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至》清霆先生

2、第一章

　　近来仙界盛传龙族寻回了长渊神君遗落在人间的血脉。长渊神君是哪位？乃九万年前龙族甫一降生便引来天劫的战神。只是长渊神君自七万年前已失踪了，时隔多年，如果不是这位身上带有浓郁的长渊战神的神息，恐怕只能是成了那真正的沧海遗珠了。
　　而如今这位传闻中的龙子正在梧桐乡内凤止神宫。
　　龙族族长亲自带着长渊神君的龙子前来凤止神宫求师，希望能拜凤族公主凤至神君为师。这凤至神君又是哪位？嗯，正是不才在下。
　　近百年自我游历归来，越来越多的仙人想让其族人随我修习仙法，可惜皆被我父兄推辞了去。
　　此时大殿内，我父兄又准备将同一套说辞再与龙族族长说上一遍。我盯着殿中一直跪着至今未起的少年看了许久。我在人间见过他，我太记得这双眼睛了。应该是一百多年前，那时他还是幼童模样，对世间懵懂无知，以为自己是一只为世不容的妖怪，终日里躲在深山老林，茹毛饮血。我见他的时候，他正巧捕了一头野狐。我听到狐声悲鸣忍不住过去解救了它。他看到我时惊慌失措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他本没有错的，弱肉强食是活下去的硬道理。只是我身上流有狐族的血脉，才管了这遭闲事。
　　在放走了那头倒霉的狐狸之后，我为了补偿这孩子，亲手抓了三条鲈鱼拉着他坐在湖边生火烤鱼。那时他目不转睛看着我，就像现在。比之百年前眼眸中的纯真好奇，如今他眼里是能藏住很多东西了，不过还是一样的漆黑璀璨。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放了狐狸却让一条龙吃了鱼，真是...
　　“你叫什么名字？”我开口一问，打断了父兄与龙族族长之间的谈话。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素日里我是不多话的，仙界对我的评价是一致的温婉娴静，当然是在我不打架时候的评价...
　　因为我身边常有兄长陪着，不需我多言，我兄长们都把我的话给说完了，以致我在人前只需要保持微笑就好。
　　“我没有名字。”少年的嗓音犹如清泉滴水，很好听。
　　我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本君收你为徒，赐你名‘清泽’。”我从额头抽取一缕神魂，双手一翻结了个印，指尖点在少年额头，一个火红的神伽显在他眉间。我觉得有碍男子阳刚的气质，索性又点了点少年的额头，将之隐去。
　　“清泽叩谢师父。”少年跪着后退了一步，对我三叩首。
　　“阿至...”我父亲走到我身边。
　　“爹爹无需担心。”我想我与这孩子估摸是有缘的，“你起来吧，日后便留在梧桐乡随我修习仙法。”
　　“多谢凤至神君。”龙族族长上前欲深深一揖。
　　我用仙力托住了他，“族长请起，一切皆随缘法，谈何谢起。”
　　待到龙族族长辞别离去后，我领着清泽和随侍阿沅回了五象小世界。五象小世界是上古时期五象神兽的内丹，一直都是我凤族至宝。我出世之后，五象内丹被祖父融了我的血练合而成一个小世界。
　　两千多年来，先不论家中长辈爱往我小世界移栽仙草神木，就是外出游历的凤儿们也时常衔回来灵株放在小世界前的梧桐树问客篮上。久而久之，小世界里被种上了数之不尽的灵植，成了一片世外仙草园，灵气馥郁氤氲。我也经常因此被半道截住各种求草求药，实在不堪其扰。
　　我带着二人回到了我居住的应钟峰。应钟峰上，是座临水而建的宅邸。
　　“阿沅，清泽尚不懂仙术，暂且留在应钟。你去收拾一下书阁旁的院子。”我忽然想起清泽在人间二百年，不知有启蒙之师没有，“你...可曾识字？”
　　“不识。”少年低下头，微微向旁一偏，面色窘迫。
　　“无碍，左右不过分点时间在书阁罢了。”让这么个小少年难堪了真是罪过，“阿沅，你回头也去书阁多添置些物件。”我挥手示意阿沅退下。
　　“我先带你转转。”我招来祥云，腾起的时候，少年身子一僵，却还是直挺挺撑着，真是要强。我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紧紧握住了我手腕，我略微一愣，还是由他吧。
　　“五象小世界有三江五湖十二峰，十二峰以十二音律命名，最高峰是方才的应钟峰，以此类推。小世界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出入的，你身上有我的神魂倒是不用担心这一点。这里生灵不多，我因不想惹太多俗缘，所以收入小世界的都是开了灵智的有灵之物。清泽切记不可随意杀害他们。”我絮絮叨叨地一路交待着五象小世界的情况，“他们都是善良厚直之辈，你大可安心与他们相处玩耍。若是有事情也可摇响我们大殿门前那串金铃，他们就会前来应钟听候差遣......”
　　真是很久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了，可是又担心这初来乍到的小徒弟不适应，只好仔仔细细地把所有事情都解说一遍。大致观览过小世界之后，我便说得有些不耐烦了。
　　“今日先到这里，明日我让阿沅带你去游玩梧桐乡，外面...”
　　“师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没等我话说完，清泽便用力抓紧了我手腕打断了我的话。
　　“倒是...没有...”清泽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住我。我渐渐感受到了为人师而不尽责的羞愧，“那明日，还是我带你去吧。”
　　结果，第二日还是没能带小徒弟逛成梧桐乡。因为一出五象小世界我们就被兄长围堵了。
　　我有十一个哥哥，十哥和十一哥乃亲生哥哥，一到九都是堂兄长，我父亲上边有四位兄长，因而我有四个伯伯。
　　五象小世界前的梧桐树旁，七哥、九哥和十哥一见我师徒二人便说，“阿至，祖父听说你收了徒，在大殿等着你呢，快随我们过去。”
　　我侧头一打量我的小徒弟，“看来你今日要有大丰收。”
　　清泽不明所以。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凤止神宫里祖父与伯伯兄长们都正襟危坐。还没等我开口，十哥就已经把清泽的来历说了一遍。
　　“祖父...”我张嘴想为徒弟润色几句，却被祖父一个眼神打断了。
　　“清泽？上前来我瞧瞧。”祖父招了招手。我鼓励地看着我的小徒弟走到我身边站定。祖父细细瞧了清泽良久，然后往衣袖里掏了个东西，隔空送到清泽面前，“是个可造之材，这是见面礼，收下吧。”
　　我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以祖父对我的疼爱，即使我收了根枯枝为徒，想来他也会说这枯枝是可造之材。
　　祖父之后，十哥带着清泽一一拜过伯父和兄长们。我看着我的小徒弟收礼收到手足无措。
　　待到伯伯父亲的礼送完之后，六哥过来拉过清泽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你小子今日会是这模样。来，我兄弟的礼不分先后，先收我的！”六哥一手抓起清泽的手指，拇指在清泽的食指处轻轻一抹，取了点血印在他为清泽准备的物什上，一片浅浅的光晕之后，那物什便戴在了清泽手指上。
　　原来是枚空间戒指。六哥自小淘气，到如今成了一副不羁浪子模样，但是六哥心思细密这点十分难得。
　　看着哥哥们帮清泽把它们的见面礼往戒指里丢，我才突然想起来，我的那份还没给...咳...怪不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阿至，六日后你若得空，便去北海临天渊看看。”祖父等到清泽收完礼之后起身准备离开，递给我一张帖子。
　　帖子上就两个字“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