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A之黑川花泽》七月摩

361、爆发

　　阿崇这一觉睡到天黑，睁开眼借着橘黄的床头灯看见熟悉的银灰色亮缎面被子和枕头，大脑过了几秒才幽幽恢复意识，重新闭起眼，就这样缓了一会儿，直到听到房间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安妮呢？”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花泽身体一顿，转身打开顶灯，卧室骤然变得明亮。她把刚熨好的衬衫挂进衣柜，随口说道：“已经离开了。”

　　“什么时候？”光线刺眼，阿崇翻了个身，皱起眉把脸埋在枕头里。

　　“一周前刚走。”花泽缓缓合上衣柜门，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转身，“晚饭喝点汤吧，想听你讲讲金三角发生了什么，这次的行动，很危险吧。”

　　“呐，久凉组，是黑川组的下属吧。”

　　阿崇一脸烦躁的揉着额头坐起来，掀开被子坐到床边，身子晃了一下，感到头晕目眩，醉意还未消。床头柜放着一杯水和两粒解酒药，他伸手去拿，却听身后花泽平静而认真的说：“没错，是我让久凉组出资赞助乐队出道…… ”

　　只要阿崇想查，根本瞒不住，不如坦诚说明情况。

　　花泽做了个深呼吸，正要转身，忽见一道透明物体一闪而过，“哐”地撞在墙壁上，花泽本能的浑身一颤，亲眼看见碎片在一瞬间崩裂四溅！

　　水泼了满墙，顺着墙壁迅速淌落下来，很快浸湿了新换的米白色羊绒地毯。

　　刚才……发生了什么？

　　花泽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僵硬的转头看向阿崇，阿崇站在床的另一侧，额前凌乱的发丝掩不住那双阴沉泛红的眼睛，他的手微微发抖，他在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神像一头从未被驯服过的野兽，凶恶，残忍。

　　脑海里浮现出藤本的眼睛，两道身影在眼前不断交替，仿佛变成了一个人。

　　眼角好像有一丝痛感，花泽茫然抬手碰了一下刺痛的位置，手指上沾了点血，是刚才玻璃杯碎片崩飞时碰巧划伤的。

　　“你…… ”她下意识呢喃，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任凭大脑如何运转都找不到一种能够面对眼前这种状况的态度，这种事根本不在她的理解范围内。

　　阿崇移开凶残的目光，定了定神，扶着墙壁有些踉跄的走出房间。

　　这个家里仿佛只剩他一个人，他从厨房里取出一瓶红酒和一盒居酒屋包装的香肠，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默不作声的吃喝起来，背对着整个客厅，背对着一眼就能看见占据整座摩天大楼的巨幅海报的落地窗，他像个饿了很多天的野兽，粗鲁的狠狠撕咬着香肠。

　　花泽出现在卧室门口，怔怔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什么，慌忙几步走到窗边把帘子“刷”地拉上，就这样双手紧紧攥着窗帘。

　　阿崇为了黑川组出生入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这一刻，仿佛铺天盖地的愧疚感从空气中汹涌挤压而来，形成犹如实质的剧烈压迫！

　　阿崇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伸手从吧台里取出一只高脚杯，倒了半杯红酒，顺势喝了一大口把嘴里的食物灌下去。

　　“别喝了，这样很伤身体。”花泽整颗心揪成一团，竭力压下悲恸走到阿崇身后，轻抚着他的后背，隔着皱巴巴的柔软汗衫能够清晰感受到温热的体温，她情不自禁的把脸贴在阿崇的后背，伸出胳膊环抱住他的腰。

　　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完全陌生的气息，是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陌生气味，是衣服上淡淡的潮味和陌生的烟草味，还有明显坚硬结实的肌肉，粗糙的手掌心……

　　阿崇放下酒杯，抓住那双紧贴在腹部的手，僵持几秒，突然把她的手拿开 ，像是强压着狂躁与不耐，从喉咙里挤出嘶哑低沉的声音：“酒店住得还习惯吗。”

　　花泽鼻子一酸，嘴唇颤抖起来，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空气：“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不能听我把话说清楚吗，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事实是安妮偶然碰到泰，那孩子一眼就认出那是爸爸，我能怎么办，让安妮临走前度过一段开心的时光有什么不对，我跟泰根本无话可说，而且你也不在家，住在酒店更方便一些…… ”

　　阿崇回头盯着花泽，用一种几近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声音不含任何感情：“这个家是特意用来应付我的，对吗？”

　　花泽被这个眼神吓得浑身一震，浑身汗毛竖起，受到惊吓出于本能的大吼道：“你是疯了吗竟然说出这种话！“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心跳狂乱，紧张的注视着阿崇。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刚要道歉却不料阿崇猛地起身凑近，花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粗糙有力的手紧紧扼住脖子，她震惊失措的瞪大双眼，冲击而来的力量让她脚下站立不稳，撞在吧台边缘失手打翻了红酒杯。

　　这一刻，充血的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

　　她惊恐的看着阿崇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充斥着残忍与不可遏制的杀意，像个经验丰富的捕猎者，气息出奇的沉稳，并不像她预想的那样情绪激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她所熟悉的难过或悲伤。

　　只有冰冷的杀意。

　　会死的……

　　“冷…静…… ”花泽吃力的吐出几个字，喉咙的疼痛促使她不断干咳，阿崇定定的凝视她卑微乞求的双眼，像喝醉了一样麻木的移开视线，突然松了手，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看着如鲜血般滴答落下的红酒。

　　花泽猛吸一口气，干呕着冲进洗手间，“砰”地把门关上！

　　洗手间传出“哗哗”水声。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可能会被阿崇掐死，花泽脸色苍白，对着镜子发呆！但说到底都是她的错，抱着侥幸心以为阿崇最多就是生几天闷气，完全没意识到他在经历什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也是因为她，就像战争后遗症之类的。

　　阿崇在金三角到底遭遇了什么，花泽不敢去想，把脸埋进冷水里让混乱的心情平静下来，想清楚，不能失去他，无法失去他……
　　-

　　空气里弥漫着红酒的气味，呕吐的气味，令人窒息。

　　阿崇捡干净地毯上的玻璃渣，手指划出几道血痕，他像是没了知觉，眼眸黯淡。

　　洗手间门开了，花泽不自在的摸了摸喉咙，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阿崇，眼中流露出戒备。

　　阿崇把玻璃渣丢进垃圾桶，“你说得对，我需要冷静下来。”

　　“你的手受伤了！”

　　花泽目光一凝，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过去，触碰到阿崇的一瞬，阿崇几乎条件反射避开。

　　“滚开。”他的声音从喉咙里颤抖着挤出来。

　　她怔怔的看着阿崇，双手被晾在半空，顿了顿，她动作轻柔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嘴唇上，低声说：“你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几天。”

　　她凑近他的嘴唇，他的呼吸很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她亲吻他的嘴唇，情不自禁环住他的脖子，分别这么久，她无比怀念他的身体和温度。

　　阿崇没做任何回应，花泽感到难堪，动作停了下来。

　　“工作中用完了放在家里用，对你来说我就是这种理所应当被你消耗尽的东西吗？”

　　阿崇冷冷瞥了她一眼，随手扯了几张纸巾裹住被玻璃碎片割破的手，走向玄关，没穿外套，没带钱包手机和钥匙，就这么出了门。

　　她隆起的小腹都没能牵动他任何情绪，关门声不轻不重，花泽在原地站了许久，失魂落魄的坐到高脚凳上，轻缓抚摸仍隐隐作痛的喉咙，深深皱眉，阿崇的某种变化让她战栗，也阻止了她想要追出去的企图。

　　就算追上去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道歉，他都不会停下看她一眼。花泽萌生了这种冰冷彻骨的直觉。

　　从阿崇的外套休闲上衣里翻出手机，最近一条通话是飞机降落后，回本宅的路途中，通话时长不到十分钟。

　　果然，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全部知道了。

　　-

　　东京的夜晚沉浸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整座城市濡湿，寒冷。

　　灯光染上了眼眸的寂寥，迷离。

　　太子酒店宾客一如往常，餐厅格调高雅，环境昏暗，无人喧哗，播放着悠扬的萨克斯曲子，阿崇心不在焉的吃完，无视周围人敬畏的目光，乘藤本的专梯回到顶层的私人套房，关起门独自发呆。他厌恶无处不在的视线，他必须呆在安静黑暗的地方，像现在这样静静倚靠在窗边眺望繁华多彩的城市夜景。

　　房间没开灯。

　　走廊的灯光流泻进来，藤本从来不敲门。他的身影在黑暗的地板上斜斜拉长，黑暗深处，窗边的灯火勾勒出一道人影轮廓，烟头微弱的光亮忽闪忽灭。

　　“我的人都死了？”藤本走进来，脚步停在阿崇身侧，阴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满屋子烟雾缭绕令人不适。

　　“没钱。去找她要。”阿崇无动于衷望着窗外，目光失焦。

　　藤本诧异，“你要我去找黑川？”

　　这是他听过最不可思议的话了。

　　“这些人死了还有钱，黑川组最不缺钱。”阿崇勾起一抹自嘲。

　　藤本很怀疑阿崇脑子不清醒，破天荒重复了一遍：“你要我去找黑川花泽？”

　　听到这个名字，阿崇目光凝滞许久，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表情痛苦的靠着墙缓缓坐下，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低吼的嘶哑声音。

　　藤本皱起眉头。

　　大约十多分钟，阿崇终于缓缓平复，手捂住眼睛，声音沉而沙哑，“没事，我休息一段时间，谁来都不见。”

　　“我知道了。”藤本收回目光，双手插兜穿过黑暗的屋子，一身白色西装消失在门的光亮中，屋子重归漆黑死寂。

　　淅淅沥沥的雨点飞溅在玻璃上，落地窗升起迷朦雾气。

　　入秋了，寒意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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