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A之黑川花泽》七月摩

420、意大利的圣诞夜晚

　　圣诞晚宴非常隆重，布亚诺家族有名头的亲属成员都到了，绚烂的彩灯从庄园大门延伸至巍峨的巴洛克大房子，停车场十分拥挤，保镖们不得不把车停放在花园旁边光秃秃的草坪上。

　　平日难得一见的家族成员们在庭院里聚在一起谈笑，豪迈的笑声从雪茄烟雾中飘出来，距离晚宴还有些时间，大家相互寒暄过后，陆续走进大门，正式把礼物送给塞尔瓦托。正厅里那棵圣诞树装点得格外漂亮，孩子们不断收到礼物，雀跃的嬉闹着跑来跑去。女士们都上了二楼，盛装打扮像沙龙聚会一样热络的闲聊，达格玛拉必须与每一位家庭成员打过招呼，楼上楼下跑了很多次，她无比庆幸安洁莉卡和萨沙能回来。

　　萨沙待在塞尔瓦托身边立刻吸引了所有叔叔们的火力，而女士们格外关心安洁莉卡的新恋情，古贺崇也能用简单的意大利语回答女士们的问题。

　　“如果这里在座的每个夫人都去吻一遍我的文森佐，不知道小家伙儿能不能应付的过来。”达格玛拉画了明艳动人的妆容，神态举止都十分高雅，她凑近安洁莉卡面带微笑的低声耳语，众目睽睽下安洁莉卡只好忍住笑，“老头子的药房里有泻药，你看哪位夫人不顺眼可以加上一点点，要是她急着去厕所从楼梯上摔下来，没准儿还能逗文森佐一笑。”

　　微胖的罗塞拉婶婶和她的女儿米琪拉上次已经见过这位亚裔男友，很善解人意的站在他身边帮忙翻译女士们的交流，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讲英文，其中也有人明目张胆的转过脸去点评“安洁儿为什么选一个亚洲人，而且是个出身普通的亚洲人。”

　　这样的言语当然不敢让安洁莉卡听到，但米琪拉若无其事的低声转述给古贺崇。
　　她打量着他的表情，越来越感兴趣似的渐渐扬起笑容，“这儿的人都对你指指点点的，你不在意？”

　　古贺崇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在这个几乎全是女士的大厅里，他已经尽可能不引起大家的关注了，如果一定要在楼下和这里做个选择，他还是宁愿安安静静陪莉卡待在这里，因为女人们关心的是私人问题，而待在塞尔瓦托身边一定会有人问到黑川组。

　　他轻飘飘的看了米琪拉一眼，用意大利语回答：“我只在意我的爱人。”

　　“安洁儿不介意你的婚史吗，你要是因为她才离婚的我一点都不意外。”米琪拉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无知者，把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故事当作真相，我以为布亚诺家族里没有这样的人。”阿崇笑容里流露出一丝同情和可惜。

　　他搞不懂莉卡这个表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故意惹人不愉快能得到什么。

　　“哈哈哈！”米琪拉发出爽朗的笑声，顿时吸引了大厅里无数的目光，包括正在分发礼物的安洁莉卡和达格玛拉。

　　见大家看过来，古贺崇不慌不忙的转身走向安洁莉卡，她的笑容过分完美，他很清楚这个笑容在掩饰什么，不是嫉妒和愤怒那么肤浅的情绪。他挽住她的手，客气的跟达格玛拉和旁边几位女士表示歉意，“我需要我的女朋友陪我下楼。”

　　他故意把意大利语说得很拗口生涩，聪慧的达格玛拉立刻笑着接话，“噢当然了，晚宴之前你们俩应该去见见叔叔们，一定能收到不少礼物。”

　　两个人从米琪拉身旁经过时，安洁莉卡盯了她两秒，像路过街头商店随意看了一眼橱窗里的陈列商品一样随意地收回视线，而米琪拉像没事人一样与另一位年轻女士交谈起来。

　　“那只卑鄙的耗子，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她想让我难堪。”来到走廊拐角处，安洁莉卡在楼梯口站定脚步，挽住阿崇的手臂顺势把头靠在他肩上，话语中带着轻笑，而精致的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很显然她要失望了。”

　　楼下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塞尔瓦托的笑声尤其突出，节日的气氛令人放松。

　　阿崇摩挲着安洁莉卡的胳膊，低声说：“我记得米琪拉的父亲是费德里科的竞争对手，所以她才对你这么大的敌意？”

　　安洁莉卡轻轻摇头，挽着他的手臂慢悠悠地下楼，“我家三代起算只有一个女人能像男人们一样带领佣兵，独立掌管生意，那个人就是我，像米琪拉这样的丫头自然会觉得不高兴。”

　　阿崇用温柔欣赏的目光看着她，“我说过我不再参与黑手党的生意，但如果你喜欢那种掌控权力的生活……”

　　安洁莉卡回了他一个娇嗔的白眼，“以后别提这个，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活。”

　　阿崇忍不住笑了，开玩笑似的压低声音说道：“在世界各地经营酒店，因为酒店很方便。”

　　“闭嘴！”安洁莉卡不禁耳朵红了。

　　她今天穿的这件藏红色丝绒面料的晚宴长裙比以往保守，仅仅露出锁骨，看起来也暖和，这个微不足道的改变刚才赢得了几位婶婶的赞许，某种程度上她们也认同了阿崇，认为这个亚裔男人能够让她做回一个传统的意大利女人，成为第二个达格玛拉，这件事她不会告诉阿崇，因为这种转变是她自己愿意的，算不上什么牺牲。

　　俄罗斯之行结束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她感到不安，内心深处笃信眼下的一切只会通往一个答案——幸福。

　　塞尔瓦托坐在大厅正中间的沙发里，身边是之前在泰国见过的里奇和拉斐尔，以及初次谋面的在英国和法国拥有庞大生意版图的罗萨里欧，他们正在调侃萨沙在南非养骆驼的趣事。萨沙刚被叔叔们轮番批评擅离职守不负责任，心情沮丧低落，拉斐尔明明是在开玩笑说他“不务正业”，他却破罐子破摔似的点头回应：“你们说得对，我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爸爸，也许你该在托马索和翁贝特当中选一个去南非接管我的生意。”

　　托马索和翁贝特是拉斐尔的两个儿子，血缘关系上也能叫一声表哥，此时，这两个无辜的年轻小伙正在旁边兴致勃勃的谈论上周的球赛，雷吉纳和米兰两个球队里都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天才新人，两个人正在为自己看好的球员打赌下场比赛能赢多少分，猝不及防听到萨沙的言论，托马索和翁贝特都是一怔，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别开这种玩笑，萨沙。”托马索走到萨沙身后尴尬的笑了笑，偷偷用力捏了捏他的胳膊，“那可是费德里科交给你的任务，谁敢偷走。”

　　没人敢从费德里科手里夺走生意！

　　“别灰心，你一直做的很好，养骆驼也没有耽误你的工作不是吗。”翁贝特试图活跃气氛，笑了两声，对上父亲无语的眼神，赶忙收了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说的可是实话。”

　　萨沙不敢乱讲话了，因为他看到父亲脸上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微笑，那双深沉睿智的眼睛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他刚才只是在说气话，这个气氛实在太糟糕了。

　　拉斐尔和里奇无奈对视，默契做了个抿嘴的动作——这孩子疯了。

　　不远处，窗边抽着雪茄闲谈的几个老派意大利中年人当中有个戴着黑色圆顶礼帽的独特存在，身形高瘦，站在圆滚滚的“刽子手”阿图罗身边格外引人注目，安洁莉卡挽着阿崇的胳膊下楼后一眼就瞧见了阿图罗，冲阿崇一笑，带着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开玩笑说道：“要小心那个戴帽子的家伙，他真的可以悄无声息从你身上拿走任何东西，像个幽灵一样。”

　　戴帽子的高个男人第一时间观察到这对年轻情侣的到来，低声汇报给阿图罗，阿图罗立刻笑容满脸的转身相迎，热情拥抱安洁莉卡，吻了吻她的脸颊，“只有你敢开这种玩笑，亲爱的安洁儿，圣诞快乐。”

　　然后笑着看向阿崇，两个人握手，几乎同时说：“圣诞快乐。”

　　安洁莉卡笑盈盈的拥抱高个子男人，“这是德尼，阿图罗叔叔的保镖，也是他教会我怎么用枪。唔，在他手里一把贝尔塔95M型步枪就抵得过任何一个风情万种的意大利美女。”

　　德尼挤出个生硬的笑，这幅表情半夜能吓哭小孩，周围几个叔叔都哈哈大笑起来，纷纷与安洁儿拥抱，称赞的话语源源不断冒出，阿崇在旁边听得发愣，饶是擅长花言巧语但还没见识过这么直率热情的夸赞，不禁对意大利人的语言艺术有了新的认知。阿图罗叼着小烟斗盯着他一个劲地低笑。

　　阿崇有些不解，但依旧保持礼貌的微笑，听莉卡介绍这些位叔叔的名字。打完一圈招呼后，两人来到塞尔瓦托面前，安洁莉卡随意坐在萨沙身旁的沙发扶手上，歪着脑袋靠在阿崇的胳膊上，然后随手揽住弟弟的肩膀， “你该上楼跟女士们交换一些礼物，而不是待在这里让老家伙们不开心。”说着话，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父亲。

　　她不愿看到弟弟受委屈，就算是老头子逼迫也不行。

　　塞尔瓦托却盯着她身旁的阿崇，眼底闪过意味深长的警告之意，旋即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抬手示意他落座。阿崇面色平静的坐下来，跟已经熟识的里奇和拉斐尔一一打招呼，然而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塞尔瓦托的眼神让他想起在这个场合不该想起的巨大隐患——俄罗斯之行结束了，他没兑现承诺回东京办理离婚证明。

　　理智认为稍微耽搁几日不要紧，这背后隐藏的却是一种厌恶与抵触。
　　一旦抵达东京，那座城市记录下的一切过往都会扑面而来，那些他无法忍受又不得不面对的愚蠢行迹。

　　塞尔瓦托的视线落在女儿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和宠溺，转头对里奇和拉斐尔说：“东南亚的一些情况不必瞒着崇，他已经决意离开日本，可以跟他聊聊，晚餐前我想留点时间给萨沙。”

　　里奇轻轻点头，坐到阿崇身边。
　　老塞起身往旁边书房走去，萨沙郁闷的跟上去，安洁莉卡不放心的望着萨沙的背影，再看看阿崇，“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说完，匆匆追了过去。
　　阿崇稍微松了口气，塞尔瓦托一走，那种无形的威慑力消失了，他接过里奇递来的烟，“一切顺利吗？”

　　三个月前在曼谷告别，那时谁也没想到他会成为安洁莉卡的恋人。

　　里奇回想起当初劝告安洁儿的情形，不禁陷入沉思，缓缓吐出烟雾，终于开口：“淅川般野的管理能力很不错，不过在管理上和我们划清界限，平时交流相当严谨，我们的人需要适应这种没有私下交情的合作关系，毕竟黑川组现在的首领是你的前妻。”

　　又提到“前妻”这个词……
　　阿崇皱了皱眉，“跟这个没太大关系，日本人一向工作严谨。”

　　里奇的目光移到阿崇脸上，用他一贯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越南的地盘是你帮安洁儿拿下的，她割让出一半的利益是要送给你而不是黑川组，现在你离开了黑川组，不久就会是我们家族的一员，在金三角的生意划分上是不是该重新交涉一下？”

　　阿崇拧紧眉头，正准备说什么，里奇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除非你觉得离婚这件事上亏欠了你的前妻，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决定离婚，但显然大家都认为你为了安洁儿抛弃了妻子，你不可能向每个人解释真相，但是你可以通过拿回东南亚的生意来跟黑川组撇清关系，向安洁儿的家人们证明离婚这件事上你没有对不起前妻。”

　　拉斐尔已经把两个儿子赶走，坐到旁边补充：“里奇说得没错，你以顾问的身份帮黑川组建立起军火生意，现在又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安洁儿的家庭聚会，你的立场会让人感到迷惑，Takashi，你得为安洁儿做点什么。”
　　阿崇平静的看着指间灼烧的烟头，“为莉卡还是为布亚诺家族？”
　　里奇和颜悦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不管是不是她想要的，你都应该为她去做，毕竟她带你去西西里见塞尔瓦托是帮你而不是帮黑川组。”
　　阿崇沉默了，静静地看着烟头燃尽。

　　随着达格玛拉响亮的说话声传来，大家陆陆续续走向宴会厅，安洁莉卡快步从人群中穿过，面带笑容来到阿崇身边，里奇轻松的随口对他说：“好好想想吧。”
　　安洁莉卡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开玩笑的警告：“里奇叔叔，别拿金三角的事来烦阿崇，那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拉斐尔正要走开，听到这话不禁笑着摇头，随口插了一句，“噢噢亲爱的，这只是你的想法。”
　　阿崇平静的站起身揽住她的肩，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澜，“萨沙怎么样了？”
　　要这么生硬的岔开话题吗……
　　安洁莉卡关切的望着他，“出了什么事吗？”
　　阿崇用力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没什么。”
　　里奇和拉斐尔说得没错，一直以来都是莉卡在牺牲，金三角生意牺牲了一半的利益，又竭尽全力帮他完成军火交易的任务，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反而把理所应当的坚定选择当成一种回馈。
　　说到底，他始终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宽敞明亮的宴会厅摆了两排长桌，孩子们在女仆的引导下规规矩矩入座，男仆穿梭上菜，为每一位家族成员倒酒，阿崇坐在达格玛拉和安吉莉卡中间，而达格玛拉就在塞尔瓦托左手边。这个位子往常都是费德里科的，现在坐了个陌生面孔，而且是亚裔人，很多人都在极力掩饰讶异的心情。
　　“他已经跟老头子坦白了，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和安子在一起，你应该能想到老头子的表情。”安洁莉卡坐在阿崇和萨沙中间，低头把餐巾仔细折成三角形，声音压得很低，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担心和懊恼。
　　她很懊恼为什么不事先跟萨沙谈谈，应该劝他用更委婉的方式跟老头子商量。
　　而且萨沙这个态度让老头子想起了她16岁时做过的蠢事，对白和态度几乎一模一样，也让她更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曾经干了多么愚蠢的事。
　　“你让老头子伤心了。”她转头盯着萨沙，像看着曾经的自己一样充满失望。
　　“我只知道我必须说出来。”萨沙情绪低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面前的餐具，声音有气无力：“你应该理解我！你也干过同样的事……”
　　“别扯到我身上！”
　　安洁莉卡下意识加重了语气，然后紧张的看了阿崇一眼，认真强调：“我可没说过净身出户这种话！”
　　萨沙撇嘴，“你对爸爸说‘除非杀了我，否则别想阻拦我’，意思差不多吧。”
　　安洁莉卡恶狠狠瞪着弟弟，“老头子直接拿枪射我，你也想尝尝子弹的滋味？”
　　萨沙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和罗萨里欧叔叔笑着闲聊的父亲，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叹了口气，“爸爸一定会想，16岁对他的孩子们来说可能是个诅咒，哦，不包括费德里科。”
　　安洁莉卡努力冷静下来，瞪了萨沙一眼，转而握住阿崇的手，阿崇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介意她的过去，他面容平静的端坐着，眼底一片沉寂，好像完全没听到她和萨沙的小声交谈。
　　“你还好吗？里奇叔叔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安洁莉卡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莉卡，帮我一个忙。”阿崇注视着她，表情忽然变得柔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的手机不见了，等晚宴结束后帮我从德尼手里拿回来，我仔细想了半天，应该是他。”
　　“该死的德尼！”安洁莉卡无语扶额，朝不远处坐在长桌中段的阿图罗和德尼望去。
　　她没意识到阿崇根本没正面回答她的话，但萨沙发现了这一点，不悦的瞪着阿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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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逐步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