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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顾七荷怒从心起,刚想回呛,话到嘴边却顿住——前世记忆和如意的话交叠着回溯而来,那时七荷同松年一起出奔,路上乔松年就曾数次探问顾家藏书,只是七荷对他百般信任,从未生疑,后来乔松年见她的确一无所知,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所以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真的是为了一本书?他父子这般锲而不舍,看来若不使个手段,今后必定永无宁日。

      她想着,缓了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爹不过是想要那书罢了。”

      乔松年听得一个“书”字,立时留了意,笑道:“你敢是想起什么了?其实就是一本旧书,你若是拿来,我再求求我爹,说不定可以把债免了的。”

      果不其然。

      顾七荷在心底冷笑。他乔松年也许还是前世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七荷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姑娘,所有为他吃的苦,流的泪,寒风中难耐的痛楚,无穷无尽的悔恨,统统混在一处,化作万仞高山,重重砸在顾七荷的心上。

      为了一本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书而已,需要如此不顾廉耻么?七荷看着乔松年猴急的模样,忽然觉得那张面孔如从未如此可憎——乔松年不过是他爹的一个傀儡,叫上东不敢往西,说杀人便给递刀,唯求奉承父亲以自保,这样一个人,当初你怎么会觉得他是你的终身依靠?

      愚不可及!

      顾七荷摇摇头,她已然平静下来,坦然对上乔松年探询的目光:“你真想知道那本书的下落?”

      “你想起来了?”乔松年一阵兴奋。

      “想是不用想的,这么人人想要的一本医书,我自然是放在安全的地方。”顾七荷笑得万分和蔼,“可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乔松年被她刺得一愣,脸上红了红,真想拔腿就走。但拿到书回去跟爹爹请赏的念头立时冲淡了不快,他搔搔后脑,“你不想说就罢了,反正我也不是专为那书来的,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不好。”

      他说得极诚恳:“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比别人不同,如今见你独自受苦,心里真是不忍。”

      来了。

      顾七荷的腮骨轻轻动了一下。你当日倾心托付的男人,原是一个引她上钩的钓饵,乔家父子一个装好,一个装歹,骗了顾七荷入彀,一嗣发现她全无用处,便偷偷将她出卖给父亲,更要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还是松年哥的话暖心。”顾七荷明眸闪动,叹了口气方道,“我其实也不知那书到底有什么紧要,翻了又翻,字都看不太懂,但毕竟是先父遗物不敢丢弃,所以就藏到……”

      她蓦然停下,看着伸长耳朵等下文的乔松年,那人正扒着窗框静听,不见她说完就住了声,忙追问道:“藏到哪里去了?”

      “藏到……”顾七荷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一口井里。”

      “井?不怕水泡烂了么?”乔松年诧异道。

      “不怕!”顾七荷宛然一笑,“是口枯井,又没有风,又没有水,只是怕长霉,该早些取出来的。”

      “不如我帮你取?”乔松年果然中计,双臂一撑窗台,几乎跃身过来,怎奈顾七荷牢牢抵住窗框,竟又将他挡了出去,只得赔笑道,“你好歹告诉我那井在何处,就不拿出来,也该换油纸包上一包的。”

      顾七荷不想他居然信了自己顺口胡诌的话,一发笑得甜美:“还是松年哥想得仔细,很该如此。只是天长日久,我又事忙,一时竟没空去取。”

      乔松年急了:“这怎么使得?不如我替你取出来,包好再原样放回去……你晓得我的,最是细心不过。”

      细心?你原来也有心么?

      顾七荷收了笑:“松年哥说得对,原该拜托你的。只是我们姐弟欠着人家的银子,一时之间节衣缩食,连张包书的油布都买不起,你且回去慢慢等着,我若攒够了钱,自然会去告诉你的。”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不等乔松年回话便往后退了一步,“砰”的将窗扇牢牢合起。

      慢慢等着吧乔松年,等到死都不会有的!

      顾七荷咬着牙,强迫自己一步一步朝卧房行去,像是没听见乔松年急切的唤声。人生如梦,转瞬即醒,那些用性命去偿还的过错,是不可以再犯一次的。这辈子的顾七荷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花言巧语,前世的姐弟惨死,今生的痛失家园,一笔一笔,她都要如数奉还!

      报复的快意和对前世的感慨交错而来,顾七荷昏沉沉合眸,眼前是如刀的霜风,漫天的雪花伴着无尽的痛楚扑面而来,刀子一般割痛了顾七荷的心。

      “你不是我顾家的女儿,你自有你的去处。”

      又是一场含着泪的噩梦,阿爹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黑暗中,仍旧是面若冰霜,仍旧是毫无感情的责难。顾七荷望着满室斑驳的月影,压抑的吐气,再也难以入睡。

      **

      第二日的天气分外可爱,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也不知是顾七荷心情太好,抑或是天公都给面子,去城里的土路都特别的好走。七荷一路进了城门,耳畔全是街边店铺叫卖的声音,那些往日听来嫌聒噪的吆喝,此刻反倒不能更悦耳。

      “顾家大丫头!”楼上有人唤她,七荷抬头看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耳听得一阵急促的楼板响,有个老婆子赶下来拽住顾七荷,也不寒暄,便往屋里拖去。

      “孟婆婆你这是作甚,敢是你孙子夜里还哭?”七荷忙着挣脱开,又气又笑道,“我今日事忙,你先照我那日给的方子吃着,明日我专程过来看他。”

      那婆子却一摆手:“哎呀我说七荷,你虽长得不差,却可惜破了相,一时也难寻婆家,我早就说帮你寻份差事来做,总比抛头露面,风里来雨里去的要好。”

      “破相”二字刺得顾七荷心里一痛,却没说什么,只伸手摸了摸额上那泛着粉红的月牙形疤痕。都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这个伤疤就算是她改写命运的代价吧,如此想来,却也划算得很呢。

      孟婆子却不理会,抽出腰上的帕子擦擦嘴角又道:“我和你说啊,那些大户人家里的丫头啊,吃得好穿得好不说,就是每月的月钱哪,也……”

      “孟奶奶,我的亲奶奶,多谢您心里想着我。”顾七荷哪里有心思和她兜搭,一头笑着应付,一头便往外走,“等我哪天不种药草了,必定来找您牵线搭桥!”

      “哎你这丫头!”孟婆子瞪眼,“我的话你还信不得么?老身可是平江府最有名的牙婆,多少高官富商的丫头小厮都是经我的手买来,别的不说,城里大户人家的后堂老身直出直入,府台大人的小儿子还认了我做干娘呢!”

      她发觉自己说跑了题,忙圈回来道:“要不是看着你一出手就治好了我孙子夜哭,我手里这上等差事还不介绍给你呢!哎哎哎你别走啊七荷,上次的诊金我还没给……”

      “不用了,也没几个钱,您留着给孙子买糖吃吧!”

      顾七荷溜到街上,心里只是暗笑——虽说孟氏是好心,但七荷自家就有产业,无端端怎会心甘情愿跑到富人家里听人使唤,束手束脚的浑身不自在?

      她快步疾走,到相熟的医馆出脱了药草,赶着买了些冬瓜糖和糕饼,又去脂粉铺子给如意细细挑了些水粉,统统用布包包好,连饭都顾不上吃,即刻就往回走,岂料快到村口的时候,已经听见前头顾家的方向人声鼎沸。

      不好!

      她惊出一身冷汗——这情景和前世大不相同,乔二竟然提前来了,而且多带了好些家丁!若不赶快回去,天知道那混蛋会对如意和阿宝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来?

      果不其然,院子里灯烛火把亮如白昼,乔二大模大样堵在当地,正指点着从人往门上贴封条,妹妹如意和小弟阿宝避猫鼠似的躲在一旁,全然不敢上前拦阻。这情形似曾相识,看得顾七荷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赶上前去大声喝道:

      “姓乔的,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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