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往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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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因着南誉王逝去而默然了许多，南誉王府更是白绫高挂。
幸而南誉王府是个贤惠聪敏的女子，丧事办的很妥帖，除了灵堂那次——
众位皇亲大臣皆是依次拜过灵堂前停放着的遗体牌位，而后对南誉王妃轻声道一句节哀。
王妃脸上很是沉静，但是从她眼底的疲惫和悲哀便能看出她一直在压抑，南誉王正当壮年便早早去了幸与王妃膝下有一子。
南誉王府的未来便靠这位至今还未露面的小王爷了。
商慕渝一直不肯接受自己父王逝世的事实，这两日便一直躲在房里不肯出来任谁哄都没用，王妃又因此大噩强忍哀痛为南誉王后事打点，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无暇顾及商慕渝。
今日告慰灵堂之前王妃才去商慕渝房外哄了许久，商慕渝才肯出现，不情不愿的被人服侍着穿上孝衣，白色的看着就扎眼。
出是出来了，就是不肯进灵堂去拜父亲的牌位，只远远的躲着望着，眼眶虽红透了却不见泪水掉下来，可见这孩子脾性倔强。
这时有些祭拜完出来的大臣正小声地说着话。
一人道：“王爷就这么去了，王妃也是苦…”
另几人皆叹息表示同情。
听闻此言，商慕渝鼻子一酸，虽然这些人说的没错但她心里极为不舒服，当即便从藏身之处跳出来道：“闭嘴！我父王没死！再胡说八道，我让你们好看！！”
几个大臣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堂内走出一个人，那人便是晋安王，呵斥道：“渝儿！过来，不许胡闹！”
王妃也在堂门口唤她，一句渝儿喊得商慕渝心神都是痛的，依言走了过去，抱着自家母妃的腿哭成了泪人儿。
一时所有人便不再说话，堂内只听商慕渝一人哭声。
“母妃，父王没有如他们所说那样逝世对不对？”商慕渝抬头看她，小手紧抓着母妃的裙角，这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她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渝儿…”王妃弯腰要替商慕渝擦泪，谁知商慕渝竟躲开了，还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好在扶住了灵案，那上面放着她父王的牌位，刻着她父王的名字——人死后只是这样而已？
她不信，前几日父王还要查她的功课...她没用心做于是被训了一顿。
父王他，是不是因为渝儿不认真做功课才不理渝儿的？
回过神来商慕渝已经跑到不知何处了，反正不在南誉王府里，忽而忆起自己刚才所作所为，竟是把灵案一扫而空，对着母妃说：母妃是骗人，父王也骗人，连皇叔都骗人！
然后便跑出了王府。
跑累了才停下，竟是快到宫门口了——回头一看南誉王府的穿着孝衣的家仆正追了过来，还好商慕渝身量小暂时没被发现，于是心下一横大摇大摆地往宫门口走去，守宫门的侍卫见到一个穿孝衣的孩子立刻拦下，正想训斥便被眼前金晃晃的南誉王府令牌唬得立刻下跪。
这是南誉王府的小王爷，穿着孝衣拿着令牌不会有错。
刚得放行那小小的身影便一溜烟跑了进去，小孩子身手机敏特别像是商慕渝这种练过些的，侍卫刚疑惑便见南誉王弗的家仆追了过来，喊道：“小王爷，别跑了，快跟我们回去！”
但是侍卫将他们拦下，他们没有令牌通行不可能入宫。
家仆只得告知侍卫原因，让宫中侍卫帮忙追商慕渝，可惜侍卫还是纹丝不动——他们只听命皇族。
幸而这时晋安王亦追了过来，听家仆说是进宫了便命侍卫调动宫中侍卫抓商慕渝，自己则先去了皇兄的御书房报告此事。
小孩子跑得再快也终究体力有限，宫中也不乏高手，渐渐的要被逮住了，谁知一个转弯便不见了人影。
再往前便有一座宫殿，这个宫殿宫里的人都知道，是陛下禁足历康王商阮恒之处。
殿中除了有人定时送吃食以外便只有商阮恒一人在里面。
正犹豫着，领头的那个侍卫率先走过去，便喊便走近，还未扣门，那门缝突然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衣袍披散头发的人——自然是商阮恒！
传闻商阮恒从前待人温润，时过境迁，却变成了眼前这个眼神不耐，脸色阴沉的人。
众侍卫连忙下跪参见。
头顶幽幽的道：“吵什么？”
领头的侍卫赶紧答了：“回九王爷，我们是来请南誉小王爷回府的…”
正想询问商阮恒有没有看见，头顶又不耐烦道：“这里没有什么小王爷，给本王滚。”
明显是动了怒，且商阮恒常年一个人住，这宫殿显得有些阴森森的，侍卫们自然如蒙大赦的滚走了。
商慕渝正躲得心跳加速，听得他们走远了方才松了口气，却见这人盯着她打量，她也惊讶得发现，此人跟父王长得很像。
但仔细一看却又有许多不同之处，譬如父王的眉眼更为英气，而此人柔和许多，只是眉间阴郁之气很重。
当然，此时方才几岁的商慕渝是看不出这些的，她只是分辨出了此人与她父王样貌声音和身材的不同。
真想着，对方突然道：“你是五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商慕渝想了想，这人唤她父王五哥，想必是她的皇叔，便答道：“慕渝…”
“慕渝…”商阮恒念了一声，忽然轻轻的笑说：“我是你九叔……小渝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说到原因商慕渝便欲哭不哭地揉了揉眼睛道：“他们…他们都说父王死了…我不信！”
商阮恒沉默半晌，没说别的，只让她进来坐一会。
看着他泡茶，他说可以教自己。
总之说了一些话，再抬头时天色已晚，方才念起母妃再自己出门时凄声唤自己，不用看也知道，母妃当时有多担心多痛苦…
而自己却…
商阮恒把商慕渝送到门口，在小家伙走出去之前问道：“小渝儿，你以后可以常到这里来玩。”
“好，渝儿会的！”她喜欢跟这个九皇叔聊天，所以应下了。
出了宫殿的范围就被一队侍卫拦住了，这次没跑了，反而道：“送我回南誉王府。”
侍卫们总算松了口气，连忙通知了晋安王爷和皇上，于是首先被带到御书房，两位皇伯皇叔本想训斥不懂事，但见到这么小小的人儿低着头的模样，怎么也开不了口。
只问了两句便由晋安王送回南誉王府。
王妃得到通报立刻就跑了出来，一把将商慕渝抱在怀里，激动得落了泪，边看商慕渝有没有受伤边训：“渝儿，你要是出了事，让母妃怎么办？！你这样莽撞得捣乱你父王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王妃哭了，商慕渝更是哭了，喊着：母妃对不起，渝儿…渝儿错了…母妃打渝儿吧！
旁人看在眼里亦十分不好受，一众家仆暗暗抹泪，尤其柏泉柏溪二个小孩哭得最凶。
柏泉尚且内敛点，柏溪就哇哇大哭，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原因。
晋安王眼睛有些酸涩，上前把跪在地上的王妃劝起来，进了王府。
好不容易安顿好，晋安王也回府去了。
商慕渝跑了一天，累得很，被母妃喂了几口甜羹便在母妃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轻轻把商慕渝抱回房，听她说着呓语道：“母妃…渝儿听话…”王妃心里一阵苦涩，爱怜地摸摸她的额头，待她睡熟方才熄灯出门。
谁知一出来就撞见门口站得笔直的柏家兄妹，哭笑不得道：“你们两个小鬼怎么站在这？”
柏泉不太会说话，柏溪答道：“我们，我们想来看看小王爷…”
商慕渝一定很难过，他们娘亲走的时候他们也很难过。
王妃笑着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脸道：“渝儿今日睡下了…明日…今后要麻烦你们一直陪着她了明白吗？”
柏家兄妹闻言坚定的点头，仿佛应下了什么神圣使命。
之后便被哄回去睡觉了。
一夜梦醒，商慕渝早早起床梳洗，原因是她要去书房看书。
这还是她头一次起这么早。
去书房的路上恰好撞上了柏家兄妹俩，柏家兄妹一脸震惊让商慕渝很不爽，一人赏了个“爆炒栗子”，让他们跟着自己去书房念书。
柏泉倒没什么，他还挺喜欢看书，柏溪也喜欢，但不是同一种。
柏溪喜欢的是写着各种故事的话本，能看上一天！
王妃去商慕渝的房里却扑了个空，听侍女说是去了书房，便去书房看了一眼，发现她正一本正经的教柏泉认字，柏溪不好好看她便赏“栗子”，一副小夫子的模样。
见商慕渝终于懂事心下欣慰，王妃没进去打扰，吩咐芸祁过一会送早膳过来给这几个孩子，并让管家去请了先生，明日授课。
王妃其实对商慕渝很是严格，只是南誉王在世时一直都是他亲自教的，所以王妃不太管。
现在终于肯用功了，人经历些事情总会长大，虽心里心疼得厉害，但尚可忍耐。
几月就这样过去，商慕渝本就聪敏，这几个月突飞猛进了不少，字写的多了认得也多，最值得开心的是——
因为她的名字比较难写，从前不用功也就不会写，这下苦练了一回终于是学会了，兴高采烈的拿给王妃看，得到夸奖之后去了祠堂跟自家父王炫耀，把纸压在案上。
每次会写些什么，她总要来祠堂，如今这些纸也有一指节厚了。
算算日子，已经三四日没进宫看望九皇叔了。
今日会写名字，自然要进宫去。
一用过午膳便拿着令牌进宫去了，她早就被特许能随意进出宫，所以对宫里很熟悉，顺利到达商阮恒所在的宫殿。
无一例外的见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坐在石桌前沏茶，旁边置放着甜点。
“皇叔，渝儿来了。”
稚气的孩童音，带着许多愉快，看来这小家伙今日有开心的事要对他说。
“嗯，今日又有什么开心之事？”商慕渝是他好心情的源泉。
且他发现，每次见到商慕渝总觉得她长了不少，五六岁已比同龄人高出一些，现在比她大一岁的柏泉都只勉勉强强高她一点。
毕竟父母身高都很可观，以后定是个高挑的。
商慕渝道：“渝儿会写自己名字了！”
“是吗？”商阮恒道：“写给皇叔瞧瞧！”没有笔墨纸砚，一杯温茶尚可。
只见商慕渝立刻以手为笔，在石桌上端端正正的写出自己的名字“慕渝”，一个几岁孩童能有如此的笔锋已是不错。
商阮恒仔细看了一会，点点头道：“小渝儿以后必成大器。”
又被夸了，商慕渝很是高兴，高兴地多吃了几块糕点，结果吃饱了。
喝了口茶却开始打嗝，商阮恒替她拍背顺气，笑意满满道：“吃这么急做甚？”
“嗝…”商慕渝想开口又是一个嗝打上来，大约是觉得有失面子，嗝还没打完就走了。
回府之后恰是晚饭时候，商慕渝打着嗝哪里吃的下去，柏溪便问她是不是偷偷跑到街上去偷吃了，还说她一点义气都不讲，不算她一份。
自己跑去宫里的事情母妃不知道，便装作确实如此的样子，道：“确实是外边的小吃食吃多了…”
王妃不疑有他，这种事商慕渝以前也干过，就是图个新鲜，只告诫她以后别吃太多不易消化。
让厨房泡一碗山楂茶来给她消食。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往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