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天空》栖藤卷堇

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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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男人身上似乎带着股极重的威压。吴玥被堵在沙发里动弹不得，屏住呼吸。自称黎渊的家伙似乎很满意吴玥惊恐的模样，低低笑了声，便直起身，后退两步，重新坐回椅子。
　　“当时你的父亲被异兽袭击死亡后，我们才知道了他的存在。”黎渊将工牌卡片放回衣袋，又变戏法般从里面流畅地拿出烟盒和打火机。“因此吴青羽究竟是不是弥灵人，在管理者委员会里是有争议的。但是，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就可以确认了。”
　　吴玥咬住下唇。之前他就意识到了。父亲吴青羽的死因，应该就是他作为弥灵人的“消弭”的能力，让他无法第一时间注意到埋伏在一旁的异兽的存在。而自己也有同样的特点——在人形异兽袭击闻家寻找穆晴那天，他明明在数分钟前发现了小树林里的穆晴并将他背到家中，之后人形异兽却完全无法查探到穆晴的存在。
　　消弭掉人类或异兽存在的踪迹——所谓的「弥灵人」，就是这样的吗？
　　“是很有用的能力。”黎渊断言，“无论人类、异兽还是血族，恐怕都想将你据为己有或杀掉了事。”
　　狭小房间里一片沉默。“咔哒”一声，黎渊点燃根烟，吸了一口，呛人的烟雾四散弥漫。
　　吴玥似乎被熏到，抬手揉揉眼。然而，他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那么，你们想要杀掉我吗？”
　　青年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黎渊笑了，又喷出一口烟，“当然不是。否则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天了。”
　　吴玥看着他。“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那根烟像是粘在黎渊的嘴唇上似的上下晃动。“跟我去首都，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当然，等我们将你的情况摸清楚以后，会让你重新回来的。”

　　回到教室，坐到位子上的吴玥，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同桌江明却敏锐地意识到这小子又有心事了。好不容易捱到课间休息，江明鬼鬼祟祟地贴到吴玥耳边，鼻子用力抽了抽。“哥们，怎么还偷偷抽烟啊？”
　　“啊？”吴玥看向他，“没有……不是我，刚才……问刘主任有道题怎么做。”
　　刘主任是高三年级的级部主任，同时也教数学。江明噢了声，总算放下心，快乐地起身和其他同学玩耍了。吴玥定定注视着模拟卷，脑海里却反复回想着方才与黎渊的交谈。
　　「总之，你决定好时间就和我联系、」黎渊以一种“你绝对会来”的笃定样子说着，递给吴玥一张写着手机号码的字条。「不要告诉任何人，静静消失在这个城市——当然，在你打这个号码前，我们不会干预你的生活。」
　　但别让我们等太久——吴玥明白对方话里的含义。他收下纸条，默默放进口袋里。
　　「哦还有，」黎渊不是那么真诚地说着。「不好意思在这个时间点找到你。考试的心情别收影响啊，哈哈。」
　　最后那声漫不经心的笑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吴玥双手慢慢抄进校服口袋，右手指尖触碰到薄薄的纸条边缘，他一下子缩起手指。

　　※

　　时间仍旧，按照自有的步调走过。结束最后一科考试，直直走出学校的吴玥，很奇怪地内心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想——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从现在开始，该轮到他为了保护某样事物而去尝试着做点什么了。
　　他走出考点学校。这里租住的公寓有段距离。虽然高考前一天闻苍群就问过吴玥，要不要过来接他。吴玥想了想，还是说了声不用。
　　六月初天气闷热。背着只装了笔袋、钱包和身份证件的书包，吴玥随意走进家便利店。原本他只是为了买根盐水棒冰的。结账时，看着柜台侧面一排排摆好的物品，他的脸有点微微发烫。
　　这间便利店有自动扫描结账的柜台。
　　店里唯一的售货员正在一边大声喊着欢迎光临的招呼语，一边背对着吴玥整理饭团与便当的架子。
　　吴玥咬住下唇。
　　你已经决定选择这样做了吗？
　　他想起闻苍群伤痕累累的双臂，现在仍旧无法自如活动的右手。闻家本家草草修补的大门，疲惫却依旧出发去往边线的异灵师，阴霾天空下乌云滚滚的地平线，以及……闻苍群叙述里吴青羽瞬间的死亡。
　　他想要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如果能够改变人类与异兽间的关系的话……
　　他下定决心。同时手指微微颤抖着迅速拿了货架上的两样物品，与棒冰一起摆到自动结账机的扫描台上，迅速付了款跑出了便利店。

　　闻苍群特地在市中心风评最佳的一间酒楼，为两人订了晚饭的位子。人声鼎沸，不少是带着刚高考完一脸轻松的小孩的家长们。两人坐在大厅角落的位子里，等待上菜。
　　“有点吵了。”闻苍群带点抱歉地说。“包间要至少六人以上才能预订。”
　　他和长老联系过，但长老们就是不肯放闻暮和陈伯他们与闻苍群见面。
　　吴玥摇摇头。外出吃饭有点出乎他的意外，但……他只想在明天清晨之前，能够尽量多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饭菜很精致，很美味，但闻苍群渐渐感觉到，吴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高考结束后放松下来，有些疲倦吧。闻苍群想着，有点后悔应该在家里吃饭，让吴玥好好休息下的。
　　回程的路上，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说几句话。下了出租车，吴玥有些反常地走在了前面，按电梯的手指似乎也有些微微发抖。闻苍群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了。

　　※

　　闻苍群的生物钟很准时。不过，今天早上，他醒得有些晚了点。
　　屋子里安静地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床的另一边空空荡荡，枕头仍留着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慢慢起身，昨晚隐约察觉出来的事情，现在正慢慢浮现。
　　走到客厅，他终于看到一张白纸，端正摆在餐桌的正中。闻苍群走过去，拿起那张纸，上面只有吴玥清秀笔迹留下的四个字：
　　等我回来。
　　男人慢慢抬起左手，捂住双眼。逐渐明亮起来的早晨里，只留下他一个人伫立原地，泪水从指缝间渗出，一点点打湿光洁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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