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试炼》洛临安

5、冥途其五

　　要在短时间内接近林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如他想在短时间内甩掉谭浩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他们前往老宿舍楼的路上，楚泽放弃了继续从对方那里套话的打算。一种隐约的危机感在他心中升起，随着他接近那栋被覆盖在阴影中的宿舍楼而越发浓厚。

　　这栋楼里肯定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过在那之前——为什么十三中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会在一栋楼？！

　　“等一下，咱们学校这个宿舍是什么情况？都——在一起的吗？”

　　楚泽倒抽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盯着从宿舍楼正门里走出来的女生，眉头皱的几乎要打成死结。他停下脚步，用目光疯狂寻找着这栋楼是不是还有另一个门——也许它只是看着像一栋楼——但最终却一无所获。

　　不过这也太扯了吧，他可以理解任务场景中与主线无关的部分逻辑稍弱，可现在这个已经不是稍弱的问题了。它根本就没有逻辑！

　　“啊，什么？”谭浩空跟着他停下脚步，目光在他们对面走过来的女生身上停留片刻，恍然大悟。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嘴角似扬非扬，笑容古怪到近乎诡谲：“咳，这个……咱高三不是开了免打扰模式嘛，但是独立的宿舍楼又只有这么一栋，然后学校就把男女生安排到一起了。不过也不是完全在一起，除了一楼，上头每一层中间都修了一堵墙，男生在左边，女生在右边，淋浴间也是一边一个，其实也看不见什么。不过——”

　　楚泽的表情闻声一变，脖子上烧起一阵令人不适的热度，他大概猜到这个“不过”后头要接什么了，说实话，他对这个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但当他身边的人是谭浩空的时候，他并没有办法阻止对方说下去。

　　“嘿嘿嘿，不过这栋楼的隔音可不怎么样，而且那堵墙两边的寝室，阳台几乎是靠在一起的，翻是肯定翻不过去，但说个话什么的还是挺方便的——你懂吧？”

　　他不想懂。

　　楚泽正琢磨着要怎么回避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的那个女生却在忽然他们面前停下脚步。她半低着头，白嫩纤细的手指捻着衣角，眼神飘忽着不大敢看他们，整个人一副怯怯的样子，小声问道：“同学好，我想问一下，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校务处在哪里？我是今天刚来的转学生，宿管阿姨说要校务处那边给开个证明，才能给我安排寝室。可是我，我不认识地方……”

　　“哎，你也是转学生啊，也是高三的吧？校务处在综合楼403，那边那栋楼——对对对，你从教学楼穿过去，然后操场右边挨着明则湖那个就是，我们刚刚才从校务处过来。对了，转学生去校务处开证明的时候还得顺道把书什么的领了吧，你一个女生拿得动吗，要不要等会儿我们陪你去？”

　　找到了新的输出对象的谭浩空明显很开心，他十分积极地给女生指出了综合楼的位置，并且更进一步地伸出了热情的援助之手。

　　但猝不及防被划到那个“们”里的楚泽一点也不开心。

　　他对撩妹毫无兴趣，反倒是十二万分防备地注视着眼前柔柔弱弱的女生。

　　在谭浩空“咄咄逼人”的热情劝说下，那女生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往后退了半步。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快速地扫了一眼谭浩空，又快速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楚泽，然后再次低下头，声音更加微弱：“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

　　“都是同学，跟我们客气什么，就是我们得先去一趟宿舍楼，你要是不着急就稍微等一下，我们很快的。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啊，几班的，一会儿我们顺路送你回教室好了。”

　　谭浩空显然没打算放弃，他给楚泽递了个“兄弟帮忙啊”的眼神，却被楚泽直接无视了。

　　“还是这样吧，你直接陪她去校务处，寝室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男生在左边对吧？”楚泽的目光从那女生身上移开，看向了旁边的谭浩空。

　　一种直觉让他决定把这两个人一起打包支开。

　　“真的不用了，我……我可以找我哥哥帮忙拿的，他也是转学生，我在高三五班，他在四班，他，他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那女生缩着肩膀，头埋得更深了。她连声音都打着颤，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受了欺负的柔弱少女，楚泽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心里越发觉得不对。

　　虽说谭浩空的态度是热情的有些过分，但怎么也不至于把一个思维正常的高三女生吓成这样，如果她的反应不是装出来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让她感到害怕的并不是他们。

　　谭浩空最后也没能说服那个女生接受“他们”的帮助，但在他契而不舍的追问下，楚泽毫不费力地得到了那个女生和他哥哥的名字。

　　鱼恬，郑时行。

　　果然是关系户。

　　楚泽在心里暗自唏嘘，他跟在谭浩空后面，慢吞吞地走进宿舍楼的大门，目光自然而然地四下打量了一圈。这栋楼的构造和一般的宿舍楼没有太大不同，唯一特别的就是左右各有一个值班室的窗口，左边坐着一位五六十岁的大爷，右边则是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阿姨。

　　这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冷冷的，面相更是十分严肃刻板，楚泽暂时没办法判定他们是不是活人，便小心地保持了一点距离。

　　但谭浩空显然是不怕他们的，这家伙对一切能喘气且听觉功能正常的生物都抱有极大的热情，在楚泽凝神观察四周的时候，他已经跟那位大爷聊上了。等楚泽走到值班室门口，正赶上他用尾指勾着钥匙探头出来冲自己一招手。

　　“楚泽你干嘛呢，过来签个字就能去拿东西啦！咱赶紧收拾完，等会儿还得去食堂抢饭呢，我跟你说，今天窗口有炸茄盒和宫保鸡丁，去晚了可就没了。”

　　在谭浩空身后，那位宿管大爷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册，他将楚泽的住宿证明夹到里面，然后抽出文件册底下一沓装订好的登记表，翻到倒数几页，将登记表和一支水性笔一起推到了值班室的窗台上。

　　“宿舍早上六点开楼门，六点半开始清查，在这之后还留在宿舍楼里必须有校医和老师签字的假条，否则按违纪处理。晚上十一点半锁门，如果有任何情况需要离宿，也必须经过班主任批准，否则不能出去。淋浴间热水从十点开始提供，到十二点结束。另外，在宿舍里务必保持安静，如果有大声喧哗打闹被我发现，一样上报学校按违纪处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你同学，都是高三的学生了，最好懂点事。”

　　宿管大爷沉着一张脸，看上去并不因为谭浩空的絮絮叨叨感到不耐烦。但他看向楚泽时，眼神却有些阴沉沉的，语气中也隐隐有些另有所指的意思。

　　楚泽面不改色地应了声好，拿起笔在最后一行的第三列签下自己的名字，顺带往前扫了一眼。

　　宿舍号517，一号床林迟，二号床楚泽。

　　五楼啊……这个高度可不怎么安全。

　　楚泽在心里啧了两声，跟着宿管大爷去旁边的储藏室里抱上被褥和枕头，又让谭浩空帮忙拿上其他生活用品，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上了五楼。

　　517的地理位置果然“绝佳”，作为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它正对着楼梯口，旁边挨着洗手间，在这阴雨绵绵的鬼天气下，天然地就比别的寝室都更阴冷一些。谭浩空一走进来就夸张地打了个哆嗦，话题也顺势切了过来。

　　“哎，我跟你说，这栋楼条件其实还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潮。我们原来的宿舍楼在操场另一边，正对着综合楼的那两个就是，其实离明则湖也没比这里远多少，但那边可干爽多了。不过你们房间也真奇怪，怎么能冷到这个地步，你看看吧，晚上要是太冷了，就去问宿管能不能再拿一床被子。和你同寝室这位真是绝了，也不见他加衣服，天天就一件校服短袖也不嫌冷……诶，他是G省的吗，是不是别的地方过来的，G省夏天可没这么冷过，回头——”

　　“我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咱们宿舍是怎么排的？为什么一班在五楼，这一层却还有空着的房间，不是应该顺着直接排下去吗？”

　　楚泽很清楚这个房间格外阴冷的真正原因绝不是天气或者位置，但在此时此地谈起这个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他找个了空隙强行转移话题，顺带着问出了自己从上楼开始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理论上是这么排的，但是好学生有特权嘛。六楼据说是漏水还是怎么着，好像修起来挺麻烦的，反正地方够用，学校就没管它了。一二班都安排在五楼，三班四班在四楼，然后下面八个平行班就从三楼开始顺着排，不过中间还有几个寝室是空着的，咱们这层空的是503，511，512，楼下就不知道了。”

　　连一个思考的停顿都没有，谭浩空就已经给出了答案。他报出空着的三个房间的寝室号时，语气自然又熟稔，这幅相比于学生更接近于宿管的架势，让楚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那这些房间为什么空着，也是因为漏水吗？”楚泽把床单整理好，从上铺跳下来时故作不经意地问。

　　“大概是吧，谁知道学校怎么想的。从他们决定把高三搬到这栋楼到开学统共不到两个月，我估计也就是把房间大概刷了刷，然后把东西搬过来。嗨，等到冬天暖气能不能用都还两说呢，你是不知道，我们也就在这儿住了半个月，水房都停了好几次水了，电压也有点不稳定，晚上一复习就开始跳闸，现在学校都不让用插电的台灯了。要不是为了能在楼里洗澡和全天热水，大家早就去找学校闹了。”

　　谭浩空没把这些当回事儿，楚泽却心下了然。

　　无论是阴冷的房间还是时断时续的水和电，其实都暗指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这栋楼里有鬼。

　　而更让人感到细思极恐的是，在决定将高三学生挪到这栋楼里的同时，十三中的校领导或许并非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