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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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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徐夫人正巧陪着老夫人去城外香火旺的寺庙礼佛。平日里,她是不爱做这些求神拜佛的事情的,求满天神佛,不如靠自己来得踏实。只是最近出了阿宁的事情,徐夫人心有余悸,想着同去拜拜,求个平安,也是好的。
不巧昨日阿宁命数堪忧,众人商定之后,双儿立马喊了徐和遣家丁前去报信。家丁脚程慢,消息送到之时,晚霞都铺了半边天。寺庙修建在山中,一个妇人夜晚寻路下山还是有些危险的。老夫人言道孙子是个有后福的,纵使徐夫人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次如何且看他的造化。老夫人坚决反对徐夫人这时候回去,夜路难行,她可不能白失了一个好儿媳。
纵使徐夫人心急火燎,也只能等到第二日再回来,于是将嘱托写在了信里,交给几个年富力壮的家丁,捎带了回来。
不忌很愁。阿宁的情况说坏不坏,说好......也不能算很好。
白璃的修为几近全部都融给了阿宁,若非不忌的压制,阿宁小小的躯体一早便要被洪流般的真气冲撞得稀碎。只是,一味的压制并非长久之计,阿宁根骨脆弱,犹如被木塞堵住的长堤,稍有差池,便是倾颓之势。为今之计,只有趁着阿宁年幼,正是可塑之时,送往山门修习,以期能将这股力量化为己用。
“我应承了徐夫人要保阿宁平安,却也让他无法再过寻常人的日子,到底是有愧于他们。”
双儿望着不忌微蹙的眉,直想伸手将它们抹平。
“昨日信笺上,夫人说了,她所求的无非一个平安。阿宁如今性命无虞,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么?”
不忌思索一阵:“现在看来,好像是没有。”
双儿微扬起头,伸出手,正好接住一瓣新落的梨花,又轻声言道:“除却眼前的生死,还谈什么往后的平安。那时的办法不过一个,独木行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忌微微一怔,苦笑道:“方才还是我在劝慰你,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双儿冲不忌弯起嘴角,吐了吐舌头,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可惜他并看不见:“这下好了,我们又扯平了。”
双儿和不忌行至厅堂时,徐夫人还未归来。使女热情地斟了茶,凉过两盏之后,便听见外面风尘仆仆的动静。
徐夫人虽说心急,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模样,只是妆容没往日里精致。瞧着府里的人神色并无异常,便知道宝贝儿子如今已经渡过了一劫。
“大师,我儿究竟是怎么了?”徐夫人待心气平静了些,立马询问道。
双儿扶着徐夫人的手,在主位上坐下。“夫人还请放宽心,我们正要跟您说呢。”
话音一落,二人都将目光凝在了不忌身上。
“阿宁如今已非常人,以后怕是不能呆在徐家过寻常人的日子了。”不忌缓缓开了口。
徐夫人的身形晃了下,不自觉地抓紧了木椅的扶手。那双保养的很好,却因为近日的操劳而略显沧桑的双手青筋凸起。
“你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徐夫人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双儿扶额,瞧了一眼还在斟酌的词句的不忌。
这人是真不会说话。没有一点点防备,一张口就把最坏的事情抖落在了人家面前。
双儿急忙接了话,将阿宁的情况同徐夫人讲清楚。
“我们正要往鄢城的方向走,那里有肃和宗驻城的分支,我与他们也算有点交情,可以将阿宁带进宗门。只是要如何修习,就要看阿宁的造化了。”
徐夫人紧蹙着眉,神色复杂。
“我祖上,徐家祖上,好似都没出过什么修道人,到了阿宁这里怎么就出了这些个事......”
徐夫人本想着阿宁没事了,从此之后安安稳稳的长大就好,到头来竟然还要去修道。徐夫人不想让阿宁去的,可是心底不知怎的也生了点忧虑,祖上也没个修道的根,也不知阿宁是否有那个资质,能入了人家宗门的眼。
不忌沉声道:“阿宁受这些事的纠缠,就说明他有入道的机缘,只是修习绝非易事,阿宁以后是要去吃苦的。”
双儿又望了不忌一眼,默默将茶盏递给徐夫人,然后劝慰道:“想必夫人也能明白,如何才是对阿宁最好的。”
徐夫人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润了干涩的唇,顺着喉咙流下,徐夫人如今品不出清甜的茶香,但觉得胸中的酸涩冲淡了点。
幽幽地叹了一声之后,徐夫人望着双儿缓缓说道:“听了你们的话,我又怎么能不知送阿宁去宗门是最好的。我也知道,这是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的机会。”
双儿和不忌心头皆是一颤,这样的话后头,大多会有个但是。他们也知道,突然逼着徐夫人做这样的抉择,她的心里有多难。
“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就想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一生。阿宁是我的心头肉,从未离我半步,怎的就突然要离家去修道了。”徐夫人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现在有的就只有阿宁了,双姑娘,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
双儿望着徐夫人落寞的样子,正不知如何开口劝慰。
只见徐夫人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又开口言道:“到底是我的儿,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得任他命悬一线。只是阿宁突然就要离家,我和老夫人心里都没个准备。双姑娘,你们能否再多留几日?”
双儿和不忌虽然得了徐夫人的应允,心中却无半分轻松的感觉。他们本不是追求修炼得道的人家,却是硬走上了这条路,而受母子分离之苦。
“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要让阿宁离家,是我们唐突了。既然夫人同意,我和不忌一会再去问问阿宁的意思。”
徐夫人摆摆手,沉声道:“就算阿宁不答应,你们也要带他去。”
双儿怔愣一下,沉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离去之时,双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客厅,只剩徐夫人一人坐在主位上。方才还算端庄的夫人,垂着头,双手掩面。
双儿和不忌回到偏院,发现阿宁正立在争渝的房门前。
“阿宁,怎么不进去呢?”双儿远远地招呼道。
“双姐姐!”
阿宁小跑到双儿跟前,委屈地瘪了瘪嘴:“争渝哥哥说他还没起床,让我在门口等着,他起床气很大的。”
现在日头已经高高地挂在天上,阿宁在门外约莫等了能有小半个时辰。
双儿挑了挑眉,若真是睡到现在,那他怕是死过去了,还能有什么起床气。
“争渝哥哥真是懒,竟然还没起床。你和不忌哥哥进去看看,别是起床撞了桌角,晕过去了。”
“哼,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蠢得事情!”房内传来争渝刻薄的声音。
不忌无奈地笑笑,然后带着阿宁,推门进了房间。
阿宁一进门,就瞧见铺了一地的被褥,再抬眼一看,床板上空空荡荡。
能人多有怪癖,原来争渝哥哥喜欢睡地上。
“你们来做什么?”争渝不耐烦地问道。
“自然不是来看你的。”双儿回道,“心里难道没点数么。”
“......”
小团子正窝在被褥的一侧,阿宁瞧见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争渝狭长的眼睛眯了眯,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对了!”双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清脆地拍了下手。
争渝转了目光,十分不爽地斜睨着双儿:“一惊一乍的,看来你是上了年纪,记性真差。”
双儿眉头跳了跳,冷哼道:“哦?那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忘了如何助妖修恢复元气好了。毕竟我这个小脑袋,能装的东西可是很少,不如腾出点空来记着别的事。”
争渝眼神一亮,努力地收敛了方才讥讽的神态。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还是记着得好。那方法,是什么?”
双儿本想再同争渝回几句嘴,但见着他目光灼灼,对白璃这般上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悻悻地回道:“沉月华。”
沉月华并不算罕见,但大多是灵气稀薄的。要对白璃目前的情势有助益,只能使用丹修精炼的上品沉月华,但凡加上上品二字,多是有价无市的丹药。更何况,争渝还出不起价。
争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能拿得出手变现的东西之后,咬着牙问道:“这东西,哪里有?”
不忌开口回道:“肃和宗内,有不少灵兽和妖修,应该会有这类的丹药。”
宗门内的珍贵丹药,一般极少对外出售。
争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如何去悄悄拿一颗,然后全身而退之后,然后问道:“肃和宗,怎么走?”
不忌摸了摸下巴,答道:“最近的鄢城,有肃和宗门驻守,那里说不定会有。”
双儿拉着不忌的衣角,将半张脸藏在不忌身后,忍着没有笑出来。这个人,就差没有把“我要去抢”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忌缓缓地补充道:“听说那里的门主,是元婴后期的琮言真人。”
争渝闻言,抖了一抖。
双儿弯着眉眼,笑道:“不过巧的很,我同那宗门有点交情,说不定能换一颗出来。”
争渝怀疑地看着双儿:“真的假的?无事献殷勤,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双儿无辜地眨巴着眼:“我这可是一片好心。你身上又有什么好处,是我要搭进去一颗罕见的上品丹药换的。”
争渝想了想,自己身上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图谋的。
“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往鄢城的方向走。你若信我们,那我们便同去。”不忌开口道。
争渝看了眼窝在被子上的小团子,问道:“你会帮我拿到沉月华?”
“尽力而为,总比你去偷去抢来的容易些。”双儿笑眯眯地回道。
争渝扯了扯嘴角,双儿这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知怎的,总让他觉得一阵恶寒。
“那就信你一次好了,我带上阿璃,与你们同去。”
“极好极好!”双儿满意地挽着不忌的胳膊,然后冲阿宁喊道,“阿宁,争渝哥哥也会带上小白陪你一起去鄢城呢。”
争渝的脑袋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丝毫听不见阿宁那边雀跃道谢的声音。
“你说什么?!”
“我们答应了徐夫人,送阿宁去鄢城,你又要带着小白与我们同去,那自然就是我们五个人一同去了啊。”
争渝瞪大了眼睛看着双儿,然后转头对不忌说:“你瞧见没?这样骗人又不讲理的姑娘你还是离的远些好。”
不忌的指尖略过眼前的白绫,笑道:“瞧不见呢。”
双儿在一旁痴痴地笑着。
争渝一脸嫌弃地将目光在不忌和双儿之间转了一轮:“真是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