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夭夭，宜其本丸》弦满易断精分成夏柳覆雪

4、白刃

　　时之政府除了保护历史这一相当中二的纲领目标以外，官僚主义该有的缺点一个不落，bug啊抠脚啊欺骗审神者感情啊什么的，最可怕的当属研发部门宣布新刀推出的时候了。前线战况日新月异，瞬息万变，从前批量生产的付丧神已经不能满足越发艰险苛刻的战斗需求了，于是这就有了技术革新，除了极化修行让无数审神者，不管欧也好非也罢，没日没夜地肝虚了身心，还有攒玉岁魂这一人人平等的秃头活动。

　　本来百里夭夭并没有多么期盼各种新出的稀有刀，当时对于一期一振的执念也不过是被粟田口短刀们渴望的双眼逼得没办法了，在磨合期过后就又恢复了一个审神者最基本的平和心态。况且，自那天被粟田口撺掇着cos一期一振给本尊表演八重樱后也不知道是开启了什么诡异的锻刀玄学，当晚就出了一直卡得飞起的莺丸和小狐丸，一时惊得连最爱搞事的鹤丸都差点心脏早搏了，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两把传说中的殴刀就是他锻出来的，而且是同时。

　　所以，回到现在，夭夭看着狐之助送过来的联队战攒玉岁魂肝大包平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咸鱼一把。

　　“这次是大包平吗？真好呢。”莺丸微笑着喝了口茶，慈（威）蔼（胁）地凝视着夭夭。

　　咸鱼个鬼！长谷部扶我起来，洒家还能再肝八百回合！

　　然而限时出十万绝对比纸上划拉五笔要艰难出一个次元来，连续好几天大家都是樱吹雪地出门然后黄着脸回来，本丸里的幕内便当和仙人团子以几何阶梯式飞速消耗，这种时候也不管鹤丸恶作剧捏的超大饭团是有多么惊人的没有味道，惊人的大的它关键是顶饿啊！鹤丸出品的大饭团顿时供不应求，这也是头一次他在厨房的出勤率超过烛台切和歌仙。

　　出阵，补觉，远征，进食，再出阵，仿佛是回到了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黑心工厂，本丸的军政机器也是24小时不带停的高速高效运转。分工合作，相互支持下，终究是赶在截止日期之前完成了限时任务。他们的运气也不错，不仅达成了入手大包平还顺带把三池兄弟也给接回了本丸。

　　这次不同往日迎接新刀的兴奋雀跃恨不能连开三天宴饮狂欢，四队人马风尘仆仆地回到本丸第一件事就是倒头就睡，虽然也有吃货先钻进厨房把肚子填饱了再摸着鼓囊囊的肚皮安然就寝，但无一例外，大家都需要好好地瘫一段时间。

　　在这种长期高压繁忙下的骤然放松中，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今剑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了，直到有一天早上岩融自然醒，才发觉每天早早地起来叽叽喳喳的小天狗不见了踪影。

　　当个头几乎顶着天花板的刀擦着门框冲进审神者职务室，他看到的是夭夭一身戎装，腰悬长剑，在她身边是同样军容整肃的长谷部、药研和山姥切。

　　“主公，今剑他……”

　　“我知道。”夭夭抬手阻止了岩融接下来的话，她的右手箭袖上绑着手甲。被冷硬的甲片所包裹，连一直被身形高大的刀剑开玩笑为娇小可爱的素手竟也显得尤为刚强威严。

　　她深呼吸，终于语气复杂地缓缓开口，“今剑他……被潜入本丸结界境内的时溯军……诱拐了，狐之助刚刚定位到今剑可能出现的时空范围，我们这就去出发找他。”

　　“那我也一起！”

　　“不必了，虽然是阿津贺志山，但等我们抵达大概就是夜晚了。”夭夭握紧了剑柄，她努力用最平静的语调陈述事实，可剑鞘内兵器的低吟却泄露了真实的感情。

　　长谷部这时往前迈了一步，接上夭夭未出口的话，认真道：“放心吧，山姥切君和我已经满级了，药研和今剑同样是通过了极化修行，而且这次主上和我们一同前往，绝对会把今剑平安带回来的。”

　　虽然忧心忡忡，但长谷部的话也是事实，夜战终究是大型刀种的短板之一。岩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夭夭一行人随着金光消失在时空转换器中，然而不仅仅是他，同为三条刀派的三日月、小狐丸和石切丸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和相信。获得人类的身体后，这些付丧神们体验最多最深刻的也许并不是自由的行动和任意表达的语言，而是无尽的等待，以及随着命运左右摇摆的无力。

　　战斗是家常便饭，变故是佐料，大家绝口不提的牺牲大概就是宫保鸡丁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刺激得泪流满面的花椒了吧。

　　和夭夭解释给岩融的一样，从时空转换器里出来时暮色已然四合，阿津贺志山的轮廓在一片昏暗中连绵起伏。来自十二世纪的风裹挟着白天杀戮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暮春时节正是落英缤纷，馥郁的甜香混杂在铁锈般的血腥中，实在是格外的诡异违和。

　　仿佛是看出了夭夭的不适和反感，药研轻笑，“我们也算是时空的异物，本就不该出现在这段历史里，这种古怪气氛，大将不觉得和我们正相称吗？”

　　“玩笑一会儿再开也不迟，主上您也注意到了吧？”刚一踏到这片土地上时，长谷部的食指就顶开了刀柄，浑身戒备，“虽然刚才为了安抚岩融殿，您说今剑是被诱拐的，但狐之助已经查到线索，源义经在这个时空里是被人杀害的，调查报告称现场有今剑留下来的痕迹，恐怕他已经暗堕了。若是您下达的主命，即便是手刃同僚，我压切长谷部也绝不会犹豫分毫。”

　　夭夭摇头，她闭上了眼睛，专心感知着。

　　“还不到那个地步，况且从这里残留的灵力痕迹来看，检非违使应该已经来清理过一回了。但是刚极化后的刀剑表面练度会显得很低，所以他们大概是全军覆没了。”良久，她才缓缓道：“听好了，一会儿找到了今剑，长谷部你和国广只用在旁边掠阵就是，千万避免正面交锋，明白了吗？”

　　长谷部犹豫了一下，方才沉声道：“谨遵主命。”

　　簌簌风声有一瞬间的静止，万籁俱寂，阒然无声，药研霍然抽刀，“不用费力，他已经找上来了。”

　　万箭贯地，本应命中的夭夭一行几乎是和簇矢擦身而过，四散开来。与此同时山姥切低喝一声，刀尖刺向他身旁的灌木丛中。肉眼只能看到一道黑影窜出他的藏身之地，一刀凌空下击，直取夭夭的眉心。

　　“抓到你啦！”

　　清脆欢快的童声是那么的熟悉，本丸的每个清晨大家都是被这样跳脱飞扬的声音唤醒，谁也没有想过，刀刃相向时，这个声音竟也可以这样病态。

　　“铮”的一声，万点银光绽破天际，一柄软剑宛若蛟龙游走，挽出层层剑花，绞缠上小巧的短刀。间不容发，药研在夭夭制住今剑的那一瞬将刀送了出去，但是本体刀所到之处竟是空荡荡一片，浑不着力。随将征战四方，没有上万也有九千，莫说极化以后，这还是药研自显形以来头次失手。胸口先是一凉，然后就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渐渐从衣服里晕染开来，口鼻被咸腥的液体所充斥。

　　夭夭初时亦是吃惊，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就只能看到药研萎顿在地。胸前的衬衫破碎，触目惊心的暗红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着，少年想努力借着自己的本体站起来，然而一个踉跄还是匍匐倒地。

　　“可恶！”

　　本能地想要扶他一把，但今剑下一轮的攻击再次迫在眉睫令夭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极化短刀的机动值原就很是逆天，而暗堕了的刀剑的实力在不断地变异进化中更加深不可测，来之前他们是有根据狐之助提供的情报进行估算了的，但现在看来，大概远超出他们的预计。

　　长谷部以劈斩横砍见长，再加上同刀种中出类拔萃的敏捷度，即便是时溯军中的高速枪也不曾在他手上讨到多少便宜。然而今剑和夭夭近身缠斗不休，贸然出手的话他并不能保证压切之下不误伤主上，重重顾虑下不得不束手束脚，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于夭夭而言，她也做不到全力以赴，面前明明是今剑连续不断闪电似也的凌厉进攻，那双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的眼眸里倒映的却是另一个高大的付丧神碎裂的刀片，铺天盖地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刺落，彻底将她笼罩。

　　眼看主上的防守越发虚软，甚至有了左支右拙的迹象，长谷部心下大急，爆吼出声：“混账！你这是要弑主吗？！”

　　仿佛是被“弑主”二字所震慑，短刀在即将剖开夭夭咽喉的瞬间偏了几分，利刃破开缠绕在她颈间的朱红绸带，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纤细脖子上，犹如项圈将她死死禁锢。今剑失神地看着夭夭的脖子，血红的眼眸转动了一下，然后在少女反手拉起红绸试图遮掩那道疤痕的时候吃吃笑出了声。

　　“主公大人”他笑眯了眼睛，嘴里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是那么玩味，“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消失在历史中呢？”

　　你在说什么？夭夭有些恍惚，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头油然而生。

　　你看啊主公，我是不存在于历史中的刀呢，但为什么总会梦到义经公呢？即便无数次地梦到我在他身边一直到最后都不曾分开，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哟，除了让我错以为这就是我所经历过的主公你和时之政府才是真实的，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对于你们来说，借由人的思念才能以刀剑的形式出现并存在的我究竟是不是真实而无可替代的呢？

　　今剑我的掉率真的好高，高到……他直直地看向夭夭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

　　“高到如果和主公一样真实的时之政府下达碎掉今剑的任务，你也一定会像碎掉烛台切光忠一样干脆利落地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