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偶难成》顾怀梦

1、第001章 膳房

　　今日，是南海龙王傲罄年满十万余岁的生辰。
　　四海八荒的神仙齐聚水晶宫祝寿，从天界远远望去，南海这片水汪子倒是一派仙气腾腾。
　　虽说仙人都福寿绵长，但不比佛陀他老人家早已跳出三界之外，不受生死之绊。为仙者终有寂灭之时。傲罄今能活到这种岁数，也算是不容易了。
　　大殿处，众仙家正围着水晶宫中刚搜罗而来的珍宝，一番唏嘘赞叹。
　　都说南海大皇子渭桀孝悌，此番为龙王的生辰便没少费心，早在半月前便派人至各处网罗异世珍宝。如那东荆山沉檀木所制的八澜屏风；洛河水中的捞来的九华珠......个个饰放于大殿之上，着实为龙王撑足了面子。
　　后院膳房内，锅勺炒菜声与菜刀扣板声，有条不紊地交响辉映，厨子小工们全然忙成一片。
　　此次宴用食材皆是渭桀费心搜罗而来的山珍野味，很是精贵。所有人均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悉心烹制菜肴，不敢怠慢丝毫。
　　“哐当！”是瓷器落在地，摔得支离破碎的声音。
　　距灶台不远处，一名梳着垂挂髻，模样十四来岁的女童，神色惶惶跪于地上，慌乱无措地收拾着地上的残局。
　　周围竟无一人去帮她，纷纷置若罔闻，各自坚守着“东海水深，各自珍重为妙”这一道理。若想安生于这深水龙宫之中，少一事总比多一事的好。
　　一名身着灰青衣袍矮胖男子，听闻异动，汹汹蹿到那名女童跟前，暴喝一声，一脚朝她踹去：“贱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女童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口中微咸，整人被踢翻在地。
　　该男子便是这间膳房的掌事，年顺。长得身肥胖矮，宽脸凸头，细眉圆眼，嘴两边还掉着两根，细黑又长的胡须，甚像鲶鱼。
　　周围人闻声，都悄然放缓了手中的活儿，偷偷朝这边儿打望，但凭那女童再可怜，谁也不敢冒着大不韪去扶她。
　　此时，从门外‘蹬蹬’赤脚跑进一名，身穿粗布短衣，黑纱蒙面的女孩儿，忙将瘫在地上的女童扶起来，急切唤道：“素英，你怎么了？”
　　“素英，你快醒醒！”
　　“素英，素英，快醒醒！”
　　......
　　在蒙面女孩儿一声声急唤之下，那名唤作素英的女童，这才悠悠转醒。双眸微睁，巴掌大的小脸尽显苍白，唇角处渐渐溢出血来。
　　“年总管，素英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何故如此？”蒙面女孩儿望着中年男质问，嗓音脆声稚嫩。那面黑纱外，一双灵动的眼睛中闪烁着愠怒。
　　“何故？哼！”年顺冷哼一声：“先才，她打翻了宴用的汤羹。你可知，这汤羹由千年雪鲟熬制而成。”
　　“那千年雪鲟乃东海圣物，是大皇子特意带回来孝敬龙王他老人家的。”说着，特拱起双手，向西面大殿方向一揖。
　　“扶瑶，你来说说......”年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蹲下，大脸逼近着扶瑶，触角似的两根胡须抖了两抖。：“我该是将她炖了？还是将你炖了？来赔上我的这碗汤？”眼中闪过一丝极凶。
　　扶瑶脸色一沉，素英后怕地往扶瑶怀里靠了靠。
　　扶瑶咬咬嘴唇，随即跪下，拉着素英一同叩首：“年总管，素英有罪，还望年总管从轻发落。”
　　见二人如此，年总管很是受用，讪笑道：“呵呵，即便是我有心饶她，此事若到了龙王那里，也只怕是死罪难逃。”
　　“今日贺寿，众仙都来朝贺。寿宴之上，定是一团和气......”扶瑶再次俯身叩拜：“还望年总管明断此事，勿因此事坏了老龙王的兴致，否则实乃素女的罪过，也是我们整个膳房的罪过。”
　　年总管只手捻着嘴边一根胡须，心中暗暗盘算：这丫头，说得有几分道理，膳房一旦监管不力，左右还不全都是我的责任？我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身为膳房婢女，却怠慢职守，其罪当诛。”年总管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人抢声。
　　众人循声朝门口望去，门口处，正俏生生立着一名锦衣妙龄女子。
　　那女子容貌委实生得端丽，面似芙蓉，一双黛眉细长舒扬，双眸似水，竟显凌厉之色。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乌顺的长发，垂于双肩，手持一把白色羽扇，芊尘不染。
　　年总管忙迎上前去，卑躬参拜，笑谄道：“小的，见过秋水姑娘。”
　　冷秋水微微颔首，缓上前步：“今日之事，素英罪在难逃，理应押往鳞台受刑。”随即看向年总管，唇角勾笑：“还望年总管，勿要徇私得好。
　　众人一听‘鳞台’二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在这南海水晶宫中，严惩下人的一切极刑中，当属鳞台最为残酷——那便是要尝尽刮鳞、扒皮、抽筋、开膛之苦。更是让水族众生谈刑色变。
　　就连就连年顺也是面露难色。
　　素英闻言，浑身一抖，面上惧色大做，双腿跪行至年总管跟前，“砰砰砰”叩头不止，哭声哀求：“年总管，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求求您发发善心，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年顺见素英不停地磕，额头已渐渐浸出血迹，不免有些恻隐：“秋水姑娘，这鳞台之刑是否过重？”
　　扶瑶也跪上前求道：“年总管，大家同为水族，能在这深海宫伺候，实属不容易。求您看在，素英这些年在膳房内不辞劳怨的份儿上，饶过她吧。”
　　“不可！”不等年顺松口，就被冷秋水抢言打断：“此贱婢失职，就如此草草掩过，岂不失了法度？”
　　冷秋水摇扇，渡步至二人跟前，冲年顺说道：“年总管，你也该好生的教教这些贱奴规矩，万不可助长了她们的气焰。”
　　扶瑶气不过站起来：“冷秋水，你于我和素英都为白鲛一族，大家同属一脉，你何故如此诟害同宗？”
　　“哼。”冷秋水冷哼一声，淡瞥一眼扶瑶，神情竟是不屑，竖眉冷言道：“两个小小贱婢，也配与我谈同宗？一个资质卑劣，百无一用。一个罪奴私女，为人不齿。我们南海白鲛一族中有你二人，才是最大的不堪。”
　　素英被其言一震，脑中“轰”地一响，瘫坐于地上，愣在当场，做声不得。
　　“来人！”冷秋水娇喝一声，目中陡然升寒，持羽扇凛然指向扶瑶：“将这丑奴一同押往鳞台受罚，小小年纪便巧言令色，徇私舞弊包庇他人。”
　　年顺吹一口嘴边一根细长胡须，心中暗叹一口气，素英扶瑶啊，你二人可别怪我年顺心狠，只因此番你们得罪的是冷秋水姑娘。她可是龙母跟前的红人二，我等也是开罪不起的。
　　年顺举手示意。从他身后走出，一个赤着上身，下拴灰麻裤子，满面油腻的胖子。一双小咪眼中闪着冷光，面带猥笑地搓着双手，步步朝二人逼近。素英吓得连连往后缩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