!

      吐了口气,东君收了诀印,随着手势的变化,那些龙渐渐回归原处,最后待金光消逝,空中已无龙的影子。

      许久,众人回过神来,仿佛做了场梦,对殿堂上的素衣道长多了份敬意。

      “好!好!真是太好了!”皇帝拍掌,连声道好。“道长果然法力无边!王将军,你可服?”

      那王将军跪拜。“臣下心服口服!道长,在下冒犯了。”

      东君微微一笑,回到坐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有些不解。这种幻术本来并不耗气,为何今日施来,力不从心?

      “来人,快给道长赐酒。”皇帝一高兴,便要赐御酒。

      许多人是羡慕又是妒忌。

      机灵的太监端着满满一杯御酒,敬给东君,东君一脸为难。

      “陛下,贫道不食人间烟火已有一百多年,这酒恐怕……”他话一出,其他人啧啧称奇。

      这道长看似只有二十出头,竟有一百多年不曾吃过人间食物?

      “道长且莫推迟,今日大伙都高兴,这酒不能不喝。虽说道长不食人间烟火,但喝一些水酒,应无大碍。”皇帝笑着说,话里的意思,自是不容他人推拒。

      无奈,东君只能接过酒杯,盯着满满一杯清澈透明的液体,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口饮尽了。

      见他喝下了,皇帝大喜,又叫人起乐。

      许多年没有喝过酒,那火辣辣的液体一路烧到肚里,东君有些昏昏然了。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他起身向皇帝说要退席,皇帝看他红了两颊,双眼迷蒙,便命人送他回流云殿。

      待东君一走,没一会儿,皇宴也散了,大臣一一跪拜退席。

      年轻的皇帝并没有去任何一个嫔妃的宫中,而是慢慢地踱进了流云殿。

      小太监轻声出来迎接:“陛下——”

      皇帝以眼询问,小太监弯腰细语:“道长他累了,正在休息呢。”

      皇帝勾了勾嘴角。“可清醒着?”

      “醉了,睡得正香呢。”

      “你下去吧。”

      小太监弯腰慢慢退出去了,关了门,小脸上一阵偷笑。看来,皇上今夜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幽晕的烛光下,床上的人美丽得不像真实的。道袍已褪下,只着一件白色单衣,薄薄的贴在身上,道冠取下放在床旁,一头青丝解开散在四处,那发又黑又长,将他削瘦的脸衬得更苍白了。

      他说一百多年未食人间烟火,看来……他真的是那画中仙。祖上有幸见过他,画下一幅美画流传到今世,而他更幸运,遇见了真人,并与他如此亲近。

      “东君——”司春之神么?便是神又如何?此时不一样躺在他面前,让他一亲方泽。

      掬一把散着芳香的青丝,龙目里满是占有欲。

      “你想离开朕,朕绝不允许。东君,朕既然遇到你了,你便是朕的人,哪都不能去。”皇帝道。

      “平日你一身冷淡,就是夜间睡眠也是清醒着的,如今倒好,一杯酒,让你睡得如此之沉,朕是有些卑鄙呵,但为了你,卑鄙又何妨呢?只要能得到你,毁了你的道行,让你留在身边,朕就是违背天地法则,也在所不惜。”

      手指轻触东君的发丝,人慢慢地移到床上,眼里的欲|望有增有无减。

      东君皱了皱眉,并无醒的迹象,只是口中呓语。

      贴近耳朵,细听,竟听到两字:“玄真……”

      皇帝脸上一片阴鸷。玄真?是谁?为何连梦中都呼唤着?

      猛地推了下东君,眼里一片阴霾。

      东君的神智沉在一片白茫之中,原本安逸清静,但突来一股热气,将他四周的白雾打散了,如火般的焚烧,使他的神智渐渐清醒。

      缓缓睁开眼,入眼的竟是皇帝的俊容,他一惊。“你——”

      “醒了?”皇帝懒洋洋地开口。“醒了也好,朕可以好好地疼爱你。”

      全身乏力,东君挣扎。“陛下,你这是何意?快放开贫道!”

      “放开?朕好不容易抓住你,岂可放开?”邪气一笑,正要扯他的单衣,东君惊喝一声,倏地从床上消失,皇帝一惊,四处寻找,却看到半空中掉下一人,摔在冷硬的地上。

      东君揪着单衣,气喘吁吁。怎么回事?竟然只能移开几米?动动手指,那放在床边的衣物尽数穿回身上,但发冠并未束起,只能披散着一头长发。

      “该死!”皇帝下床,一把抓住他。“竟然还可以施展法术!”

      什么意思?

      “你……”鼻间闻到异香,东君猛然一惊。

      “看来吸了一个月的菩提香还是不够呵,朕是有些急躁了。但谁叫东君太美,朕日日看着心痒难耐啊。”

      东君倒吸一口气。菩提香,这香对普通人有安神作用,可是对修道之人却如同那慢性毒|药,对身体无害,却会损道行。他……他竟然……

      “贫道敬你是皇上,处处以礼相待,你却为了一己私欲算计贫道!”清俊的脸倏地冷凝,冷漠地注视皇帝。“恕贫道无法消受陛下的好意,就此别过。”

      巧妙地从皇帝手中挣脱而出,闪身出了殿门。

      “你——走不了!朕绝不许你离开!”

      东君一甩袖,不理身后的怒吼,一意孤行,出了殿门,正欲施展御风术,飞天离开,却不料气提不上来,从半空坠下落在庭院里。

      抬头一看天空,脸一白,夜幕下,四周竟设有结界!那结界如一阵法,把人死死困住了!

      皇帝一身龙袍,立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冷冷地道:“皇宫岂是你说走就走的?皇宫里历代有四神封印,只要启动阵法,任何仙怪精灵都休想逃脱。”

      东君咬牙站起,拍掉身上的尘土,挺直腰背,毫无惧意地注视皇帝。

      缓了缓神色,皇帝怜惜地劝说:“东君,你留在朕身边吧,朕定爱你怜你一生,绝不负你。”

      东君扬起嘴角,讽刺地一笑。“抱歉,贫道心中唯有道,容不下世间他物。”

      “你——”皇帝怒气一起,一挥手,四周冒出几个手拿法器的道士。“如果唯有完全毁了你的道行,废了你的武功,才能留住你,那就不要怪朕无情了。”

      东君自嘲。想不到自己一介修道之人,竟被同道如困妖怪般地困住了!

      抬头望天,深深一叹。

      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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