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谋》李瘦桐

10、晴天霹雳

　　佩玉躺在床上，谢观白无论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等到佩玉能够下床的时候，仍然目光呆滞，心事重重一如五年前那事。方府的人见她大受打击，无不同情地看着她然后摇摇头走了。谢观白无论怎么劝她，也无法让她再露出一点笑容。

　　来来去去只会问红着眼眶问：“观白，我爹娘不会回来了么？”

　　每次这么一问，谢观白便觉得心如刀绞。倘若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方劲松夫妇去世让佩玉如此煎熬。他在后悔，当时为何自己没有去，倘若他去了一定不会有这般惨案。

　　整个方府白幡飘飘，到处都飞扬着白色的纸花。佩玉跪在灵堂已经数日没有合眼，谢观白怕她撑不下去便在灵堂一直陪着她。方佩瑜年纪虽幼，也在灵堂呆了数日，佩玉哭他也哭，哭累了就直接睡去了。因为父母去世，姐弟两此后即将相依为命，这让谢观白无形中也对方佩瑜亲近了些。

　　谢观白看她眼光渐渐涣散，眼眶也凹了下去，嘴唇干裂，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谢观白便把她拥入怀中 ，坚定地告诉她：“佩玉，我一定会帮你把杀死你父母的人找出来！你要相信我。”

　　佩玉伏在他怀里没说话，她早已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眼泪再流，更没有力气去报仇，整个人混混沌沌，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这让谢观白无法劝解，他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只能等待机会，把杀死她父母的凶手亲自交到她手中。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佩玉不曾踏进神兵谷，只与谢观白一同呆在家中。

　　方劲松一死，家中的风向陡然一变，原先小丫头婢女都什么的对佩玉巴结的紧，如今看到佩玉却似躲着走一般。

　　谢观白更是发现方劲风在方家益发威严，非但如此连佩瑶的吃穿用度也很快好于佩玉。可惜，佩玉这般样子他无法让她注意自己的处境，只能暗自心中焦急。

　　谢观白正揽着佩玉在花园里散心，却见小亭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佩瑶，一个是廖氏。方劲松死了不久，廖氏便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出现，非但如此她的脸上甚至擦了胭脂，头上金灿灿的步摇简直可以和佩玉成亲之日的装扮相媲美。

　　佩玉也懒得管她，廖氏母女见谢观白和佩玉路过便走了下去，笑道：“姐姐！来一起玩啊，我这里有个好玩的小玩意儿，你看我娘都被逗笑了。”

　　佩玉完全没有心情理她，只想眼不见为净。她心思一动，谢观白便扶着她往回走。

　　“佩玉，有一点我本不该说出来烦你，可是，你是方家大小姐，而我在方家只不过是一个赘婿。你实在应该为自己的处境考虑了，现在方家完全是方劲风在掌权，他要排挤你你没发现么？”

　　“随便吧，我现在只有你和佩瑜了。”佩玉淡淡道。

　　“方家这么大产业，本该是佩瑜的，你怎么能让其落在别人手里？”

　　“观白，我实在无法多管了。”

　　“好罢，如果实在不行，我带你和佩瑜走，我们去大理。”

　　佩玉淡淡一笑，只觉人生寂寥。

　　一个人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谢观白大吃一惊，佩玉反而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淡淡叫了句：“二叔。”

　　方家如今的实际掌门人并不把佩玉看在眼里，方劲松一死，谢观白发现方劲风便是说话也非要拖长语调显得一言九鼎的样子。他也穿的金灿灿，手上带着块翡翠扳指，这么微微抬起头，下巴正对着佩玉，自是十分威严。

　　“佩玉，你若好好听话，自然是二叔的乖侄女。你的吃穿用度，二叔绝不会亏待你，可是倘若你——”他转头看了谢观白一眼，威胁道：“倘若你叫外人给蛊惑了，二叔也无法保证会怎么对你。”

　　佩玉闭起嘴，谢观白则微微尴尬，可是他素来脸皮厚如城墙，所以不过对着方劲风微微笑道：“二叔说着什么话，佩玉当然是你的乖侄女，至于外人什么的，我觉得当前最要紧的事情莫过于调查岳父大人的死因，把凶手找出来。”

　　他笑吟吟地看着方劲风，这表情颇为值得玩味，方劲风却脸色一白，伸手抓住谢观白衣领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不肯调查大哥死因？你在暗示我有嫌疑？”

　　谢观白扳开他的手，整了整衣领，淡淡笑道：“二叔有无嫌疑自己应当清楚，身正不怕影子斜，二叔还是把真凶找出来为妙。”

　　方劲风冷哼：“谢观白，你别给我闹事！”

　　佩玉见父亲一死，方劲风便欺负到谢观白头上了，忽然高声叫道：“够了！别吵！谁杀死我父亲，谁就得偿命！”她目光空洞，可是语气坚决，语调也极为怨毒。谢观白和方劲风都觉得这不像佩玉，不禁被她吓了一跳。

　　“走吧，夫君。”方劲风见她夫妻离去，只恨恨地看着他们无可奈何，倘若此刻就对他们动手，只怕会流言四起。一个艳丽的女子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望着她轻笑道：“我能帮你赶走方佩玉，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做个交易？”

　　方劲风见佩瑶盈盈站在自己面前，嘴角是胸有成竹的笑，就问道：“什么交易？”

　　佩瑶笑道：“把我娘接去风华居，承认我的身份，爹爹，这本是你欠我们母女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的呀，从你看我娘的眼神我就知道了。爹，你当初为何不要我娘？”

　　方劲风看着佩瑶，他这个私生女精灵古怪，就算自己不说，只怕她也迟早知道，就冷冷道：“当初大哥与大嫂成亲多年没有子嗣，后来……”

　　佩瑶笑道：“后来，你在外面的相好有了身孕，你动起了歪脑子，就想把我娘送给方劲松是不是？这样一来，你的相好生了孩子名义上是方劲松的孩子，其实却是你的骨肉，这样一来，方家的产业最终自然落在你的手里是不是？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时候你的大嫂已经有孕在身，于是方佩玉出生没多久，我娘就小产生下了我你说是不是？既然林氏有生育的能力，我娘自然就是他们夫妻两看着都恶心的人了，你对不起我娘，所以私底下对我好是不是？”

　　她一连问了四个是不是，方劲风只能说是。

　　佩瑶笑道：“爹爹，从今以后，我就是方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佩瑶，你这样会让我很不好过，会有人说我司马昭之心。有我在，承不承认你都是方家大小姐，何况我会给你一切好的。”

　　“不，我一定要这个名分，哪怕是我不要这些实际上的好处。”她的态度坚决。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当年，谁都知道方家大小姐方佩玉，谁在乎过方佩瑶？何况，因为我不是嫡出小姐，整个方家都没人当我是大小姐。”佩瑶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方劲松心中一动，对这个被方劲松厌恶的女儿格外怜惜，一冲动便直接点了点头。

　　目的达到，佩瑶便笑吟吟地离开了，徒留方劲风一人站在原地考虑。最终第二日，方劲风把廖氏接入风华居，并让佩瑶管家，这样一来虽然方府诸人虽然猜测不已，却到底不敢公开议论。

　　佩瑶管家以后，佩玉的吃穿用度就更差了，不过佩玉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倘若能让爹娘回来，她宁愿不要锦衣玉食，去讨饭心里也是高兴。

　　佩玉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晒太阳，谢观白则在一边给笼子里的鸟儿喂食，他一边喂食一边叹道：“鸟儿啊，过不了多久，只怕我就没有多余的食物喂给你吃了。”

　　就在这时，佩玉的丫鬟翠翠哭着跑了进来，跪在佩玉面前不住磕头。

　　“求小姐给我做主，要不然翠翠只能去死了！”

　　佩玉睁开眼睛，问：“什么事，说！”

　　翠翠哭道：“小姐，我，我叫何贵儿给……小姐，我……”

　　她一边哭一边支支吾吾地跪在地上，佩玉只能走过去让她慢慢说。翠翠见立马趴在她怀里大哭起来：“他不是人，他把我给玷污了。”

　　佩玉这才大吃一惊，何贵儿乃是掌柜何玉龙的远房亲戚，方劲松在时何玉龙便与方劲风亲厚，如今方劲松去了。佩玉这才感到头疼，谢观白却苦笑道：“佩玉，他们开始动手了，先是你的人，然后就是你了。”

　　佩玉怔怔地倒在椅子上，翠翠一脸泪痕。翠翠绝望地看着佩玉，佩玉则不知如何为她做主，杀死何贵儿吗？或者逼迫何贵儿娶她？就问道：“你想我怎么办？”

　　翠翠茫然地摇头，然后惨笑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我能怎么呢？”

　　“阉了他！”佩玉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他这话一出，翠翠呆住了，谢观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佩玉，我敢打赌，不出一炷香时间，他们定会带着何贵儿前来找麻烦。”谢观白继续给鸟儿喂食，佩玉白他一眼。

　　谢观白一边暗中想办法一边忍不住嘲讽她：“怎么，方大小姐你能怎么样？你没有任何权利，整个方家没人听你的，说踩你就踩你了，你能怎样？”

　　“谢观白！”佩玉怒道，倘若眼光能杀人，她一定杀死他。这个贱人不知道想办法，只会在此冷嘲热讽，某日佩玉东山再起，一定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