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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良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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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远处,白茫茫的海,木船在寒气中悠悠的行,船上的立杆上挂了只白灯笼,风浪中飘了多少年,染了海水的灰,残破,无烛。
到了夜,天沉下来,漫天的星漂在海上,水的沉浮托起了木船,那多少年的旧木板上全是青苔。
近处的森木,素布衣冠的年轻书生,清疏朗秀,涉水过山来到了临汾城。
书生才二十五岁,良村,无字,是前年的进士,长相平淡,消廋的梁,长眉若墨,发上白色的布带,清素的长衣,行走若流云。
原本是去临汾城属下的伊水县任职的,文书也带了,但人生地生的,出了城门,到了荒野郊外,绿野绵绵,远山傍水,手上的白面和天然的泉水,居然让一个小县长在荒野之处待了数日。
良村走了许久,也不见出去的地方,高参的树,飞鸟停在枝上,一丛灌木延伸出无数淡白的花。
也不知在这旷野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一户荒废的草屋,门上贴了墨字的对联,年代许久,字都不见了,上面的门锁被风雪侵蚀,轻轻一推,木门开了,灰尘也铺面而来。
是方不大的院落,用木栅栏围的外墙,地方狭小,所以门庭前只有一片竹子,苍绿又劲秀。
良村踏上木的几级梯子,朽化的木板,在布鞋下松动着,有些甚至为蝼蚁蛀空了,一个不留神险些落卡在阶梯的板子间。
进到屋中,才发现很雅致,一张竹床,白的墙,书案上几本诗书,白壶的杯子,落在地上。
到任期不远了,还有几天,在荒芜之地留宿,也好养足神气,到临汾县赴任。
左右拱手拜了拜,收拾了行囊,铺上棉布,半躺在床上,草屋的天光,明而白,这时饮杯凉水,读孟大儒的诗再好不过。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良村的心也在半掩的绿意和山云间浮沉。
到了午后,小休之后,荒的草院有了生息,淡的烟,雾似的上升到片瓦上,芦笋和泉水都是现成的,延途长满了野生的荠菜,不到片刻,良村这个小书生,咽下一口白面,饮上一勺清汤白,听屋外,轻轻的,下了秋雨。
书生良村的兄长在沂水县,与伊水县相距一片海。
良宋收到家中来信,小弟考取了进士,当了邻县的县长,他在沂水县是有名望的富绅,办下了不少家业,但苦于无权无势,县长在税收方面刁难本城的商人,米粮方面又为了邀功请赏征收过多。
听说小弟良村当了县长,这下茶叶的铺子改迁到伊水县。
小弟生性平儒,好山水,伊水多了这样清廉的县长,改善了风气,是伊水民之幸,他经商时也能有个关照。
几个月过去了,冬秋姑娘是良村的青梅,她在院墙采摘地上的满天草,淡绿的花色,凉凉的长叶。
“冬秋,良小生去伊水县了,你不去吗?”屋中传来老夫人沉沉的声音,老夫人重利,原本是不看好良村的,他一个书生,能有什么出息,倒不如他兄长在沂水有家业,老来浮华不愁,云罗羽钗,出入有莽夫抬轿,仆役无数。
这年,文弱的小生良村,在仕途上有了出息,若平步青云,冬秋的后半生也能平和圆满。
老夫人到底也是宠着冬秋小孙女的,她明白冬秋恋慕良村,对银票下斤斤计较的良宋多是厌恶。
若冬秋嫁到了大商人府上,也不过当个妾,而依良村的性子,明媒正娶不说,大夫人是囊中之物。
“良村去伊水县了?他去什么地方,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冬秋说这话时,手上的花束漫出苦涩的香气,清清的苦味。
冬秋没读过书,清容秀气,布衣棉裙,也挡不住姑娘的清新脱俗。
若生在书香门第,授之琴书,却也是少年郎的倾许对象,但如此落魄家世,又无亲可援,只能若这漫天草生在地上,无人理。
“冬秋,冬秋……”回过头,看到外院的人影,若隐若现,在林木的丛叶间,青雉的眼珠闪了闪,从不高的墙上,咚咚的跃到了院子的平地上。
这个年约十五的活泼少女,常年在日光下行走,秀美的面容,看上去健康而又明快。
“豆衣?”惊讶的瞪大了眸,看到飞奔过来求抱抱的小女孩,冬秋低下头,笑的合不拢手。
豆衣仰起头,透过冬秋的肩膀,淡淡的清苦花气,绿林的栀子,白光大好。
“冬秋,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良村若是辜负了你,也无妨,小表兄会等你,他对你比对木人还下功夫。”
豆衣的表兄是某位大人府上的仆人,夫人茶余饭后剩下的茶点米团,多会打包送豆衣的表兄,运气好,也能尝到一点点山珍海味。
豆羊长相也不错,清俊沉稳,一手木工的本领,一块木在一盏茶功夫,他能刻出宫廷仕女的木人。
豆衣让表兄认识了冬秋,豆羊对冬秋很满意,当然只是他单方面对冬秋姑娘的心意,他经常托豆衣捎带些绿豆糕,桂花茶,素的布料,昨天才送了只白的羔羊,豆衣怕冬秋养大给吃了,悄悄藏到沂水山上用来休养的茅屋去了。
豆衣割了些多汁的草,扔到竹织的箩筐上,太阳出来了,青青的天空,云雾消散,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