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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断桥残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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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有何贵干?”谢观白皱了皱眉头,他很讨厌这种时候被打扰。仿佛兴致正好的时候被一盆冷水灌在脑袋中。可是这女子以及她留下的掌印说明事情并不简单,因而谢观白只得耐心相问。
叶冬心斜着头,眼睛一转瞥了眼谢观白,咬牙笑道:“不干什么,不过是请你去西泠印社,我们喝喝酒聊聊天就好了。”
谢观白面上一凛,淡淡道:“那就请恕在下没空了。”
叶冬心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说道:“不要紧,你一定会来的。”
说罢,这位高挑而意态风流的黄衣女子转身离开,不过瞬间已然至七八丈外,轻功令人咋舌。她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走。就像一阵飘忽的风,风过梅林,之余袅袅余香。
地上是一方手帕,静静地呆着些许神秘留在地上。
谢观白走过去,捡起手帕,手帕上丝丝缕缕的香气沁入鼻中,叫人神清气爽。
谢观白端详一会,忽然若有所悟一般向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追去,电光石火间谢观白灵机一动,她一定有问题!没有人会这么无聊前来调戏自己,这女子留下掌印,又前来相见必有阴谋。
谢观白决意跟踪过去,至少也要看看这女子是何方神圣。
刚刚追了出去不远,心中一动,又忽而折了回去。
糟糕,佩玉一人留在客栈万一有了危险,那可如何是好?想到此处,谢观白只觉冷汗直流,仿佛自己是个任人耍弄的呆子一般。
谢观白马不停蹄往回赶,果然回到客栈里的时候佩玉已经不在了。连她被退下的外衣也被一并带走。
谢观白闭上眼睛,手掌紧紧攥了起来。
佩玉,佩玉,我怎么能……诶……我实在是不该这么冲动!谢观白恨恨地咬起牙齿,怔怔看着屋顶。
谢观白又出去寻找一圈,本想找人问问,忽而发现自己的房间颇为偏僻,四下无人,想来对方早就想好掳走佩玉。
自己不曾听到佩玉叫声,室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十之八九佩玉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迷药晕了过去。又四处寻找蛛丝马迹,也不曾看得到,想来对方心机深沉一步一步早有安排,在自己追出去的短短时间内,遣人直接掳走佩玉。
他并不担忧佩玉有什么生命危险,对方既然如此大费周章把自己引出去单独带走佩玉,多半有事相胁。
谢观白不断安慰自己,随后坐在桌子前,手中是一方丝帕,谢观白把丝帕放在桌子上,却见洁白的丝帕上绣着几朵黄色的梅花。
这梅花绣的也似是极致风流,一如叶冬心其人,底下有同色暗纹。谢观白仔细观察却是几个小字:妾拟美酒佳肴于西泠印社,明日午时妾必与令夫人相候。
叶冬心,这个高挑貌美而又武艺高强的女人到底找上自己有什么事?自己当真见过她么?
佩玉在她手中,明日只得前去西泠印社看看她到底何方神圣。
半夜,谢观白浅浅入眠,习惯性地搂了搂身畔,却是什么也没有。
身边空无一人,漫天的寂寞从无尽的虚空中逼迫过来。
佩玉,佩玉!
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谢观白长叹一息,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虽是确定佩玉没有危险,仍然忍不住为之担忧,怕她被虐待,怕她睡不好,怕她吃不好,甚至怕她冷。
次日,谢观白前去大堂吃早餐,随意点了油条和豆浆。
柱子上的手印仍然笑傲全场,一同吃饭的人都在津津有味地猜测手印的主人内力如何之高,又是何等老辣的江湖豪客。
谢观白只得苦笑不已,他无心猜测叶冬心找上自己的意图。仍是留意四周人们互相交流的消息。
一个瞎子道:“你知道么?不是我吹牛,江湖上绝对要出了大事!”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笑道:“什么大事?宋悲图出关还是厉慈心?若非这两个人,江湖上能有多大的事?”
“嘿,你还别不信!你知道么?五虎断门刀的彭家被灭了门,连门主彭东来都被砍成肉泥,哎呀,到处横七竖八的尸体,可惨了,连官府都不敢管呢!还有江南的南宫世家,也被灭门了,手法如出一辙。”瞎子得意洋洋道。
谢观白皱了皱眉,且不论真假,即便是真的这瞎子得意洋洋地讲出来并以自己知晓此消息为傲,足以说明其人心理变态。
“呸,人都死光了你又怎么知道的!”
“嘿,你还别不信,不出一个月这个消息绝对传的大街小巷都是。除了五虎断门刀彭家,还有巴山顾道人的侄子顾人玉一家也是如此惨状。”瞎子又说道。
“嘿嘿,顾道人何等武功?谁敢在他的头上动土?”
“你可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说江湖上要出大事了,你想想,一个五虎断门刀和顾道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滥杀无辜的人,可不是厉害的主儿?”
这两人仍在闲聊,谢观白已经吃完走了出去。
江湖上每天都会发生许许多多的恩怨情仇,你杀我,我杀你,每天都在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死人,偏生各有各的理由,别人也插不上手,这本就是江湖的常态。
他早就觉得江湖上的风变了,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本想找那瞎子问清楚,可是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经过西湖断桥边,簌簌小雪落了下来,平静的西湖仿佛笼在一个静谧而冰冷的环境中。
断桥边的梅花开了,有些雪落在上面,无人相惜,孤寂彻骨而又风致嫣然。
本来他想带着佩玉游玩西湖,陪她一同走过断桥,走过苏堤,白堤,可如今她却因为他的疏忽落在别人手中。
谢观白随手折下一枝寒梅,等会见到佩玉便送给她。
西泠印社的门扉掩蔽,谢观白走过去敲了敲门,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给他开门。
谢观白点了点头以示谢意便跟着那女孩子走了进去,却发现那女孩子赫然是昨日在西湖客栈卖唱的女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谢观白开口问道。
“小念。”女孩子低着头羞涩地看着谢观白一眼,这个俊秀的男子看起来有些落寞,可是却偏偏因此更凸显出一种风骨。
“好名字。”谢观白微微一笑。
小念见他这么一笑,愣是呆呆看着他的脸。
忽闻扑哧一声轻笑,这随着笑声而来的是一个黄衣女子,正是那高挑的叶冬心。
“谢公子,别来无恙?”叶冬心殷勤问道。
“多谢关心。”谢观白淡淡笑道。她自然不是真殷勤,他也自然不是真多谢,各怀心事相互敷衍罢了。
“妾身温了些酒,还请公子多多赏脸。”叶冬心拉着谢观白的手,却被谢观白甩在一边。
“叶姑娘,男女有别,请勿叫人误会。”谢观白淡淡道。
叶冬心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哈,想不到谢公子竟是如此可爱,可是怕令夫人吃醋?”
“你我都不是傻子,互相敷衍的话不必多说,有话还请直说。”
叶冬心并未说什么,只是在走在前面,她身材高而瘦,背影看起来极为袅娜。
谢观白跟在她身后,只听这女子淡淡叹了一息。“今年的雪来的有些早,不过早有早的好处。”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火炉边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恨恨瞪着叶冬心,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想来被制住了穴道。否则以佩瑜都性子,早就坐不住了。
“抱歉,谢公子,令夫人着实太过激动,在下不得已制住她的穴道。”叶冬心轻笑,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分明是在示威。
谢观白走过去坐在佩玉身边,叶冬心则在温酒。
“冷不冷?”谢观白问道,佩玉并不答话,谢观白脱下披风给佩玉披上,又拿过她的手在自己手中又揉又搓。
“竟有如此男子,肯为夫人暖手。”叶冬心叹道。
“见笑了,我夫人手冰了,在下一时忍不住为她搓了搓。”
“哪里哪里,贤伉俪情深,妾身也是十分羡慕。”叶冬心微微笑道。
谢观白把佩玉的手放到她自己的披风中,以免她冻着,随后又帮她揉了揉肩膀,似是在沉思什么。
叶冬心只是冷眼旁观,心中微微冷笑。
“叶姑娘,我夫人素来爱说话,还请解开她的穴道,让她能稍稍活动活动。”谢观白看着叶冬心诚恳说道。
就在此时,叶冬心轻轻笑了起来,仿佛在说:“谢观白,本人点穴手法无人可破,你摸索半天仍是不行。”
叶冬心在佩玉身上点了两下,果然佩玉的手指能够活动。
“来,夫人喝点酒暖暖身子。”谢观白给佩玉斟上一杯酒,佩玉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公子,妾身请你过来自是有要事相商。”叶冬心沉吟道,看她微微蹙眉的样子,像是在思索下面的话怎么开口。
“请讲。”
“未免公子不赏脸,妾身擅自做主请来令夫人。”
“你那是请么?”佩玉冷笑。
“佩玉,莫要与之争论。”谢观白柔声道,佩玉气势汹汹盯着他,却见谢观白目光柔和而坚定,仿佛在说:相信我,我能处理好,于是佩玉便安静呆在他身边。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公子一剑大败简春雨,又败了神剑门主谢轻剑,以公子这等人才,本不该默默无名于神兵谷。倘若谢公子与妾身联手,则江湖虽大亦是我们囊中之物。”
求才之心,昭然若揭。
谢观白满不在乎道:“承蒙姑娘看得起,不瞒叶姑娘说,在下对江湖没有野心,只想与佩玉静静到老。”
“谢公子一身本事不觉得可惜么?”
“人各有志,本不该勉强。”
“公子是不相信妾身的能力?”
“这倒不是。”
“在此之前,五虎断门刀和顾人玉已经折在我手中,公子请猜这是为何?”
叶冬心给谢观白倒了杯酒,忽觉他突然看着自己,目光凌冽而激愤:“感情是因为他们拒绝与你合作?”
叶冬心微微笑道:“不错,我就说公子是妙人。”
“因为人家拒绝,你灭人满门?”谢观白抑制住内心的怒气,尽量平静道。
“是。”叶冬心淡淡笑了笑。
“你疯了?”说话的是佩玉,她虽任性,却从不喜欢伤天害理的事。因为别人拒绝就残忍杀人这等事在她看来何其凶残?
“那些人不过是一些不知好歹的贱民,蝼蚁一般,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这女子笑了起来。
她容貌虽美,可是在佩玉眼中着实如同蛇蝎。
“你这等恶人,视人命如草芥,当真可恶!你还妄想我夫君会跟你们狼狈为奸,我告诉你,你做梦!我夫君定会杀死你,为江湖除害!”佩玉义正言辞,神情极为激动。
“谢公子怎么说?”叶冬心看着谢观白,却见谢观白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她是我妻子,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你也莫要忘了,倘若没有我的独门手法,方佩玉的穴道无法解开,则七日之内,血脉不通,必死无疑!”
谢观白低下头,似是在思考。
“呸,我死了就死了,就算死了也不能叫你得逞!”佩玉吐了一口唾液在叶冬心脸上,叶冬心瞬间蒙了。
她着实想不到佩玉这等生长在蜜罐中的女子如此毫无素养。
谢观白淡淡笑道:“无论如何我现在要带走她,七日之后给你答复如何?”
不等她拒绝,说罢就牵着佩玉的手往外走。叶冬心无比满怀自信地看着他们夫妻,七日之后他定会跪在地上求着她。
一个男子撑着伞站在西泠印社的门外,谢观白尚未出门就看到他的背影,也看到他手中的一管玉箫。
简春雨!
“谢兄,你我当真有缘。”简春雨淡淡笑道,随后又轻轻说道:“叶姑娘,你叫他骗哩!谢兄早在给谢夫人套上披风的时候就摸索着给她解了穴道,如我猜的不错,谢兄想必还在谢夫人后背上写字,让谢夫人配合一下。不知我猜的有没有错?”
撑伞的男子缓缓转过身子,他的嘴角带着一些笑意,簌簌小雪飘落下来,这瞬间简春雨就像是撑伞赏雪的艺术家,陶醉而富有气质。
谢观白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他此来并非有缘千里来相会。
四目相触的瞬间,简春雨淡淡一笑,像是对多年好友轻轻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