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梦派对》江上吟风

24、幽灵公交

　　江辞久在外卖软件上下单车厘子后便放下手机，专心跟着大妈，很快走上戊江三桥。桥上的距离有些长，他慢慢走着，开始想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打开手机微讯，看着昨天加的司机大哥的聊天界面，这个人还在，聊天记录也没有消失。

　　“师傅，今天开车还算顺利吧，戊江的几个大桥有没有像昨天一样开车容易失控？”江辞久问。

　　“还是这样，而且又发生了两起车祸。”司机很快回复了。

　　“哦哦，您还记得昨天的事。”

　　“那当然，只有你一个乘客坐车绕了这么久，怎么会忘。”

　　原来其他人没有陷入时间循环，那么，只有这辆公交有问题。

　　桥上又开始起雾了，江辞久踏雾而行，速度逐渐快起来，似乎有了缩地成寸的能力。前面的大妈也是这般，好在他们的速度持平，不会跟丢。

　　通过戊江三桥，到了对岸后，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才到了上一站。此时，夕阳西下，光线已经昏暗下去。

　　当“恒祥里”的站牌出现在视野中时，大妈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向前走。

　　江辞久小心地跟着，他发现大妈的脚步开始虚浮，像一个喝得稍微有些醉的人。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再避讳地冲上前，果然看到对方的神色开始茫然。

　　“我可以回家了……”她喃喃道。

　　这种状态，和昨天的司机很像，难道他们下车后都会逐渐混沌？

　　“回家，恒祥里……到站……”大妈依然神色迷茫地重复。

　　江辞久看着她失魂落魄地靠近站牌，忽然在某一刻，大妈神色一滞，开始哭了起来。

　　“我回不了家了……哈哈……”

　　她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又忽然向侧方快跑起来。江辞久连忙冲上去跟上，然而她以极快的速度向戊江而去。

　　“别跳！”江辞久大喊一声，却已是无用，只能看着妇女越过栏杆跳下江。

　　路人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江辞久跑到栏杆旁，看向下面的江水。夜色中，只见江上雾气茫茫，江面已经模糊了。

　　他叹了口气，忽然手机一震，打开后发现司机又给他发消息了。

　　“最近还是少过桥吧，其实我们同行里传，有一辆幽灵公交会时常出现在戊江三桥上，本来我还不信。三桥上的车祸间歇性频发，就连别的桥刹车也容易失灵，可能因为幽灵，它也能闪现影响别的桥？”

　　“幽灵公交？”江辞久吸了口气，姜黎可能还在公交上。

　　“对，还有人在下班时间见到过。”

　　“是不是56路？它以前发生过意外吗？”

　　“这个我不知道，没听说过。”

　　江辞久之前搜索公交线路的时候已经百度过56路的信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新闻。或许这个幻境的主人也意识不清，忘了很多事，或是不愿记起。

　　不管怎样，幽灵公交总是危险的。他转过身，迅速向恒祥里站牌跑去，一边跑一边给姜黎发消息。

　　“只有公交上的人在循环，他们有问题，别触怒司机。”

　　“好。我已经下车了，在跟着司机。”

　　“一切小心。”

　　“嗯，你也是。”

　　江辞久等在恒祥里站牌前，七八分钟后终于等到了另一辆56路。上车后，车上的乘客截然不同，一路安全通过戊江三桥。

　　“你在哪儿，司机没有异常吧？”快到最后一站时，江辞久问姜黎。

　　“在回文溪公交中心的路上，我准备再看一下56路，它和你说的一样有水声。刚刚我跟着司机去了他的小区，他老婆在单元门口等他，他们都很正常，上楼后我就走了。”

　　“嗯，我也快到公交中心了，我们那里见。”

　　很快，江辞久所在的56路进站，乘客纷纷散去。江辞久没有出站，他在几辆56路车中寻找着，终于在墙边找到了还有滴水声的那辆车。

　　他打开手机电筒，仔细查看车下，发现车底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地方在漏水。找了一圈无果后，他走到前门旁边，试图找到办法开门上车。

　　江辞久伸手敲了敲车门，那一瞬间，一股阴寒之气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想打寒噤。

　　站内光线昏暗，车内漆黑如墨，江辞久看着车窗玻璃，心头有些发紧。幽灵公交，是……偶尔出现在现实中的公交。

　　它消失的时候，可能是落入了平行时空，上面的乘客或许是活人。但……也有可能，里面的乘客都是鬼。

　　滴水声还在响着，在静谧的夜晚更显得诡异。这种时候，他开始有些不安，这里不是他自己的幻境，不会因为勇气十足就伤害不到他。

　　“系统，我相信你的保驾护航。”江辞久在心中默念一句，便将兜里的水果刀拿出来，刀鞘放回后，再次伸手试图开门。

　　这一瞬间，门却忽然自己开了。

　　“当”的一声，反而把他吓了一跳，他打着灯看了看车内，里面空无一人。但……某个地方的确在滴水。

　　水流在漏水处积攒，而后蔓延开来，让车上的地板湿了一大片。江辞久有些疑惑，漏水的地方在车中间，但昨天为什么只有声音？

　　他屏住呼吸，翻转手机让光能照到上面，然后抬头看了看。可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好像能吞噬光。

　　要上去吗？探知幽灵公交的真相，是不是现在非上去不可？

　　江辞久停了片刻，便咬牙迈步上车。如果有鬼……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走到公交内，靠近滴水处时，那水却不再滴了。他把手里的光对准车顶，那里空空荡荡，只是车的天花板。

　　怎么又没有了。他放下手机，光芒跟着滑动，所有光触及不到的地方都漆黑如墨。他正思考时，后脖颈处忽然一凉。

　　江辞久心中一颤，是……水滴到了他身上。

　　他往前一步躲开，水却依然滴在他脖颈上，冰凉无比。更令他心惊的是，有长长的发丝拂过他颈后。

　　他握紧匕首，做好心里建设后猛地转身。眼前苍白浮肿的脸只出现了一瞬，便又消散在空气中，然而那一瞬间江辞久已经认出了她——是那个中年妇女！

　　她跳江之后，带着死去的样子回到了公交上？这也太执着了。

　　而且这个鬼怎么鬼鬼祟祟，不敢见人一样。难道在真实世界，她下公交后不堪承受指责，跳江自杀了？

　　在做出威胁全车人生命安全的行为后，被指责两句就跳江自杀，那也真是脆弱。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厚着脸皮公然辱骂司机，干扰车辆行驶。

　　不管怎样，在死后产生了这种幻镜，她的执念应当是在恒祥里顺利下车，没有过站，更没有被指责。其实让这个妇女在准确的站点停车这件事，就算今天不来终点站看水鬼，他也会做。

　　“明天见，我们会想办法救你。”江辞久淡淡道，便转身从后门走下车。

　　下车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眼前一花，一阵晕眩。待回过神后，他发现姜黎正站在面前，而且是吓了一跳的模样。

　　“你凭空出现了……”姜黎说道。

　　“刚从幽灵公交上下来，而且看到了那个大妈变成的水鬼。”江辞久收起匕首，把刚刚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又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样……”姜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后叹道：“她竟然会选择自杀么。”

　　“我也觉得有点违和，在车上还真看不出她是会为这种事自杀的人，而且她看起来很想回家。”江辞久回想着妇女跳江前说的话，沉吟道。

　　生时没有回家，所以死后想要回家。这么想回家，又何必为这点小事自杀，公交上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江辞久想了一会儿，快要被自己绕晕了。于是他决定暂且不想，等到明天又一轮循环时救了大妈再说。

　　不过，二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但那样的情形太过残酷，他们暂时不愿提起。或许第二天，答案就可以揭晓了。

　　“现在去宾馆住下吧，我昨天在的宾馆还不错。”江辞久说道。

　　“好。”

　　他和姜黎一起向站外走去，路上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发现可能在幽灵公交上时，之前女生的母亲拍下车厘子的照片并和他说了谢谢。

　　江辞久回复没事，犹豫要不要把她女儿每天傍晚都坐幽灵公交回家的事告诉她。不过既然她女儿安然无恙，而且这只是幻境，倒也不急于一时。

　　第二天，江辞久和姜黎上午分别行动，姜黎回到了青州师范学院，江辞久在56路沿线寻找线索。下午5点半，二人才去大妈上车的水月街口集合。

　　这天，姜黎知道了在紫霞街口被父母接回的女生叫秦悦，是青州师范学院的学生。而江辞久又遇到了一个周身偶尔发光的人，他是一个卖烤冷面和煎饼的小贩，没有任何亲属好友需要乘坐56路公交。

　　分享了各自的收获后，二人很快等到了大妈，于是和她一起上了那趟幽灵公交。

　　依然是熟悉的乘客，熟悉的上车次序，不过这一次，中途某个站点又上来了一个叫萧夜的队友。

　　三个人相认后互相拉进群，分享了彼此的情报。于是江辞久二人从萧夜那里得知，那个妇女上午还在某小区的人工湖里淹死了一次，当时在场的人里，就有这趟公交上的某个大叔。

　　快到恒祥里时，江辞久推了推大妈，等到她醒来后说道：“阿姨，我看你睡了好久，怕你错过站点。你看下你有没有坐过站？”

　　大妈如梦初醒，连忙抬头看了看公交显示的红色提示字幕，然后惊魂未定道：“下一站就是了，还好没坐过站，谢谢。”

　　原来还会说谢谢，也对，谢谢对于一个人来说并不难。

　　“你家在恒祥里附近吗？”江辞久问道。

　　“对，就在恒祥广安苑。”

　　“阿姨是干什么的？”

　　“在家没事干，有时候给我儿子看一下蛋糕店。”

　　“正好我想买蛋糕，加一下你微讯？”

　　“好啊！”

　　于是，江辞久知道了这个女人叫王庭兰。接下来，他们安静等着到站，终于，公交车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