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袖便作相执手》苏云冉

63、往事（二）

　　冬日渐渐逼近北商，北商的冬日是三个国家里最冷的，雪在北商亦很常见。
　　今日就落下了第一场雪，商慕渝自幼体寒很是怕冷，整个人包成了一个小团子，又戴着一顶兔毛帽可爱的紧。
　　柏溪一见到商慕渝就两眼发光，抱着团子一般的商慕渝大喊：“渝哥哥！你好可爱啊！”她对可爱的东西总是这么热情…
　　商慕渝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小脸憋得红扑扑的，艰难道：“阿溪…你快放开本王！！”
　　“我不要！…软软的，香香的~~”柏溪正痴痴的傻笑，突然被人从腋下抱起，一回头发现是自家哥哥，蹬着短腿挣扎道：“呜…放开我啦！”
　　得到解放的商慕渝立刻躲在了柏泉身后。
　　恰这时，王妃走过来，见状哭笑不得——这几个小鬼一刻不看住就能闹起来。
　　正午宫中举行家宴，王妃怕商慕渝无聊便带上柏家两兄妹一起陪侍，柏泉虽小但心性稳重有这个大哥哥在王妃也放心些。
　　商慕渝这一辈的孩子都比商慕渝大，她暂时是平辈中最小的孩子。
　　与她年纪相仿的大概就只有皇帝的三皇子，族中排第五的商允巳。
　　从商允巳开始，直到商慕渝，除了老八商慕瑄已经没了以外都是公主和郡主。

　　宴席到一半商慕渝就带着柏家兄妹偷偷溜走了，她想着商阮恒好像从不踏出宫殿，一个人在寝宫太孤单了，至少她可以去看看。
　　至宫殿门口她让柏家兄妹等在门口自己进去。
　　一进去，石桌上摆了很丰盛的吃食，菜品跟方才宴会一模一样，想必是皇帝特意吩咐人送来的。
　　却没见着商阮恒的身影。
　　说起来她从未踏足过宫殿里面，只是在院子里。
　　“皇叔？”商慕渝便喊着便往里走。
　　无人应答，整个宫殿死气沉沉的好似没有一个人。
　　商慕渝此时还是个孩子罢了，这宫殿没一点人气儿她心中恐慌，但还是忍着找商阮恒。
　　好一会才在偏殿听到些动静，寻过去，闻见一阵酒味，一人正趴在桌上。
　　她走近观察了一会，断定商阮恒应该是喝醉睡着了，刚想走抬眼看见墙上挂着一副女子的画像，跟母妃有几分相似。
　　还没瞧仔细商阮恒便醒了，闭目揉着太阳穴还未发现商慕渝，不知为何商慕渝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只见商阮恒忽然哭又忽然笑，起身往画像走去，踢翻足边一坛酒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然，与往日问去呢，形象全然不同。
　　这样陌生的商阮恒让商慕渝心中更加恐慌，往屏风的另一边跑了出去。
　　因而惊动了商阮恒，他见到那小小的背影神智忽而清醒三分，跌跌跄跄的追了上去。
　　“小渝儿！”在院子里商阮恒抓住了商慕渝，还未开口手便被咬了。
　　小儿利齿不容小觑，但商阮恒仿佛没有感觉，只问商慕渝为何要跑。
　　他披头散发两眼无神的模样着实吓到了商慕渝，她挣扎不开就哭了起来。
　　门外的柏家两兄妹听到动静，柏泉让自家妹妹立刻去找人来，他自己冲上去对着商阮恒一顿拳打脚踢。
　　总算使得他松开了手，一把将商慕渝护在身后。
　　商阮恒却依旧是笑眯眯道：“小渝儿，过来。”
　　躲在柏泉身后的商慕渝拼命摇头，“你不是九皇叔！”
　　他表情微微一滞，又笑：“我是啊，我就是九皇叔啊，小渝儿。”
　　商阮恒现下只想着不能让商慕渝离开，不然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听雪没了瑄儿没了，连父皇五哥都…
　　禁卫军到时商阮恒差点又抓住了商慕渝，一同赶来的王妃下令把商阮恒围住，将哭成泪人的商慕渝抱在怀里。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渝儿隔三差五的就跑出府，还不让柏家兄妹跟着，原来是来找商阮恒。
　　商阮恒当年是因为精神失常，先帝走的那日纵火自杀，后被皇帝禁足在了这宫殿里。
　　又常吸食五石散，寄托幻觉之中，她是绝不允许这样的商阮恒靠近商慕渝的。
　　吸食五石散的人精神颓靡恍惚，今日的事情便能证明商阮恒确实有危险性，他想伤害渝儿！
　　商慕渝在母妃怀中哭得越发凶，她是真的被吓着了，王妃上下查看一番，幸而除了手腕有被抓狠的红痕他处无伤。
　　王妃把她抱起，“渝儿，跟母妃走，以后不许来这知不知道？”
　　商慕渝看了一眼商阮恒，点点头。
　　商阮恒见王妃要带走商慕渝，愈发猛烈的挣扎起来，禁卫军虽不敢伤他却也不会让他靠近王妃那里。
　　他自颓废以来，武功荒废根本敌不过禁卫军，挣扎途中被划伤甚至用手直接去抓刀刃也好似没有感觉，连白衣也染上了鲜红的血
　　王妃消失在宫门拐角处，商阮恒脱力的跪在原地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良久，忽而疯癫大笑。
　　所有人渐渐退出宫门。

　　回府之后王妃替商慕渝上了药便带她到祠堂去跪着。
　　王妃道：“在你父王面前跪下，你知不知错？”
　　商慕渝低头跪着，点头，哽咽道：“渝儿不该瞒着母妃…母妃莫生气了…”
　　“…你是南誉王府唯一的血脉！”王妃大声训斥道，门外守着的芸祁都惊了。
　　商慕渝更是不敢吭声。
　　“…也是母妃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寄托，你明不明白？你若是出了事，让母妃一个人怎么办？！”说着王妃便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商慕渝心中一痛，哭着朝王妃俯首道：“渝儿错了…母妃莫哭。”
　　王妃看她一眼，气稍平，拉她起来抱在怀里道：“往后不许再接近你九皇叔明白吗？”
　　“渝儿明白…”
　　“那就好。”
　　商慕渝缩在王妃怀里，好一会怯怯的问道：“母妃，皇叔...他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像是变了一个人。
　　王妃沉默了许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他........因为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人吧。”
　　很重要的人...
　　商慕渝想到了方才在宫殿里看见的女子画像，跟母妃很像...
　　她知道自己有一个二姨，她走时好似也听见了九皇叔喊听雪这个名字，所以九皇叔是因为二姨的去世才变成那样的？
　　“九皇叔....肯定很难受吧。”商慕渝如此喃喃念道，王妃听见了微微一愣也只能叹气了。
　　失去了这么多至亲…岂能用难受二字了得，生离死别…那便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商慕渝年幼，尚且懂不了这复杂的感情，就像灵堂之上大闹一场，小孩子能任性发泄一场。
　　于大人而言，再痛苦也要坚毅面对事实。

　　半月后。
　　夜里南誉王府突然起了大火，临近祠堂。
　　王妃闻讯而来，顾不上问大火从何而来，这祖宗牌位可不能烧了！当即命人先将牌位救出来。
　　好不容易将火扑灭，众人皆是狼狈不堪，王妃自己也被烟呛得厉害。
　　幸而火势没有祸及祠堂，只是中堂和周边的回廊烧成了灰烬，王妃让其他人先退下，留下管家询问这火是因何而起。
　　管家也是诚惶诚恐不知原因，只道是有个家仆值夜的时候发现中堂这边有火光便喊人起来救火。
　　中堂这边夜间是没有人的，更不会点蜡，所以不会是哪个家仆打倒了烛台所致，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纵火。
　　好大的胆子，欺负到南誉王府的头上来了！
　　王妃正想着可能会是谁，柏家俩兄妹便急匆匆的跑来，道：“夫人！小王爷不见了！”
　　“什么？！”
　　柏泉低着头道：“.....我们找遍了王府，也没有见到小王爷....”
　　王妃如遭雷五雷轰顶般向后一倒，幸而芸祁手疾眼快的扶住了。
　　中堂遭火灾，渝儿恰巧在这时不见了踪影，不用多想也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在中堂放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是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却是掳走商慕渝！
　　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
　　王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事很快就传到晋安王府，宫里这会估计也知道了。
　　晋安王得知商慕渝被掳走立刻下令：“通知京都卫，让他们立刻封锁城门，搜索城内！明日出入城门者皆要仔细查验。”
　　“是！”手下人去传令了。
　　他们现下正在南誉王府的书房内，几个王爷王妃都在。
　　王爷们在商量对策，这群人胆大包天敢烧王府掳走小王爷，渝儿在他们手上非常危险。商慕渝是五哥唯一留下的血脉，救不回来他们怎么对得起五哥。
　　晋安王沉吟片刻，宽慰王妃道：“五嫂莫急，有我们在，一定会将渝儿平安带回来。”
　　王妃现在还算撑得住，勉力点头。
　　其他几个王妃都在一旁宽慰，晋安王妃这时还怀着孩子，已经显怀了(这便是以后的商慕安)。
　　商量好路线，几个王爷各带一队都卫去搜查。
　　火把照亮了街道，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响，百姓不知道外面为什么这么乱，皆躲在家中不敢出声不敢点蜡，唯恐士兵将自己的家人抓走。
　　一天黑暗的小巷，有几包坏了的稻米堆积此处，一队士兵途径此处，里面有个黑影便缩了缩。
　　待士兵走后他才出来，手上抱着一个昏迷的孩子——便是商慕渝。
　　他小心翼翼的走出小巷，哪知在拐弯口有个士兵正在墙角小便，见着这抱着孩子的可疑人物便连忙大喊：“来人！刺客在....”
　　话还没喊完便被黑衣人一手打晕，可惜此时有人已经闻讯赶来。
　　脚步声越来越大，那黑衣人眸光一闪，借力跃上屋顶，虽然这样吸引的注意力越来越多，但他依旧没有出手伤人。
　　一路又逃又躲，反倒是被刺伤了好几处。
　　不久后天亮了，凭着血迹他们寻一处破旧无人居住的府邸——曾经的历康王府！
　　晋安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半个月前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现下又这么巧的找到历康王府了，那么掳走商慕渝的人是商阮恒的话....
　　这件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理。

作者有话说

　　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