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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庸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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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冷面郎君玉寇?”千江远捏着下巴揣摩道,看对面人无动于衷,于是继续猜测,“夺魂鬼爪师祯?”马上摇了摇头,自己否决了自己。玉寇爱钱爱美人但更爱命,他才不敢来招惹自己,至于师祯,阴狠毒辣智谋却不足,而且他身高将将三尺,眼前人显然五尺有余,既然前两个都不是,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位。毁灭人间的笑容在千江远的脸上悄然绽放,随后的语气显然变得笃定:“原来你是‘神鬼愁’落公子。”话声一落,明显感到黑衣人眉眼俱变。
“多说无益,千江远,受死吧!”
落月握着寒光灼眼的风鸣刀,一个漂亮的燕子跃,以迅雷之势扑向因“受死”二字笑得乐不可支的千江远。
千江远并没有随身携带兵器的习惯,但落月与他交手的一刹那,她立刻明白,自己的武学修为跟他不在一个水平上。如果说千江远的武功乃凌绝顶,那么她“神鬼愁”只是一个小山丘。
勉勉强强接了十招,落月已感到内力快要油尽灯枯,此时的她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好不容易侧身躲过他浑如巨浪的一掌后,踉跄着刚在地上站定,另一掌随之而来,眼见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直逼面门,危急时分她举起风鸣刀挡在眼前,千钧重击之下,风鸣刀应声而断,而她飘摇的身子顺势撞向身后坚硬无比的石壁,顺着石壁如一枚枯叶般直直往下坠。
落月迷迷糊糊地瘫坐在地上,有一瞬间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身前后背火辣辣地疼,巨大的撞击震得胸口剧痛无比,头昏目眩四肢像断了一般,完全没有一丝还击之力,喉头一腥嘴中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来。
“怎么?这就认输了?”千江远居高临下地望着落月,身上散发出狂傲不羁的气息。
落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不想认输,因为认输就相当于等死!可是她现在不但失去了武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体力!她急需恢复体力!
“我原以为江湖传言乃五分真五分假,如今看来,竟是一分真都没有了。”千江远毫不掩饰内心的鄙夷,“妄自称什么‘神鬼愁’,我看不如改成‘猫狗愁’得了。”
“你!”落月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极力忍住口中翻涌的血腥,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哼,不自量力!”千江远冷哼一声,伸手朝摇摇欲坠的落月的胸口抓去,欲要把她拎起来丢向浣花台下的千年深潭,潭里可是养着自己的宝贝阿宠,深更半夜正好让它享受一顿美味夜宵。如此思量的千江远,却没料到当大掌覆上“黑衣男子”的身体时,明显感到手感不对,指腹触及处,绵软有弹性,呃。。。。难道?莫非?岂不是?这落公子是个女人。
当落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死,而眼前那张邪魅艳绝的脸蛋上布满了狐疑,而胸口传来的一股子骚动,让她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去探究。
哇。。。非礼啊!!!
此刻,尽管落月身受重伤,她仍然非常极其以及特别地想要爆粗口,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运功抬起右掌,快速而准确地朝千江远脸上飞去,但显然对手的速度比她更快,三根指头就遏制住她的右腕,让巴掌停在了离自己俊脸一粒米的地方。
“寒冰掌?!”心中一凛。这男子,不,这女人掌上的刺骨寒意让千江远惊讶万分,“你是我在人世,见到的第一个练就寒冰掌却没有命丧黄泉的人。”
落月无力去深究他话语里的惊喜是何缘由,因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已经没有一丝气力,毫无生气的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她感觉她快要死了。
千江远拦腰抱起落月,纵身往浣花台下飞去。他不会让她死的,因为他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她一介女流,竟可以练成寒冰掌。清凉的夜风吹起覆在女子面上的薄纱,露出一张遗世独立般的白莲玉颜。呵,原来还是一个可人儿!男人好看的嘴角禁不住向上飞扬。
“伤势如何?”
身穿洁白中衣的千江远,慵懒地靠在枕席上,一只手支着前额,将冷冰冰的话抛向立在塌前检查落月伤势的男人身上。
这个剃着光头,披着青衣的英俊小生,乃无仁谷“庸医馆”掌职——郝无用。
“五脏俱损,胸前肋骨断了六根,右腿和左臂中度骨折,身上大小擦伤不可估计。”郝无用像对待一件模具,把落月翻来覆去地摆弄,不带丝毫怜悯地从嘴巴里吐出伤情,医者仁心笑谈而已。
“死得了么?”千江远换了个姿势,冷漠地问。
“这要看谷主如何决定了。”郝无用转身望向千江远,语气不卑不亢。
“带至你馆中,别让她死了,但也不要让她太舒服。”伸手从窗外掐了一朵曼陀罗,捏在指间玩弄,千江远吩咐道。
“是,谷主!”
郝无用拍了拍手,立刻从门外走进来两个瞎了眼的人,将落月放在担架上抬了出去,全程没发出一点声响。
仿佛置身火炉,全身被烤得燥热不堪,胸口处似有块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焦灼难安,此刻,落月极想运力使出寒冰掌,让自己好受一点,可是内力似乎消失殆尽,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唔。。。”浑身的伤痛和遭受的折磨让她的神智一点点恢复,口中的干涸让她产生了错觉,她莫不是躺在大漠里被炙烤了数个日夜。
“水。。。我要。。。水。。。”管不得那么多,从干得快裂开的嗓子里,梦呓般地艰难吐出只言片语。
近前护理落月的两个侍女你看我,我看你,小声地咬起了耳朵。
“她醒了?”
“看样子,好像是。”
“给她水吗?”
“馆主发话了,不要善待她。说要是她叫冷,就给她扇凉风,若是喊热,就点起火炉,现在她说渴,自然是不能给她水喝的。”
两个声音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地飘进落月的耳朵,内容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如此!
落月恨得牙痒痒,一定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千江远指使的!这人有仇必报、行事残忍,定是以此来报复暗杀一事,既然没有一刀解决了自己,定是打算好好折磨她,让她吃尽苦头,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所作所为非禽兽可比!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也卸不掉此刻的心头之恨。落月在心中狠狠咒骂着,随后又听到侍女如下交谈。
“你看她的样子,好像十分痛苦,反正馆主不在,就给她点水喝吧,这屋子又闷又热,馆主说了不能让她死,要是有个好歹,咱俩可脱不了干系。”
“嗯。。。那好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干裂的嘴唇随即碰到了一个冰沁的物品,清甜的甘霖紧接着被慢慢送进苦涩的喉咙,落月像是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救命的湖泊,拼了命地抬起还能动弹的右胳膊,抓住送到嘴边的水壶,咕咚咕咚地往嗓子眼儿里灌。
“哎呀呀,你,你,你别喝了。”
侍女们急得手足无措,原本打算只喂一小口的,一不小心却让她喝了个饱,馆主回来要是发现了,她二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使出蛮力才从落月手中抢回水壶,两个侍女累得面面相觑,不由得异口同声:“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啊?”
因为获得了充足的水分补给,模模糊糊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落月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滴溜着眼珠警觉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四壁空空如也,没有一扇窗户,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个火炉,炉子上搁着一个煎药的瓦罐,正咕噜噜往外冒着热气。
真特么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全年三百六十日,每一日都是盛夏的无仁谷,屋内屋外暑热难当,居然摆个炉子放在她身边,肚膛里还燃着熊熊火焰,雪上加霜的是,瓦罐里不知煎的是什么药,酸臭难闻令人作呕。落月气得五官抽搐,这天杀的千江远,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虽然作为杀手的自己,已经可以称作冷血无情,但千江远这个畜生,他不但无情还特别无耻!
两个侍女看着躺在床上的落月,一张娇俏的脸蛋霎时变得通红,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发间不断滴落,把身下的厚褥子都浸湿了。
“你,还好吧?”其中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问。
这话问得跟没长眼睛似的。罢罢罢,借刀杀人,刀其实没有什么过错,何况这二人看起来无辜且无害,她落月无心也无能同她们计较,不过现下她想知道的是:“这是什么地方?”
“庸医馆啊?”侍女互看一眼,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女子不是慕名前来的伤患?
“庸医馆?”落月喃喃念着,哦,想起来了。
无仁谷庸医馆,其馆主乃医学奇才——郝无用,因其性情古怪,不按常理治病,曾被世人污蔑为不学无术、草菅人命的“庸医”,后被前谷主叶风收罗旗下,在谷中单辟一间医馆赠予他。
这郝无用实际上拥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治病过程虽然十分痛苦,但各种伤患无一不是恢复如初,有的身体甚至比原先还要好,所以找他看病的人数不胜数,但这位“庸医”并不是来者不拒,身为“无仁谷”谷中一员,人品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若要让他高抬金手,则必须答应为他做一件事,至于做什么事,就要看他当时的心情和需要了,要你献上稀世珍宝也好,或是草菅人命偷鸡摸狗也罢,但凡不能满足其提出的要求,他连你的伤势看都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