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梦派对》江上吟风

23、恒祥里

　　第二天下午4点半，江辞久提前到达56路公交另一头的始发站，在混乱的指示牌中寻找着。

　　终于，他在一辆待发车的56路上看到熟悉的公交司机，这才放心上车。

　　这趟线路共有25个站点，全程大约一个半小时，前面的十几站并无异常情况发生，唯一的不妥是乘客太少了。

　　车上始终有空位，甚至五站之后才有除江辞久以外的第一个人上车。后面的站点也零星上了几人后，江辞久这才发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上车的人，好像都非常眼熟，和昨天这辆车上的乘客……一样。而且，没有一个人下车。

　　直到某一站，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中年大妈上车时，江辞久几乎确认，这趟车只有昨天的乘客。

　　甚至似乎，只有后几站的乘客，他昨天在紫霞街口才上车，但到目前为止没遇见生人。

　　这一站是水月街口，自始发站起第12站。他记下这个站点，便认真看了一圈所有乘客，把他们的样子印在脑海中。

　　又过了三站后，江辞久听着“学院路口”站点的播报，看到前门上来了昨天在紫霞街口下车的女生。他波澜不惊地看着门口，却在看到下一个上车的人时心中一震。

　　“嘀，发现队友。检测到过往已经相识，微讯好友等自动恢复为添加状态。”系统的机械音适时响起，江辞久回过神。

　　“姜黎，好巧。”江辞久微笑着对已经走上车的姜黎说道。

　　系统之前说得对，她本人没有发光，但身旁出现了闪着光的“姜黎”两个字一瞬，就像电视剧里第一次登场角色的注释。

　　“好巧。”姜黎也笑了笑，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

　　“你是第几次历练？”

　　“第五次。”

　　“我才第二次。后面的历练都是这种很真实的模式吗？”江辞久说着，心想她会更有经验，也见到过更多的人，对自己的记忆可能模糊了。

　　“不一定，取决于幻境的根源。总之一次下来，会见证到很特别的故事，有的让你愤怒，有的让你害怕。”

　　“这样。”江辞久有些好奇起来。

　　手机忽然震动，江辞久看了看，是姜黎在微讯上询问他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于是江辞久把昨天在戊江三桥的见闻，以及56路公交昨天和今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随后他收到了姜黎的发现。

　　“昨天上午，你所说的中年女人在青州师范学院里丢了魂一样地走着，然后死于车祸。下午大约6点40分，我又在戊江东岸靠近三桥的地方看见她又哭又笑，然后跳了江。”

　　“她昨天死了两次？”江辞久瞳孔地震，看向正坐在车辆靠前座位的中年女子。

　　前面各有三个座位面对面，椅背靠着车厢壁，他们可以看到这人有些困倦，闭着眼睛随车辆一摇一晃。

　　于是，二人重点关注起这个中年女子。不过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她依然十分困倦，没什么特殊表现。

　　车按部就班地开着，乘客安安静静，一切似乎稀松平常。又开了六站后，快到戊江三桥时，那个妇女终于瞬间清醒，有些着急地起身。

　　“哎，司机，恒祥里已经过了吗？”她出声问道。

　　“对，上一站。”

　　江辞久也记得，刚刚播报的站点就是恒祥里。接下来就要上戊江三桥，然后是长河路紫霞街口，这个妇女八成坐过站了。

　　果然，妇女脸色一变，声音骤然变大，十分恼怒：“你怎么不提醒？”

　　“公交车播报过了。”司机语气和缓地回答。

　　“那你也应该提醒一下，至少多停一会儿吧！刚刚我看到你只开了一下门很快就关上了，不然也不会反应不过来！”

　　“快到站的时候就可以提前准备下车了，难道没人下的时候，我也要一直开着门吗？”司机的语调依然平静，但话里似乎已经开始不满。

　　大妈神色一沉，似乎怒火更炽，但片刻后和缓了语气道：“那现在你开一下门吧，我下车，再耽误一会儿就要上桥了。”

　　“没到站点不能下车，抱歉。”司机拒绝道。

　　“等下就过桥了，难道让我走回去？”

　　“没到站点不能停，这是公司规定。”

　　大妈深吸一口气，眼皮直跳，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你这司机存心和我作对是吧？回去我肯定投诉你。”

　　“你随便——尽情投诉。”司机不甚在意道。

　　“啥意思，不当回事？什么态度！”

　　司机不说话了，但很可能气得够呛，不再说话已经是在忍耐。大妈见到司机不回答，只好坐了下去，但显然怒火也更加旺盛，受到的无视更让她窝火万分。

　　江辞久看到这场面，直接呆住了。这个乘客也太过强词夺理，她自己错过了站点怎么能怪司机，而且公交怎么可能在没到站的时候中途停下？

　　所以，她下车的时候才会怒气冲冲，这也是昨天发生的事，现在重演了一遍？

　　公交车终于转上戊江三桥，错过站点的乘客看着窗外的滔滔江水，脸色都有些扭曲。忽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脚向驾驶位走去。

　　“你停不停车？”大妈站在司机身旁，凶狠地说道。

　　“不停，都上了桥怎么停？”

　　“不停是吧。”这人冷笑一声，突然抬起手中的包砸在司机身上。

　　车辆发生轻微的偏移，运行不稳，江辞久大吃一惊，起身要冲上前，这时姜黎已经先一步到了前面拉住大妈。

　　“车还在开，再怎么样也不能干扰司机吧？”姜黎十分不满。

　　“哟，你一个上称没有二两重的瓜娃子，也来管起——”

　　“怎么了，不能管？”江辞久也走到前面，虎视眈眈道。

　　大妈看到是年轻气盛且来者不善的男生，气焰弱了下去，但还是嘀咕道：“哪来的一对小年轻欺负长辈。”

　　江辞久气笑了，冷冷道：“您是假冒伪劣保健品吃多了吧，把脑子吃坏了？自己坐过了站，还能怪司机，甚至还打他，刚才的行为多危险？”

　　大妈气得脸色煞白，江辞久觉得异常痛快。如果在现实，他可能不会这么尽情的驳斥对方，只会阻拦她打司机，幻境的好处是少了很多顾忌。

　　“谢谢啊。”司机感激地对江辞久和姜黎说道。

　　“就是，脑子不好就跳进戊江里洗洗，公交是你家开的吗，能随便停车？”在学院路口上车的年轻女生也附和道。

　　“是啊，刚才我忍了这个憨批大妈好久了，没想到她还打司机。”一个男生说道。

　　“就是一个大xx，差点祸害全车人，我看没人拦她敢抢方向盘。”又有一个中年男人忿忿不平地开口。

　　于是，全车人七嘴八舌地吐槽起来，直把大妈气得脸色铁青，又哑口无言。

　　“你们，你们……”大妈最后说了两句，就灰溜溜地去了下车的门旁，似乎想赶紧离开。

　　江辞久看了看义愤填膺的众人，有些好笑，如果是现实，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很明显的表达愤慨吧？这里的人还是有点像npc，行为模式化了些。

　　这趟公交的特殊点可能就是这个事件了，那么这里到底谁是幻境的根源。是这个大妈，还是司机，或者还有其他人……

　　江辞久决定下一站跟着大妈下车，看看她会不会和昨天一样回到桥的另一头后再次跳江。他和姜黎说了循环的可能，以及他下一站下车之后，姜黎点头表示可以，她这次坐到最后一站。

　　56路公交终于通过大桥，再行驶一会儿，便到了长河路紫霞街口。江辞久起身，跟着大妈和一男一女从后门下车，那女生便是在学院路口和姜黎一起上车的人。

　　大妈依然怒气冲冲，其他二人嫌弃地避开她，车下站牌前一对面容和善的夫妻笑着迎接下车的女生。

　　“悦悦，下班啦？”

　　“爸，妈？怎么又有车厘子，不用天天买这么多，很贵。”

　　“没事，你爱吃就行……”

　　有些熟悉的对话传来，江辞久到此已经确认，这是昨天发生的事又重演了一遍。难道，他们被困在了同一天？

　　可是，今天早晨醒来时，时间分明前进了一天。难道因为他是外来者，只有这个幻境的人才被困在循环中？

　　现在没时间多想，江辞久看了看走得很慢的大妈，当机立断开口要下车女生的联系方式。

　　“你好，请问能不能加个好友？”

　　江辞久一脸期待，女生愣了愣，礼貌道：“不了，我有……”

　　没等女生说完，江辞久又快速道：“游泳健身了解一下2折优惠加我附赠车厘子和百元红包求求了支持一下兼职的大学生吧……”

　　女生又诧异了一下，摇头：“不用……”

　　然而她还没说完，女生的母亲就打断道：“诶？可以加一下。”

　　“妈。”女生十分无奈。

　　“没事，加我的。”女生的母亲拿出手机，江辞久扫码之后，转身飞快地冲了出去，去追刚才的大妈。

　　“哎，车厘子怎么拿——”女生的母亲喊道。

　　“我马上给您安排等会儿送上门——”江辞久回头大声喊道，这一瞬间，他发现女生的父母身上也现出淡淡的光晕。

　　“又是两个阳气旺盛的人？”江辞久自言自语后继续追大妈，发现距离不远很快就能追上后便放慢了脚步，先给女生的母亲发了一百元的红包。

　　“谢谢，我们的地址是紫霞路御水湾东苑6栋2单元601。”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