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花》张噜拉

10、姐妹—受伤—对待

　　我慢慢的走回莊，家丁為我開了門，我低頭不語。
　　過去的一切還歷歷在目，老闆娘的笑聲還在我的耳邊，我甚至還可以感受到小三兒拉著我的手帶我去酒窖拿桂花酒。我張開手，什麽都沒有，誰可以來告訴我，一切只不過是幻覺而已，我可以什麽都不要，我只想要老闆娘還或者，我只想要簡單平凡的生活而已。
　　或許我的要求，很高吧……
　　“你是誰？”
　　我停下腳步，聲音的發源地就在我的面前，高亢的女生，還夾雜著隱隱回聲。我看了一眼，一個身穿淡綠色衣裳的人，面前站了很多人，華麗衣飾的有倆人，其餘都是普通的仆人打扮。隔著斗笠，我知道此時的我一定雙眼通紅不方便見人，會出現在天下莊的女人，除了那些小姐還會有誰？此時的我不應該在這裡和她們多做口舌。
　　我退後一步，儘量用正常的聲音說：“我只是一個下人，這就離開。”
　　“慢著！”這是比剛才更尖銳的女音，我還沒有看清楚來人的動作，她就一個快步上前，我只看見一抹白，斗笠已經掉在了地上，她用力很猛，連帶我的髪帶一起被掉落，長髮垂落，我低著頭，想要撿起地上的斗笠，卻被這人踢開老遠。
　　我不想來惹你們，為什麽還要來惹我。
　　“抬起你的頭來。”這個穿白衣的女子聲音讓我討厭，她趾高氣揚地對我說，“既然身為一個下人，那你怎么還敢帶著斗笠？莫不是你長的十分醜陋不敢讓人看你的樣子？呵，你給我抬起頭來。”
　　“阿靜，你又何必難為一個下人呢？”另一個女人說。
　　“下人？如果真是一個下人的話，就該聽我的話。”她不屑的說道，“怎么？難道你還想要我把你的腦袋給掰過來么？”
　　我深呼吸，用手擦掉了剛才臉上的淚痕，將頭髮甩到身後，站直了腰。
　　我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這個穿衣服的女人長的很甜美，如果沒有聽到她剛才說的那些話的話我想我是怎么都不會相信那些野蠻的話是出自這個可愛的女生的口，她身後是一個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人，長的也差不多，剛才她喊她阿靜，看來這兩個就是桃兒口中的趙依依和趙靜兩姐妹了。好，是你們自己過來的。
　　“對不起……”我一臉委屈，加上之前哭紅的眼，更顯得楚楚可人，“因為是少莊主讓我帶上斗笠的，我不知道這樣會惹小姐們的氣，真是不好意思。”
　　“你……”我聽到趙靜倒抽了一口氣，當然不僅僅是她，還有她身邊的那些丫鬟，但是我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趙依依身上，這個女人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表現的那樣明顯，而是瞇起了眼打量起我來，我也同樣的打量起她。清純，她有一種清純感，卻讓我渾身不舒服。不虧是趙家堡的兩位千金，武林中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相比之下，孫紫沁真是開胃小菜而已。
　　“你叫什麽名字?”趙依依終於開口。
　　“回小姐，我叫古凌。”
　　“什麽？你就是那個姓孫的口裡的那個妖孽！果然，雖然是男兒身，可是外貌卻絲毫不輸給女孩子啊，哼，身為男子，難道你不覺得丟臉么？像個女人一樣！”趙靜不客氣地說。
　　“我不知道趙小姐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哼，我看你是裝作不知道吧？也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野人，穿得這么拖拉，是不是以為自己美的天上有地上無了？帶著斗笠算什麽？是不是在暗指我和姐姐都見不得人啊？”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
　　“我我我，我什麽我？看了你我就心煩！”趙靜忽然走到我面前，瞇起眼，“你的樣子讓我看的作嘔！恐怕你也就是因為這張臉的關係才會勾搭上莊主的吧？身為男子，你應該也為這張臉孔煩惱吧？不如我幫幫你？”趙靜笑得很邪，我心裡忽然有些害怕，退後一步，臉上裝著堅強。
　　我看著趙依依，我原本以為她會阻止，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嘴角還帶著得意的笑，我故作鎮定，笑著說：“趙小姐，您這是想要做什麽？”
　　“做什麽？你應該心裡知道。”她不知何時手中忽然多出一把小刀，刀光粼粼，我一瞇眼，刀已經直直的朝我刺過來，我心知來不及閃躲，也不知怎么了，雙腿一軟，就這樣倒在地上。她朝我冷笑，我捏緊拳頭，地上是濕潤的泥土，我的手指恰如泥土中，在她邁開腳步的那一刻，我手一揮，她尖叫著雙手擋在自己的面前，我乘機站起來想要逃走。
　　我還沒有徹底邁開腳步，左腳卻被絆住，我低頭一看，居然是一根辮子纏住了我，還來不及我回頭，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來了一個狗吃屎。
　　我顧不及臉上的泥土，轉頭一看，原來是趙依依的鞭子纏住了我，趙靜此時已經氣得臉都綠了，惡狠狠地瞪著我。完了，我閉上眼，算了，毀容就毀了吧，大不了一死了，我把心一橫，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從前老闆娘最愛在我面前說這兩句話了。
　　“你逃啊，怎么不再逃了？哼，你倒是很好嘛，不愧是一個下等人，盡使一些下流的把戲，居然把我的臉給弄臟了，你是不是看我的衣服是白色的所以就弄泥土灑我啊？你那么喜歡泥土是不是？好，我就讓你吃！”趙靜冷笑，叫她身邊的丫鬟道，“你，抓把泥土，給我塞到他的嘴巴里！塞進去！”
　　那丫鬟先是一哆嗦，可能礙於趙靜的關係，她張大眼看著我，隨後低下頭，我明白，她已經對我道歉了，我不會怪她的，她也是受命於人。我冷吸一口氣，抓緊自己的衣角，看著她靠近我。
　　她彎下腰，抓起一把泥，走到我面前。
　　趙靜笑得很開心，趙依依倒是看不清表情，她們，加上那個孫紫沁，一個個都是蛇蝎美人，長的如此美麗動人，但是卻只是披著美麗外表的混蛋，究竟誰才是下等人，只是因為出生不好的關係么？
　　“張開你的嘴。”趙靜對我說。
　　我不理會，轉過頭。
　　“你把他的頭給我弄過來，把他的嘴巴給我撬開！把泥土塞進去！”她又對身邊另外兩個丫鬟說，那兩個丫鬟領命后就快速朝我走來，看來是兩個有經驗的人了。
　　趙依依用鞭子將我的兩手兩腳都捆在一起，我四肢無法動彈，兩個丫鬟都壓在我的身上，她們空出一只手來掰開我的嘴，我不肯，她們其中一個盡讓直接在我的肩上咬了一口，我吃痛叫出聲，另一個連忙抓住我的下巴，我還沒意識過來，大把的泥土已經塞入了我的口中。噁心，潮濕的氣味，我想吐，卻吐不出來，下巴被抓住讓我覺得它已經不屬於我了，可是此時此刻，羞辱感比身體上的疼痛更讓我覺得難耐，豆大的汗珠落下，心中不停的有一個聲音在喊叫。
　　“好！！再塞再塞！！哈哈，我看你這副樣子我就開心，怎么樣？不甘心么？那你就繼續在床上賣弄風騷啊。”她說著說著走到我面前，那丫鬟停下手，趙靜蹲下身，揚起手，給了我兩個耳光。我感覺我的臉火辣辣的，說不出的滋味，很麻，卻沒想象中的疼痛。
　　“你這個賤人！”趙靜說完，揚起手又要打我，我閉上眼，索性等死。但是，那一擊卻久久未落，聽到的卻是一陣哭聲。
　　“公子！！”我張開眼，桃兒哭得梨花帶雨，她摸著我的臉，此時壓在我身上的那兩個丫鬟也已經離開了，我順勢抬頭，發現趙靜的手被另一個人拉著，她的表情不可思議，而趙依依更是瞇起了眼。
　　“你怎么會在這裡？” 我用我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嘶啞的聲音問面前的人。
　　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說：“桃兒來找我的。”
　　“嗯……我經過這裡的時候就看到您的斗笠被靜小姐甩落在地上，我知道一定會有麻煩的，所以就去找了少莊主……公子，公子，您的臉，公子，一定很疼吧，公子，如果桃兒可以跑得再快一點的話……就不會讓公子那么受苦了。”桃兒心疼的看著我，她哭的那么傷心，讓我覺得我也不那么痛了，我笑著摸她的頭。
　　“沒事，其實沒你想象的那么疼的，乖，桃兒不要哭了，你要是再哭的話我也會心疼的哦……”
　　我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旭堯一把拉起，他將我抱起，斜著眼對趙靜說：“這幾日你好好的過，等我想好了怎么處置你再來找你。”說完，他又瞥了眼趙靜身後的趙依依，轉身離開。
　　“桃兒，桃兒來……”我對桃兒招手，我話還未說完，就感覺那人抱我的雙手猛的收緊，我吃痛的看著他，那人卻沒在看我，我自感無趣，繼續看著旭堯身後的桃兒，朝她笑。
　　“輕點輕點輕點！！！”我忍不住大叫，這個大夫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鐵石心腸，竟然從頭到晚都沒換過表情，冷冷的給我嘴角上藥，然後開始處理我肩上的咬痕。
　　“公子，您也是男人，叫得也太大聲了吧？”桃兒有些嘲笑的看著我。
　　“你倒是試試！”我笑著瞪她一眼，想起剛才的那件事，語氣軟下來，“沒有想到竟然有這么巧，你剛好路過那裡，我正擔心，你已經不在莊內了。”說到這裡，我偷偷的看著旭堯，他看不出表情，坐在那裡，看的是窗外。
　　這裡是我的小屋，小屋還從來沒有這么多人過，大夫上好藥后整理藥盒，起身準備走。
　　“大夫，古公子怎么樣了？”桃兒連忙上前詢問。
　　“沒什麽大礙，好好休息，不要發言就好了，嘴唇這裡裂的比較嚴重，最近別吃辣和刺激性的食物，注意水。”大夫說完，安靜的離開小屋。
　　“那我去給公子您做些清淡的粥，都中午了，您一定餓了。”桃兒說完，忙跑到廚房去。
　　然後，小屋里又只剩下我和旭堯了。
　　安靜了很久，終於，他打破了沉默。
　　“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和他們沒什麽好說么？”
　　我別過頭，他提及這件事，就讓我想起了那件揪心的傷心事，我不想面對，我想要失憶。
　　他的手忽然摸上我的臉，他已經坐在床沿，看著我，說：“你遇到什麽事了？你……”
　　他忽然住嘴，我忙擦掉臉上的眼淚，不應該讓他看到我懦弱的一面的。
　　“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
　　“不用了，你幫不了我的。”我冷冷的說。
　　他似乎有些怒了，他一下子站起來，用不高不低的語調說：“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麽麻煩，但是這個天下，沒有我幫不了你的事，你就算哭著讓我為你做什麽，我也不覺得現在有什麽不妥！”
　　我繼續擦眼淚，紅著眼，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聲音低頭說：“那么你可以讓死掉的人活過來嗎？”
　　“什麽？”他為之一愣。
　　“你不可以，是不是？”我看著他，此時的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的，該是很悲傷的嗎？為什麽他看上去有著一絲心疼呢？
　　“誰死了？”他摸著我的臉，“是她嗎？那個客棧的女掌柜的？”
　　“你知道，又有什麽用呢。人已經死掉了，死掉了！！”我哭得猶如發洪，不容克制，“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大家都已經走了，墳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來找過我，還是忘記了我，我都不知道！一個個都走了，我身邊都沒有人了，都沒有了……沒有人了……”
　　他忽然抱住我，我靠在他的肩上，他什麽都不說，只是摸著我的頭。
　　一整天，他都陪在我的床邊，我將被子蓋住我的頭，他也沒說什麽，就是坐在那裡，一直都晚膳的時候，他才叫我起來，我匆匆的吃了幾口飯又爬回了床，他一直都很沉默。
　　夜晚，我探出腦袋，他就坐在桌子上看書。
　　他今天也很反常，不對，他最近都很反常，說要答應教我功夫開始，他就沒正常過，這個男人，心裡想的永遠都從外表看不出來，他怎么就可以把自己偽裝的這么深不可測呢？
　　“你在想什麽？”他看著書，雙眼沒離開過書，卻知道我在偷看他。
　　“你爹死的時候，你是怎么熬過來的？”
　　“沒什麽熬不熬的，人不都會死么？”他說。
　　“難道沒有人可以影響到你嗎？”我忍不住問。
　　“有。”
　　“誰？”好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不說話，看著書，然後，看著我。
　　他的眼神從來沒有這樣熾熱過，看的我全身發燙，我翻了個身不看他，真是的，不喜歡回答可以不說，為什麽要瞪我呢……
　　可是……究竟那個人會是誰呢……？我的手慢慢放在胸口，剛才這裡，有一點點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