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谋》李瘦桐

1、剩女相亲

　　佩玉坐在梳妆台前，林氏给她梳头发。如云一般的秀发垂下来，林氏便拿着桃木梳给她细细整理，一缕一缕地整理好挽上去，随后在发髻上簪上点翠蝙蝠。
　　佩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娘亲，我是不是很不好看？”
　　林氏笑道：“胡说什么，我女儿最好看了。”
　　“是么？”佩玉微微一笑道：“你瞧，都没人给我说亲呢，别人家的门早就被媒婆踩烂了。”
　　“傻不傻？”林氏在她额间贴上花黄，戳了戳她的脑袋道：“别人家姑娘都没见过未来夫君就要嫁过去了，但是爹娘不愿意你也这般，无论如何你的夫君要让你自己看得上，走罢，铁剑先生的公子据说生的好。”
　　“好吧！”佩玉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裙，挽着林氏的手，试探地问：“娘，假如我看他不上是不是可以直接回来？”
　　“那当然，你不喜欢的人娘能逼着你么？”林氏无限宠爱地看着她，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无忧无虑。
　　“还是娘亲对我好。”佩玉想要扑到林氏怀里却被她笑骂着赶走了。
　　“你爹对你也好，其实如果不是特别的原因，爹娘都很乐意你嫁给俞砚青——”俞砚青三个字一出口，林氏忽然停住了。三年了，因为怕刺激到她，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个名字。谁知佩玉却如同没听到一般，朝她眨了眨眼道：“你们这是想把我赶走？走罢，别迟到了让人家久等。”
　　林氏点头，把佩玉带到本地最大的酒楼。

　　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雅座，屏风后面是一桌点好的菜，一个华服公子正笑盈盈坐在桌子前。这公子正是铁剑先生的公子郭煦阳了，因为他腰间正佩着铁剑先生的玄蝠剑。
　　华服公子看起来十分秀气，温柔的眉眼仿佛在隐隐说着情话，面颊白玉一般通透，手指也是纤长而洁白，甚至比佩玉还要白上几分。秀气虽好，只是这公子未免太过秀气。
　　“林伯母，方世妹请坐下。”公子翘着兰花指，细声细气说道。佩玉和林氏相应坐下，因佩玉不喜欢这类男子，是以一坐下便夹菜吃。林氏见她反应如此便知道女儿没看中郭煦阳，为了不冷场林氏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郭煦阳说话。
　　郭煦阳修养甚好，也不生气就这么一边陪着林氏一边不着痕迹地摸着腰间的宝剑。
　　这柄剑是铁剑先生的成名兵器，郭煦阳如此有意无意地抚摸，林氏已然知道他想要卖弄自己，便笑问：“郭贤侄这剑可否抽出来一看？”
　　郭煦阳听说神兵谷掌门人方劲松的夫人要看自己的剑，心中大喜，抽出长剑给林氏递了过去。
　　“伯母小心，这剑锋利的紧。”
　　林氏细细观摩，啧啧称叹：“好剑，当真是好剑！”
　　郭煦阳微笑道：“这剑可是我爹爹的成名利器呢！”
　　林氏微笑道：“是么？这剑定是有故事了，贤侄不妨说来听听？”
　　佩玉见郭煦阳夸夸其谈，把说玄蝠剑的来历说的神乎其神唾沫星儿横飞，而林氏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偶尔插话问这问那，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佩玉只觉索然无味，她早就看到玄蝠剑剑柄花纹中的一个小小的小篆“方”字，那是自家打造出来的剑，自己见到林氏不可能没看见，可见母亲真是个顾足别人脸面的戏精。

　　神兵谷方家在江湖中的名气完全不亚于任何一个武林世家，这并非因为方家家传绝学有多么恐怖，而是因为江湖中绝大多数的神兵利器都来源于方家的神兵谷。方家铸造兵器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纵然没有恐怖的家传武学，也足以享誉江湖。

　　等他们说完，佩玉走出酒楼，林氏跟在她身后。刚刚要出门，郭煦阳忽然叫了声：“方世妹？”
　　佩玉以为他还有事，便转头问道：“郭世兄可有事？”
　　“这个……”郭煦阳局促不安地捏了捏衣角，讪讪笑着：“方世妹……我……”佩玉见他吞吞吐吐扭扭捏捏不肯把话一口气说完，又见他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心中大骇：这家伙不会看上我非我不娶罢？倘若如此，自己只怕要被他这种大女子气质膈应死。好在郭煦阳说了一句话，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世妹吃相太难堪，我说话的时候世妹应该停下来听我说话，万万不该就知道吃，就像没吃过好东西一样。我们郭家也不是小家小户，自然是要找一个贤良淑德会持家，相夫教子会伺候我娘的女子，所以我是万万不能娶世妹的。这顿饭也价格不菲，所以……世妹要不要考虑付一半钱？”

　　佩玉这才惊呆了，她心里又气又恨，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郭煦阳就把她说的一文不值，心中又觉得万分好笑，只怕一口气没咽下去就要发作出来。
　　林氏本已经走出酒楼，听他这话便眼疾手快笑吟吟地绕了回去把佩玉挡在身后，她恨不得直接撕了郭煦阳，可是仍然礼貌地笑道：“贤侄说这什么话？贤侄来此我们方家才是东道主，理应我们请客吃饭，一开始贤侄要请我们佩玉我心里就过意不去，这样好了，这顿饭权当我请了？”说罢，笑盈盈地放下一张银票在掌柜的桌子上，掌柜的正声道：“方夫人，这顿饭一百一十四两七钱，这五百两银票请您稍等下找零。”
　　林氏淡淡笑道：“不必找了。”徒留郭煦阳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郭煦阳随后心中暗暗庆幸，这家子母女都这么大手大脚粗枝大叶不会持家节俭得亏早日说明不要方佩玉，以免耽误自己。

　　走出酒楼，佩玉看了一眼林氏，哀怨道：“娘亲，假如我没先来瞧瞧就嫁给他，非气死不可！”林氏瞧着她一脸悲哀的样子，学着郭煦阳的调调，拉长语气道：“世妹，你吃相太难看啦，人家说话的时候你要听着，不要只顾着吃吃吃，像是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佩玉也拉长语气道：“哇，伯母好有钱，哎呦该死，怎么没把方世妹留下？”
　　林氏噗嗤一笑，戳了戳佩玉脑袋道：“他郭家也不是小家小户，银子能缺么？所以啊，十之八九，这小子会想有其母必有其女，老的大手大脚，小的粗枝大叶，万幸把她们赶走了。”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佩玉看着她笑自己也笑，母女之间相视一笑，笑得格外欢乐。

　　“娘亲，你甩银子的时候很帅诶，不心疼银子吗。”佩玉讨好她，在佩玉的印象里，母亲吃饭会赏一二两银子做小费给小二，从未见她如此大方过。
　　林氏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叹道：“心疼是一回事，但是事关你面子问题，别说五百两，一万两也得甩出去。”
　　若非大庭广众，佩玉只怕早就扑到她怀里闹腾了，只有在林氏身边，她才有当年无忧无虑的模样。
　　“得亏我没有相夫教子的天分，倘若有那才是悲惨。”佩玉幽幽道。
　　“三日后还有一个人你再去看看。”林氏幸灾乐祸地看着佩玉笑。
　　“娘亲，你不可这般嘲笑我，否则我不想成亲了。”
　　“胡说，女孩子哪有不成亲的？”
　　“如果我不想成亲呢？”
　　“娘亲可不会这么纵容你，因为你若不成亲，以后有的苦头吃，谁都对你指指点点，说你嫁不出去，方世妹索性从了吧。”林氏笑。
　　“呸。”佩玉不服。
　　林氏又笑道：“这个人，你也见过，与你可算是大有渊源。”
　　佩玉想问，可是倘若她一问，林氏必然卖关子。左右三日后仍然要相亲，那就那会儿再看看是何等人物罢。
　　就在此时，一个蓝衫公子从身边走过，佩玉光顾着与林氏玩闹，竟就这么让他走了过去。林氏疑惑地看着那位蓝衫公子的背影，佩玉发觉母亲神态有异便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蓝衫公子从容自若走在人群中，可是茫茫人海佩玉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怎么了娘亲？”佩玉问，一个生的不差的人不足以让娘亲失神，何况佩玉不曾看到此人面目也不能断定这人生的怎么样。
　　“没事。”林氏苦笑，看她这样子佩玉决不肯相信真的没事。
　　“既然娘亲说没事，那我就去看看这人是谁！”佩玉淡笑道。
　　林氏面色苍白匆匆阻拦：“别，别去！”
　　可惜佩玉决意去瞧瞧的时候她已经拉不住了，佩玉运起并不高明的轻功朝着蓝衫公子方向追去。蓝衫公子只不过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不过不要紧，佩玉仍然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佩玉自问脚程很快，转过四福楼，终于在道路最前方看到了蓝衫公子的身影，佩玉隐隐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定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偏偏想不起来这种年纪的男孩子谁与母亲熟络，这么一寻思，蓝衫公子的身影又没了。想来在转角处拐了弯儿，佩玉匆匆赶过去，追到转角处的时候，蓝衫公子又到了另一个转弯处。
　　一直追他不上，佩玉好奇心更盛。
　　林氏一人在原地叹息着一边祈求她莫要追的到，一边转圈圈，空洞的眼神朝着佩玉离开的方向望去惴惴不安地等待结果。
　　最终林氏闭起眼睛，朝着苍天许愿：“老天保佑，切莫让她给追到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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