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谋》李瘦桐

22、神剑门主

　　远远就高大而古老的大门和墙壁巍峨地矗立一角，这是大理第一大势力的神剑门所在。微微泛青的墙壁上琉璃瓦在日晒雨淋中已经不再明亮，可是无人会因此而对它有任何的轻视。

　　大理神剑门，因它的剑法绝世，江湖上永远都有一席之地。

　　这是佩玉第一次前来大理，以往她只是听过神剑门的名号，以为只是某个小地方的地头蛇。如今亲至才发现其如此宏伟。
　　所以谢观白为什么肯入赘方家这个问题又出现在脑海中。

　　无论如何，原因已经不重要，总之佩玉很满意他，也很满意他挑老婆的眼光。
　　“我爹爹一心放在剑法之上，所以待人冷淡，语言极少你如感觉受了冷落，莫要太过放心上。”谢观白友情提醒。

　　佩玉只能点头，和谢观白成亲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位门主，衣着简朴，不苟言笑。虽然不大记得他的容貌，可是当年拜天地时候他的灰布鞋却深深印在脑海中。

　　“少爷，少夫人。”四个小厮站在门外。
　　谢轻剑并未出来迎接，谢观白问：“小文，门主不在么？”
　　“门主在洗剑池边练剑，派我来接你们。”
　　所谓的接，也只不过是站在大门口迎接。

　　“夫人呢？”
　　“夫人……夫人身体不适。”
　　“好吧。”谢观白苦笑：“入赘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佩玉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他，这家人当真是冷淡如冰，自己儿子这么久不曾见到，他们怎地一点都不想念？

　　谢观白指挥四个小厮把剑一把把搬进仓库。
　　佩玉发现他家的每个人都很冷淡，包括小厮也是礼貌而不多话，这让佩玉觉得十分不自在。
　　佩玉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出去玩罢，在这里可是郁闷的紧。”
　　“好。”
　　谢观白自是答允，他并未想留下来陪着家里人，可见他与家人也并不亲密。其中必有某种原因，是否因为他入赘方家让他们觉得丢脸？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太可怜了。

　　小文领着人收拾好兵器便领着他们夫妇前去收拾好的客房。
　　“少爷，少夫人，老爷说你们舟车劳顿，请先休息一下。晚上给你们接风洗尘。”
　　“好，你出去吧。”
　　谢观白和衣躺下，佩玉躺在他身边，伸手环住谢观白的腰，把头埋到他身上。
　　心有深深爱恋，不过她仍会问明白他以往的故事，以免他有心结留下而郁闷。

　　“夫君，你莫要怪我多嘴，我觉得……我们夫妻应当相护坦诚，所以你应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与神剑门关系冷淡。”

　　佩玉抬头十分期盼地看着他，谢观白微微一笑，柔声道：“歇着吧，娘子。”
　　“如果我偏偏想要知道呢？”
　　“现在我心里乱的很，往事随风，再多回味平添伤感。过两日再给你说。”
　　“好吧。”佩玉垂头丧气。
　　“佩玉。”谢观白叫住她。

　　“怎么？”
　　“无论发生什么，我始终爱你。”他从未和她说过爱，可是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他的爱意。如今表白，更让她心花怒放。

　　佩玉捏了捏谢观白腮帮，嗔道：“油嘴滑舌，哼哼！”
　　两人一路上提心吊胆，到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于是佩玉什么事情都不去想便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佩玉天生脑子里不放事情，因此可以倒头就睡再不管外面天翻地覆，谢观白却看着佩玉的面盘沉思。

　　过了一会，佩玉在梦中喃喃自语，她说的委实太快，谢观白也不曾听的清楚。谢观白更加留神想听清楚，岂知她越说越快，把谢观白也抱得更紧。

　　谢观白腰酸背痛想要翻个身却又怕吵醒佩玉，便这么僵着身子躺在床上由着她蹂躏。
　　忽而佩玉惊叫一声：“谢观白！”而后冷汗涔涔地抱紧谢观白，抬头却看到谢观白神情疲惫，有些哀伤地看着自己，并且柔声道：“我在，噩梦了么？”

　　佩玉睁大眼睛点头：“我做梦与你互相厮杀，吓死了。”
　　“说什么傻话，定是累坏了，睡吧。”

　　佩玉见他尚在身侧，便沉沉睡下，谢观白一边哼着催眠曲一边拍着佩玉的背，直到她熟睡方才停止下来。
　　门外站着一个人影，人影寂寥而肃杀。
　　“少主。”
　　谢观白往外面轻轻一瞥，努着嘴朝佩玉撅了撅，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走了出去。

　　等到佩玉醒的时候谢观白已经躺在床上了，佩玉见他眼窝有点凹陷，想来太过疲惫。
　　“夫君，你不休息一下么？”
　　“不了，你睡就好。”

　　晚上的接风洗尘同样难熬，谢轻剑仍是一言不发，看起来极为严肃。谢母也是苦瓜脸，一家人都不说话只顾着埋头吃饭。

　　气氛尴尬，佩玉吃完饭就拉着谢观白跑了出去。
　　这是她见过最奇特的家宴，倒像是吃断头饭一般，一个个清灰的脸。

　　谢观白牵着佩玉的手走在大街小巷，彼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可是仍有酒楼熙熙攘攘。
　　谢观白走上酒楼买了一些卤肉，烧鸡又要了两坛酒。

　　“哈，你可真是懂我！”佩玉拍手笑道。
　　谢观白伸出手指戳了下她脑袋：“没吃饱吧？”
　　“这种气氛怎么能吃得下饭？就算吃下去也索然无味，不舒不服吃他干嘛？”

　　“走，我们去泛舟洱海，喝酒吃肉划船赏月。”谢观白笑道。
　　佩玉牵着谢观白的手，跟在他后面一蹦一跳。
　　谢观白看她开心成这个样子，会心一笑，真愿与她一生一世都这般不问世事。

　　不一会儿，两人已经到了洱海边上，凉风吹在他们身上，吹得发丝拂面、衣衫飘飞。
　　“夫君，你有没有发现，站在水边，人也仿佛有了风骨？”
　　“是么？风骨倒是没看到，不过疯子倒是有一个，还有酒鬼和馋鬼。”
　　谢观白打趣。

　　“呸，坏人，你就知道骂人。”佩玉嗔道，他犹爱她这般明明心里开心的紧还要端架子假装生气的样子。
　　有小舟划来，舟上有一个游客和一个老人家，那游客下船的时候给了老人家三钱银子。

　　“老人家，你这船多少钱？”谢观白柔声问。
　　“嘿，客人，我这船是谋生的东西，可不卖。你看这月色多好，要不要泛舟洱海？我给你便宜一些。”泛舟老人呵呵笑道。
　　谢观白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微微笑道：“这个总该够了吧？”
　　泛舟老人看着谢观白微微带着笑意的脸，见他不似开玩笑，又看了看佩玉的一张笑脸，接过银子飞一般地跑掉了。

　　船桨什么的，都丢弃在洱海边上。
　　无论什么谋生东西都不如银子来的实际，佩玉和谢观白对视一眼，相互大笑起来，逸兴遄飞。

　　谢观白率先跳上小舟，向佩玉伸出一只手，佩玉亦随之而上。头枕手臂，半卧小舟，谢观白给她一壶酒两人隔空干杯之后便是对饮。

　　风平浪静的洱海，在月色清拂下宛如一块通透的翡翠。远处的苍山隐隐约约，宛如水墨色的睡兽。
　　如此清风明月如此夜，几回梦里几回醉。
　　佩玉醉了，谢观白也醉了。

　　就在此时，一曲哀怨的箫声悄然而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在耳中有说不出的伤感。分明似那巫山猿啸，杜鹃啼血，又似寡妇哀泣。
　　一滴泪水从佩玉眼中滑落，她仿佛想起几年前俞砚青一家的惨案。

　　如此大煞风景的箫声，倘若平时她必然骂了过去，可是这箫声着实太过动人太过哀怨。
　　佩玉只觉无限伤感，浑身力气都似被抽取了一般。
　　这吹箫人该有很多很多心事吧。

　　望向谢观白，却见他不住饮酒，还丢了块鸡腿给佩玉。
　　就在此时，一只小舟靠了过来。
　　小舟上站了个人，因看不清面目的缘故，只能瞧得见这人身长玉立，一身白衣静静站立在小船上，口中自然吹着玉箫。
　　仿佛天地间具是寂寞不堪与人多说。

　　这人就像个天生的音乐家，他懂得享受诗情画意，也懂得消瘦于凄苦孤独。
　　“你看那人像不像一个人？”谢观白打破佩玉的沉思。

　　“谁？”
　　“罢了，他总归要过来，我们等等好了。”谢观白淡淡笑道。
　　佩玉见他一脸我就是不说的神态便知道绝无可能从他口中套出话，就如他一般躺在船头。
　　一头一尾两个人，无人执桨。
　　左右风平浪静，也翻不了船，那就随便它飘到哪里罢。

　　那吹箫人总算过来了，不过佩玉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船头执桨的人。一个女人，很美丽的女人，就像这大理的风花雪月，明艳而神秘。
　　如此绝色女子却甘为此人划船，佩玉不由得抬头看向他的脸。
　　这人的脸有些沧桑，可是佩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但凡见过此人的无人不是印象深刻，主要是他通身的气质太过强势，而鹰隼般的目光看在人身上便令人惴惴不安，尤其是有些歪着的嘴角和那双三角眼，太过令人印象深刻。
　　看清楚他的脸，佩玉几乎吓得摔进洱海中。

　　简春雨！

　　他前些日子还不是在山西么，怎么这一眨眼功夫也来了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