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酒》玉惊鸿

16、即便是南墙，那也是我的心上人

　　不过几日，陆世卿便被封为巡察御史前往常州和宇中的交界之地，在旁监督常宇运河的建造一事。六月二十八便动身前去。燕锦瞧着日子不多了，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跟着陆世卿去。
　　此时，燕述正在庭院里翻看文卷。喧闹了一天的蝉到了下午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架子上的藤蔓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燕述换了一身常服，这才松快下来。拿着文卷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见燕锦神色凝重，一身简单束身的蓝衫，袖口都绑了起来。腰间别着一把柳叶短刀，那是她跟着学武的师傅特地找人锻造的，说燕锦用这短刀正合适。燕述少有见她如此打扮，上次这般衣着还是去崎荒山的时候向她师傅贺寿的时候。
　　正思索着，燕锦已经走到了跟前跪了下来，燕述正要去扶她，却被她出口打断。“锦儿，你……”
　　“求爹爹成全我，让我跟世卿哥哥一同去常州。”燕述一只胳膊搭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手指思量般地敲打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打量着燕锦，女儿的脾性，做父亲的哪有不知道的。
　　就在燕锦以为无望之时，沙哑的嗓音却在耳畔响起：“你可知，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陆家那个儿郎若对你无意，你当如何自处？”
　　燕锦这才抬起头来，燕述的话她从未思索过，从陆世卿回来到现在，她从未考虑过他是否不喜欢自己。她一念十多年，感情若萌动了，便如决堤之水，再也收不住。燕锦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着阳光，显得愈发干净透亮，从她的眼神里燕述便知道，自己就是不同意，燕锦也会想法子跟出去。她这个容貌秉性像极了她的娘亲。
　　燕锦跪在那里，纤长的手指攥紧了衣摆，对着燕述她没有多大的把握。“爹，若世卿哥哥是南墙，您也该让我亲自撞一撞才好。不管疼痛欢喜总该让我亲自体会了。若他有欢喜的人，我也要争一争，要输要退我总得有个明白。若他没有，我更要争一争。爹，您放心，不能强求的事女儿不会强求的，您就让我去吧。”
　　说着，又冲燕述磕了一个头。燕述叹了一口气，人老了之后，越来越见不得女儿不顺心，他看着燕锦从小长到大，后娶了叶文欢才觉得肩上的担子稍稍松快了些。他将燕锦扶了起来，抚了抚她的鬓发，眼睛里已近乎混浊，过往的一幕幕却是白云苍狗一般。
　　燕述笑道：“那年我遇见你母亲的时候，她大约也是你这般年纪……”
　　“爹……”
　　“去吧。我就是将你关在府中你也总有办法逃出去。只是一样，为父只愿你平平安安的就好。”燕锦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转折，又惊又喜，破涕为笑：“谢谢爹爹，爹爹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出行这日，天气不似往日那般好，阴沉了许多，刮起的风也带了些许的凉意。一行人来给燕锦和陆世卿送别，原本陆世卿想着简单上路，虽然免了一队护卫军可朝廷上面子总要过的去，总不能给皇帝办事却连个护卫都没有，推脱之下，便留了五六个人给他。
　　“这倒真是难得，燕子，你爹竟放你出来。”沈琼琚看到燕锦跟着前去不由得吃惊道。燕锦戏哼了一声，神色骄傲，上扬的唇角从来时就如春日的飞絮般没有停下过。
　　沈景之扔过去两瓶药给陆世卿，道：“贺松山这个人行为不正派，难保不会做什么。这两瓶药是我近两日才配出来的，对解毒止血很有功效。”陆世卿看着这两瓶药，没有推辞，道了声多谢。
　　这边姜颜生又从怀里掏出了个令牌和信封来：“这便是我姜府的门令，常州那边我已经递过消息去了，世卿你若是用人，只管拿着这个去就行了，这几个盘踞点我都写了下来。”
　　沈琼琚看着这个场景，忍不住笑道：“早知道出去一趟这么多人送礼，那我也去了，说不定还能有个传家宝什么的。”
　　姜颜生一听，便紧忙邀功似地说道：“要给你的东西，我自然还有，宝贝着呢。”几个人笑了起来，大约对姜颜生无奈至极。沈琼琚难得没有再刺他，只说了句“呆子”。
　　“好了，趁着天色还早，就不耽搁了。咱们回来再聚。”陆世卿正了正神色，道。
　　“恩，也好，保重。”
　　“保重。”道完别之后，两个人便策马而去，只空留下扬长的尘土……
　　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南怀礼拿出了身后的玉笛，吹了首送别曲。纵是长亭十里，也只能送君至此。
　　陆世卿听着身后隐隐传来的笛声，左手攥紧了缰绳，冷清的面容上似乎有了些缓和。却是薄唇轻抿，凉薄的眉眼处仍叫人看不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