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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重回无仁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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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外走,天光越亮,阳光如雨一般照射下来,穿过道旁树丛的枝枝叶叶,浮绿泛金,一派向荣的景象。
想起方才那遭,落月心生疑窦,便向千江远打听:“刚与那神女教教主交手,发现她功夫不过尔尔,较外界传闻有些名不副实。”
千江远却反问她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人,江湖人称‘幽冥鬼母’?”
“幽冥鬼母”?这外号着实霸道,但落月寻思了一番毫无记忆,遂摇了摇头。
千江远道:“你不知其人倒也正常,此人于二十年前在江湖上消声灭迹,如若不是我误入神女教,我也不知她竟然还活着。”
落月问:“这幽冥鬼母与神女教教主是什么关系?”
千江远道:“她二人乃母女。”
适才有过猜想,所以他道出答案时落月并不十分意外,只不过听起来里面似藏有故事,于是继续听他道:“幽冥鬼母师从千煞门,尤其擅长制毒用毒,且独门暗器也是当时一绝,却不知多年前犯了何事,受了千煞门最厉害的毒笞刑后被逐出师门,自那以后江湖上就再无幽冥鬼母的传闻,人人都道她死了,没想到她不但没死,还诞下一女。我同她打过交道,此人心思极深,功力也不减当年,只不过常年累月受陈毒折磨,形容扭曲不堪入目。张筱毓虽然名义上是神女教的教主,但实际掌控的却是那幽冥鬼母,若适才堵我们去路的是她,怕不能够全身而退。”
落月问:“那人不在教中?”
千江远道:“你来此前便出远门了,不过那老妪倒是识时务,希望我早走为妙,奈何其女苦苦纠缠。”
落月道:“我一路寻你,偶听人言在柳城郊外,曾见过一容貌远胜世人手持短哨的男子,我怀疑那人是花狸,他为你做事,行踪必定与你有关,遂匆匆赶到此地,恰又接到暗报,说附近有一神女教,教主喜爱俊俏男子,我遍寻柳城也没发现花狸的踪迹,便上丹霞山碰碰运气,谁知歪打正着找到了你,说起来还得感谢那神女教教主,若不是她喜好男色声名在外,不知何时才能寻到你。”
千江远闻言一笑,笑容如光风霁月,忍不住抬起胳膊揽了揽心上人的肩,却在对方动手之前放了手,他笑嘻嘻地道:“俗话说有心者事竟成,月月对我如此上心,你我相见不过时日长短罢了。”
这人特别擅长用自己的意思来解读他人的话语,落月一时无言,但听他又道:“花狸确实知我藏身之处,但他武力不济,无法伸以援手,只能时不时给我传递一些外界的消息。”
原来如此,落月心想,花狸似乎一直在为千江远秘密行事,不知这二人筹划的究竟是何事?
“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同花狸会合吗?”落月想当然地问。
千江远摇头:“不,我们先回无仁谷。”
什么!回无仁谷,岂不自投罗网!
落月大吃一惊:“可有要事?”
千江远道:“取一要物。”
什么物什如此重要,竟值得以身犯险,眼前人却一脸神秘:“届时你便明了了。”
回无仁谷的路并不太平,一路上遭遇各路人马追杀,其中有夜魑宫的人,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甚至还发现有官兵夹杂其间,幸得有苏玦从旁相助,再加上落月出神入化的伪装之术,以及千江远声东击西的布局,总算在二十日后赶到了无仁谷。进入谷内,天已经全黑了,但见残垣断壁,一片沉寂,周围黑树森森,虫声四塞。
落月默默跟在前人后头,他先是疾行,不久步子就缓了下来,之后脚步更是重如千钧,最后在一截烧焦的廊柱前停了下来,只听他咬着牙道:“此仇不报,我千江远誓不为人!”说着拳头应声落下,廊柱顷刻断作两截。
落月快步上前,借着林木下漏的月光望过去,只见他面目冷绝,双眉间凝着一股肃杀之气,慢慢地面上阴翳散去,他朝她看过来,而后拾起她的手,却是什么话都没讲,牵着她朝毒皇阁的方向走去。
手掌被他握成一个拳头攥在手中,落月虽感不自在,但终究没有挣扎,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往前走,他二人绕过周遭的破败,最后登上毒皇阁后方的浣花台。
此时,月入半空,银白的光流水般挥洒下来,照得四下里一片亮堂,但望着满庭残景,在夜幕下更显凄凉,凉风习习,单衣更感肌寒。
两人各存心思,一时俱静默不语。
“今日可是八月十五?”他突然开口,打破这浓墨一般的静谧。
落月低头思索了一番,今日还真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于是抬首朝他挤出个笑容:“对不住,没提前准备月团。”
闻言他便笑了,看模样甚是开怀,再望向她时眸底有星光闪烁:“你我初次相遇,就是在这浣花台上,当时也是个月圆夜,可还记得?”
落月抿了抿耳边碎发,翘着嘴角道:“自然铭记于心,当时你下手够狠。”
他朝她挪了半步,然后伸出右臂轻轻地揽着她的肩,共赏这如华月色,而后侧首在她头顶上方道:“若能预知未来,当时我真不如揍自己一顿。”
落月笑道:“无妨,我大度,不同你计较。”
他掰着她瘦削单薄的肩,使她与自己面面相望,他黝黑幽深的眼眸如两团湍急的漩涡,不知不觉她便沉溺于其中,恍惚如入无我之境,一片苍茫,唯有唇间的温柔缱绻,和交融纠缠的灼热鼻息,提醒着她似人间又不似人间。
突然,温热蘧然散去,他眼神警惕,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落月此时也觉察到不对劲,斜前远方目力所及处有人影一闪而过。她看向千江远,只见他右手食指和拇指放入唇间吹出一段响亮短促的音节,随即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便紧揽住她的腰,一个箭步直直跃入下方深潭,速度之快以至于她来不及惊呼一声,眼耳鼻便没入冰凉刺骨的潭水里,胸口也犹如砸入一块巨石,让她不能呼吸,幸好腰间那双一直未曾离开的手将她拉入他的怀里,他又低头朝她渡了一口气,使她神思缓了过来。就在此际,一团庞大的黑影从潭底冒出,朝她二人所在的方向快速涌来,搅得四周水流激荡,落月恐慌之余,却发觉身边那人非但不躲不避,还拖着她朝那黑影游去。不过须时,三者相遇,落月顿觉自己和千江远被未知巨物卷缠得严丝合缝,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二人以极快的速度在潭水中拖拽着前行,时而下潜时而上行,就在落月以为自己即将溺死在这浣花潭中的时候,那股力量忽地撤去,下一瞬她就被拉出水面。
月色如银,光华似水,她浑身都湿透了,在月光下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见千江远一脸是水地望着她开怀地笑,而刚才那庞然大物还未离去,竟围着他俩在水中打着转地游来游去,落月这才发现,原来那巨物是一条极为罕见的水蟒。
“它叫阿宠。”他逗弄着那巨蟒道,“你不必害怕,阿宠还是颗蛋的时候,我便养着它了。”
尽管他这样讲,落月还是十分害怕,毕竟她生性就恐惧这种无足长虫,千江远见她实在惧怕,便带她游上了岸,随后又独自去到水边拍了拍那巨蟒的脑袋,接着便见那蟒蛇绕着水潭游了两圈,最后沉入水底不见了。
千江远走向她说:“跟刚才一样,当初我就是这么逃出来的。”
这事着实神奇,谁都想不到浣花台下居然养着条如此通人性的水蟒,至少她在无仁谷近一年的时间里,从未听过有这等奇事。
“你养它多久了?”落月坐在石头上,望了眼不远处还泛着涟漪的水面,问千江远道。
“十来年了。”千江远说,“我来无仁谷时就养着它了,不过似乎除了叶风谷主,谷里未曾有人发现过。”
“有一次——”他继续道,“我好奇那潭水有多深,潜行太远又无力返回,阿宠竟自行带我来到了这里,那时我才知道,浣花潭下有一通道,连接着无仁谷谷外的另一处水源。”
“真是不可思议。”如若不是亲身经历,落月大概是不会相信世上会发生刚才那种事的。
“走吧!”千江远将她从石头上拉起来,“正事还没办呢。”
落月跟在他身后,忽地一脸恍然:“你要取的东西藏在这里!”
千江远不说话,牵着她的手往东北方向走了十步,又朝西北走了七步,接着又朝正北直行了两步半,最后停了下来,挖开脚下半尺深的土,从里面掏出一个已经辨不出颜色的小巧盒子。
“里面是什么?”落月见他拂去盒盖上的尘土,轻摁底部机关,盖子啪地一声启开,里面赫然躺着八块玉玦。
“无仁符!”落月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