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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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零姬的敌意，玖兰枢轻轻笑了笑，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倘若夜间部的人真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偿命也是应该的。”
平静从容的一句话，却化解了零姬刻意点出的矛盾焦点，将优姬的害怕消弭于无形。
黑主灰阎看着气氛不对，忙道：“如果出了事，再去惩罚，未免太迟了。所以，我们还是要预先做好监督。”
“那就请猎人协会派人来！”零姬截断了他未完的话，态度极为冷硬，“猎人协会中，不主动惹事的温和派也有不少，请一两个可信的人来监管，应该没问题吧？”
“零姬……”优姬担心地望着零姬，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强势，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黑主灰阎知道零姬已经看出来了，优姬还懵懵懂懂，在心中叹了一声，才把话挑明：“一旦猎人协会可以派人进驻学院，元老院就有足够的借口插手学院的事务。我不希望学校成为他们争斗的地方，所以，监督与管理者绝对不能来自猎人协会。”
优姬惊讶地张大眼睛，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零姬右手一横，将她拦住，护在身后，与黑主灰阎对峙：“如果不想学院成为元老院和猎人协会争斗的地方，就不该成立夜间部。”
说到这里，她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有的只是冷然：“无论你承认与否，事实就是如此——当吸血鬼入驻黑主学院的那一刻，这里就注定会成为两大势力关注的焦点。要是局面无法控制，学院成为战场，谁来保护那些毫不知情的人类学生？”
一个为了所谓的“理想”，一个为了保护妹妹兼未婚妻，眼前这两个家伙，哪个考虑过学生们的生死？
倒是不知情的零和优姬，兢兢业业地当着所谓的“风纪委员”，唯恐人类学生受伤流血，激发吸血鬼的本性，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黑主灰阎叹道：“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
“哎？”优姬从零姬背后伸出小脑袋，满脸不解，“我们？”
“按照我和枢的计划，日间部与夜间部的校舍将会分开，距离很远。但整个高中部的学生们将用同样的教室学习，所以，每到黄昏，夜间部的同学们就会从宿舍出来，一直学习到黎明时分。”黑主灰阎耐心解释，“我会将两件极强的猎人武器‘血蔷薇之枪’和‘狩猎女神’分别交给你们，委派你们成为‘风纪委员’。而你们所要做的，就是从黄昏开始，维持秩序，巡逻学校，以免发生什么事故。”
巡逻……学校？
晚上？
光是想象着那副场景，优姬就难以克制心头的恐惧，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却无法控制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黑漆漆的校园，风吹过树林，发出阴森的声音；黑洞洞的走道，就像怪物的嘴巴，准备将她吞噬；不开灯教室，只有点点红光，那是吸血鬼的眼睛……
好可怕！
优姬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瑟瑟发抖，左手却被零姬温暖而柔软的手握住，清冷却柔和的声音，驱散了她的冰凉：“不要怕。”
零姬牵着她的手，对黑主灰阎和玖兰枢说了一句：“我去给优姬倒茶。”
她看也不看这两人一眼，径直拉着优姬走到厨房，让优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则烧了一壶热水，往瓷杯里倒了半杯后，又一边冷水一边试温度，直到杯中七分满，递给优姬。
优姬双手捧着瓷杯，埋着头坐在那儿，散落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水，才轻轻地问：“我们这样离开，爸爸和枢大人会生气么？”
“不会，他们应该在谈夜间部的规划。”零姬淡淡道。
优姬抬起头，脸上满是不解：“可零姬不是不同意吗？”
“嗯，我不同意，但没什么用。”
她的神色如此平静，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泪水却涌上了优姬的眼眶，她放下手中的瓷杯，扑到零姬怀里，紧紧地搂着她，声音哽咽：“零姬，很难过吧？”
零姬轻轻拍着优姬瘦弱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我早就猜到了，倒是优姬，不必勉强自己。”
优姬错愕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但她却永远记得零姬的神色，清冷得像高悬天空的明月，却又带着谁也比不了的温柔：“优姬很害怕吧？怕黑，怕孤单，怕吸血鬼，但成为风纪委员，就代表着每天与这三件事为伴。”
“我——”优姬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似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哪怕是成年的男人，让他大半夜独自在没灯光的校园里走一圈，需要穿过各式各样的小树林，走过每栋楼的每条长廊，看他怕不怕？
黑暗代表着未知，未知会带来恐惧，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不要说优姬曾经被吸血鬼袭击过，生死一线，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但她不敢拒绝。
光是黑主灰阎的愿望，她都不敢说“不”，何况建立夜间部也是玖兰枢的希望，又打着“和平”的旗号？
这样的情况下，坦然说出自己的恐惧仿佛成了一件十分可耻的事情，令她深深的自责与愧疚——枢大人救了她的命，爸爸抚养了她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需要她，还是做一件有益于社会的事情，她居然因为害怕，踟蹰不前？
好卑劣，这样的自己，卑劣到好让人讨厌！
“没事的。”零姬拥着优姬，轻轻拍着她的背，“优姬不用害怕，我很喜欢，很需要优姬。如果优姬不想待在这里，我就带优姬离开。”
这个孩子，简直和过去的她一模一样，每时每刻都活在不安之中，孤单与慌乱如影随形，却拼命笑着面对所有人。
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如果不能被重要的人喜欢，就不知道如何安放自己。
零姬眼睑微垂，心中泛起针扎般的细密疼痛。
那样的人生，实在太悲哀了。
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吧？
或者说，正是从优姬身上，他明白了这些，才能在多年之后，再次见到她的那一瞬，就读懂了她的不安、恐惧和痛苦，希望她过不一样的人生。
她被零的温柔与期盼所拯救，从黑暗、冰冷且孤单的牢狱中挣扎了出来，也想将这份温暖传递给他人。
怀着这样的心情，零姬捧起优姬的面颊，微笑着说：“我再去与他们谈一次，如果能够谈妥，当然最好；如果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我也会和优姬一起承担这份工作，至少能不让优姬孤单。”
这是优姬第二次见到她的笑容。
清浅到几近于无，却像三月的阳光，照进了优姬的心房，消弭了她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带给她无与伦比的温暖。
“优姬给理事长和玖兰枢泡杯茶，好么？”
“好。”
优姬踮起脚尖，从柜子里取出炒好的大麦，心神不定地泡着玖兰枢喜欢的大麦茶，心却飘到了客厅。
零姬……应该不会和爸爸、枢大人起冲突吧？
“优姬正在厨房泡茶，她的状态不算特别好，黑主灰阎理事长。”零姬在书桌旁站定，冷冷道，“您是否要去关心一下呢？”
潜台词是，我有话要单独与玖兰枢说，识相的就快点离开吧！
黑主灰阎只觉苦恼，看见坐在书桌对面的玖兰枢处变不惊，依旧是高贵优雅的模样，心想就算发生流血事件，有枢主导大局，应该也夸张不到哪里去，便决定投降：“好好好，我这就去，过一会儿再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灰溜溜地走了，明明是这栋屋子的主人，这时候却带着一种异样的落魄和萧瑟。
零姬没心情看黑主灰阎装疯卖傻，确定他走后，也不坐下，就倚在书桌旁，凝视着安然端坐的玖兰枢，心情出奇地平静：“你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优姬呢！”
玖兰枢微微一笑，看得出，这次是发自内心的，与之前敷衍式的礼貌截然不同：“优姬很可爱。”
“但对她来说，你的过度关心，只会酿成她的危险。”零姬用漠然的语气阐述事实，“纯血种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元老院和猎人协会过度解读，被你们所重视的人类，迄今为止都是悲剧收场。”
“如果你真为优姬好，就不该放纵自己的控制欲，非要将优姬放在亲眼看得到的地方，过度保护起来。而该将她远远送走，送到没有吸血鬼肆虐，也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让她作为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快乐地生活下去。”
如果不是玖兰枢带着一帮吸血鬼跑到黑主学院来“学习”，又明摆着对优姬另眼相看，优姬哪有那么容易暴露身份？什么绯樱闲、什么玖兰李土，一个接一个地跑过来？
零姬就不相信了，把优姬送到海外，随便找个繁华大都市一放，优姬还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天下那么大，人类有多少，吸血鬼又有多少？碰上吸血鬼的概率还真没那么高！也只有在玖兰枢眼皮子底下待着，才会陆陆续续把纯血种见个全。
说来说去，还是玖兰枢的控制欲在作祟，非要经常看到优姬，并被优姬关注才行。
如果换做零姬，她会在优姬五岁那年，直接清洗掉优姬全部的记忆，让优姬一直保持昏迷的状态，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再让优姬苏醒，从头到尾不见优姬一面，压根不让优姬知道世界上还有零姬的存在。
哪怕这样的抉择很痛苦，可唯有如此，才能让优姬真正以普通女孩的身份活下去，知都不知道世界上有吸血鬼这回事。因为从知道吸血鬼存在的那一刻起，世界就不再是从前的世界，心境也与普通人截然不同了。
把优姬送到“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那儿当养女，又隔三差五跑去看她，司机还是元老院掌权者一翁的孙子一条，这算什么“普通女孩”啊！真不知道玖兰枢是嫌事情不够大呢？还是觉得优姬被各方关注不够多呢？又或者说，他对优姬的爱，也就那么回事，根本无法与他自己“想看到优姬，被优姬关注”的私欲相比？
面对零姬的质问，玖兰枢漫不经心地回答：“优姬是联通吸血鬼和人类最好的桥梁。”
零姬险些被气笑了：“原因？”
“锥生心里应该清楚才是。”玖兰枢虽然在笑，眼底却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流于表面的礼貌式温柔，“在你们这些猎人心中，吸血鬼并没有善恶之分，都是危险的存在，需要监视，伺机清除。但优姬认定世上有善良的吸血鬼，用真诚的心去对待他们，认定人能与吸血鬼和睦相处。只有怀抱着这样的态度，才能促进吸血鬼与人类进一步的融合。”
“真是新颖的论调。”零姬心中嗤笑，不置可否。
她可没有忘记，上辈子优姬变回吸血鬼，李土也被零杀死后，玖兰枢就带着夜间部离开，所谓的“和平”也就成了空谈。哪怕玖兰枢为了“和平”，逐一猎杀纯血种，但最后纯血种死绝了么？没有！他与优姬的女儿玖兰爱还活着！
这样的结局，算什么“追求和平”？根本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将优姬置身于险境！
正因为如此，零姬冷冷地戳穿了他的虚伪：“将和平的重担，压在一个十二岁女孩的身上，未免太可笑了。”
玖兰枢温柔的目光落在零姬身上，柔和的语气，却藏着淬了毒的刀：“真正对优姬过度保护的，应该是你吧？锥生。”
“将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转化为浓烈的情感，悉数倾注在优姬身上。从而被太过浓烈的执着蒙蔽了双眼，没发现优姬比你想象中的更勇敢坚强。”
零姬按在书桌上的手慢慢收紧，清丽绝俗的面容覆上厚厚的冰霜，紫水晶般的眼瞳中却写满了哀恸，就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
玖兰枢神态温和，彬彬有礼地补上最后一刀：“如果优姬不想见到我，自然会告诉我，不需要通过你来转达。”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