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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未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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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街是市内有名的一条酒吧街,街头巷尾的位置大都是些火爆十足的夜店,晚上的霓虹要烧了天,音乐震耳欲聋,沿街四季都有衣着暴露的女人,豪车,纨绔的富二代,骄纵的千金们。
而越往里走,反而这条街愈加安静。
她喜欢隐在小道尽头的一些清吧,这儿反而消费更高一些,人也不少,大都清静,进了门没什么刺鼻的味道,也没有燥人的欢呼声,舞台上的民谣歌手哼着小调,人们只会在一曲结束之后报以掌声。
对她来说,这才是真正适合喝酒的地方。绕过无烟区坐到吧台上。
冷麦当差。
这是她最喜欢的酒保,大她两岁,人长的很英俊,一点儿也不油嘴滑舌,技术好的没话说,他是大学生兼职,体校的,打篮球。两个人太熟了,总是有话题聊,她从成了这家酒吧的常客之后只喝他调的酒。
过去一年所有再也不可能忍耐的时光,几近崩溃的瞬间,都是他陪过来的。
他看到过她最好的样子,也收拾过她最狼狈的残局。
“老样子,还是尝尝新品?”
她有一个月没来了,学设计成天晚上熬夜赶稿子,很少有时间出来玩,但她每个月会来这里坐一晚上,每次他都在,会给她几杯味道不错但酒精度很低的酒,她就安静坐在吧台上,看他给别人调酒,看他被女人搭讪而礼貌拒绝,心中无波澜。
她会等到后半夜他下班,两人打一辆车,他先送她回公寓,送到门口跟她说晚安。
一年半的交情了,两个人过的像情侣,但不是情侣,他们无话不谈,白天却是陌生人。她跟他说过自己和江森滕的事,也说自己谈了个男朋友。
而她也知道了冷麦心里有个未亡人。
她从来没有细问是谁,就像没说自己男朋友是谁一样。
“别太烈,”她说,“晚上可能要接哥。”
他懂。
等待的过程她拿烟盒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随后打开抽一支夹在指尖,左手从口袋掏出火机点烟。
打不出火。
她又试了几次,随后有些挫败的将火机扔进离自己三米多远的垃圾桶里。
转头看柜台有没有,冷麦还在倒酒,而身旁在此刻坐了个人,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好闻的烟草香,味道很熟悉,他哥也抽这一款,打火机“咔哒”一声,一簇火苗跳动在手背侧,她习以为常的借火,边道谢边抬头。
跟人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是她向来的习惯。
可这一看看出事儿来。
第二个谢字说一半被生生截断,目光碰撞的那一刻,火花四溅。她看着面前一身黑的男人,夹着烟,周身烟雾缭绕,隔着一层灰蒙蒙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有点耐人寻味,眼里明明是“哇哦乖乖女也来这儿让我抓包了”的兴奋,偏偏要盖一层“哇好巧啊你也在这里”的假惺惺的意外。
她的声音全梗在喉咙里,内心此刻全是“WTF”的叫嚣。
怎么在这儿碰上这二世祖了。
杭卓衍还是一副难以名状的表情,开口调侃,烟圈随他的话一同触动着自己的感官,“好久不见。”
很平常的一句问候,在她耳朵里全变了味道。
杭卓衍是文謦的,物理系高材生,保送进去的,这也是她为什么知道他在这所学校里,高三一模之后,他的名字连同其他几个保送生在校门口的led屏上挂了一个周。
他还和她哥关系好。在江森滕出国之前,两个人一直是穿一条裤衩的交情,除了她,江森滕什么都可以和杭卓衍分享。哪怕是自己最贵的内裤和最心爱的手表。
在高三之前她一直没怎么正儿八经的认识他,知道他是江森滕的朋友,和他们一起玩的次数也多,但没特别去了解,一是当时一直和这种水平的男生玩,一视同仁;而是她那时候正是和江森滕将破不破的关系,什么别的男生都不进眼,只记得他长得不错,没别的。知道他的事大多是班里女生的课间小话,她哥从没提过。
反正是个阴晴不定,难对付的角儿。不接触就是对的。
可今天在这儿碰上了。
“杭卓衍。”她念他的名字,算是打招呼。
“今晚上没让你哥陪?”他大概是四舍五入觉得自个也算是她的哥哥,口气带着特自然的熟稔。
“今晚没陪我哥?”她反问。
“不打扰你哥艳遇。”他慢悠悠的说,“我在的地方,还有你哥什么事儿。”
自恋的可以。她懒得搭理他,冷麦将高脚杯推给她的时候看了一眼杭卓衍,“阿卓你也来了。”
他点点头,随后又问,“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是老样子。”
“哪样子。”她抿酒,烟夹在晶莹指尖,安静的燃着。
“高三之前的样子。”他回。
“高三也是这个样子。”她回。
杭卓衍不想和她纠缠这个话题了,“你哥知道你抽烟了?”
“早知道了。”长发随倾身的动作落到胸口。
“来这儿呢?”
“不知道,”她勾发丝到耳后,烟灰丝缕地落到肩头,“...对了,请你别告诉我哥。”
他点点头,她收回了目光复看向酒柜。
冷麦指指她肩膀,她后知后觉的拂开,“你明天不是就要去邻市打比赛吗?怎么今晚还工作?”
“下午比赛上午还可以休息。”他擦着玻璃杯,神情挺认真,手背青色血管凸显,一双手很好看,给人掌控欲很强的感觉,“猜到你今晚会来。”
她撑腮笑着,“考完试总要出来放松一下。”
“和你男朋友感情还好?他没来陪你?”
“他去参加联谊了,我嫌乱。”不一会旁边的杭卓衍就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走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很认真的样子。”冷麦没见过那个人都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她不尽在意的笑了笑,“随他,反正我和他快分了。”
“嗯?”他擦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分?”
“你知道的,江森滕回来了两个月了,”不叫哥了。她的烟燃完了,自始至终没有吸一口,“看着他,我就谁都不想要了。”
“还有感情?”
“如果知道他会回来,我从开始就一句话都不会跟我现任说。”她没了烟瘾,收烟盒放到手机底下,“我们可能没有走下去的可能,但我是想为他守身如玉。”
这话说的如此赤裸直白,引得杭卓衍也投过来一眼。
后来几个小时她都自己坐在那儿,越晚客人越多,周围欢声笑语,民谣渐渐换成了爵士,鼓点极带节奏感,她坐那喝着第三杯鸡尾酒,手机叮一声亮屏。
“来接我一下。”
是他的口气,她嘴角浅浅的勾了一下,约好车后将酒钱压在玻璃杯底下,出了酒吧。
临走前抽走了他提前给她备好的口香糖,边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边拆糖纸。
走到街口拉开车门坐进去,腮帮一动一动,“怀特公馆谢谢。”
那里此刻大概是整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