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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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王府处处便点上了灯。西林苑此处名为霖铃阁，地处偏里的，所以外边宴客的声音只隐约听得到些许。
倒是安静。
算算时间清曜在房里待了近两个时辰，她绝不会乖乖坐在床边等人来。纵使心中有不安但是她依旧平静的坐在小书房里挑了几本书来解闷。
她发现这里几乎每本书都有那位王爷的字迹，几乎都是他的个人感想。
清曜越发觉得这个王爷的的确确不是一般人了。
“公主！来人了！”守在外边的临鸢及时进来报告情况，清曜倒是不紧不慢的把书放好然后坐回床边，完美还原。
“奴婢参见驸马爷。”临鸢小丫头的声音传进来，预示着那人来了。
听着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清曜的心跳得快了些。突然一阵恍然，她这是嫁人了？要面对这么个男子，可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阿泉，带临鸢去休息，忙了一天都累了。今晚不必留人伺候了。”商慕渝在关门前对外边二人说道，听起来多体贴下人，但仔细想想，洞房花烛夜多么引人遐想啊。
临鸢在心里祈祷：我家公主是个心地善良的大美人驸马爷请善待！
随后跟着柏泉告退了。
商慕渝关了门，隔着一层红纱玉帘看见那位南洛的公主平平稳稳的坐在床沿。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愧疚和悲哀，但刚冒出个头来就被掐灭了。
往桌上的香炉里撒了些粉末，这药对没有功力的人来说持久嗅到即使是一点点便也够他睡到大天亮的。商慕渝自幼习武功力深厚，这种剂量对她不起作用。
做好一切，她才踏着稳稳的步伐走进去，玉帘相互碰撞发出“噼啪”的响声，显得有些突兀所以商慕渝的接近更使得床沿的人儿握紧了手。
几步距离已经可以闻到这位王爷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味混杂着微微的酒香，他正在为自己掀开遮住头部的鸳鸯头盖，很快，她看见了他的模样。
玉冠束发，那人眉眼温和不失英气，鼻梁挺立面容干净似乎连胡渣的痕迹也不见得有一点。发现自己在看他唇角便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来，然后烛火衬得他本就温和的五官柔和得不像话。
这是一个让人一眼就沉沦的美男子。心系天下百姓，才华横溢，不拘小节。
好一个北商南誉王！
商慕渝发现自己这个美人“妻子”似乎看呆了呢，眼里的神情简直称得上流光溢彩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商慕渝在心里自嘲：这是什么比喻？难不成自己是东西？……嗯好像也不对…罢了罢了。
“殿下是觉得本王很好看么？”商慕渝开口揶揄。“啊…没有…”清曜这才回神，撇开目光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竟被“美色”所诱！
这男子，若是个女子定然要被认为是“祸国殃民”的。
“那“没有”的意思是，本王模样骇人？”商慕渝继续揶揄，打定主意要逼得清曜怒目圆瞪才好一般。
“…王爷自重…”清曜皱了皱眉，若非声音一样，她可能要怀疑这个商慕渝是个假的商慕渝了！
“嗯？”这王爷誓要流氓到底了，“本王又成不自重了？”用这样温和的嗓音来调戏人，实在过分了！
“……”清曜张了张樱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觉之前看错这个王爷了，即使已为夫妻这样出言调戏也…也…
某位王爷却毫不愧疚的笑了起来，“呵呵呵，本王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殿下莫怪。”
清曜闻言气煞，瞪了他一眼，咬牙道：“王爷还真是周到。”哪有这样缓解气氛的？
听出美人不满了，商慕渝笑笑转移话题：“殿下先将头上的负担卸掉罢，本王去酙酒。”
清曜不答，商慕渝也不介意，抬步走出红纱玉帘。
女子梳妆本就耗时间，更何况清曜还是故意放慢动作的——谁让这人之前调戏她来的，就让你多等一会！
商慕渝几乎要怀疑自家小娘子晕在里头之时，里面终于有人出来。美人卸了红妆，一头青丝仅由一根发带束住便是淡妆微点。
这位清曜公主是个大美人啊。爱慕之人肯定不少，那她有没有钟意的？或许在南洛某位与她互相爱慕的男子正在心中恨着自己…
想到这里商慕渝微微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八卦起来了？罢了罢了。
见她出来，商慕渝拿起两个杯子，微笑道：“本王与殿下，今日有缘结为夫妻，实属难得。”
清曜没有马上接过，只道：“清曜远嫁王爷，可说背井离乡。唯有一愿。”
“公主请讲。”商慕渝笑容淡了一点，仿佛被清曜带严肃了。
“清曜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对这婚事并不是自愿而是身为南洛公主和亲北商是必行之事。素闻王爷胸怀天下宽厚仁和，如今天下局势不稳，我们两国绝不可开战。”清曜赌了一把，抬头看见商慕渝好整以暇的模样咬咬牙道：“清曜不才，但也知道开战之后必然民不聊生，江山生灵涂炭！我们三国之间曾有百年交好互不侵犯的契约，这百年间百姓安居乐业江山繁华昌盛，虽契约已过十年有余，但又有何不可续？”
“西乌近年蠢蠢欲动，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是北商，王爷一定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到时不止南洛，北商百姓也会因战而乱，清曜相信王爷定也不愿看到那样的情况。”
房内一片寂静之声，商慕渝默然的把玩着手里的玉杯，目光深邃，让人看不出什么来。清曜在宽袖下的手紧握，南洛能否彻底逃过一劫，全看商慕渝态度如何，现在她是把所有的利害关系摆在正中间，然而筹码除了她自己…几乎没有！
良久，沉默许久的王爷抬起头，伸出一只手目光落在清曜藏着的宽袖上，显然是让她“乖乖交出来”。
“你方才所言，本王岂是不懂。”
商慕渝将她握紧的手摊开，细嫩的手掌里留着指甲没入的痕迹，个个发红。她边在心里感叹这公主也是个烈性子，边轻轻替她按揉，“与南洛和亲本身就是为了两国和平结下盟约，虽然是勉强你了......但，本王可以向你保证，南洛提出的条件，北商会欣然接受。”
听到商慕渝的许诺清曜知道自己成功了，一时没太在意商慕渝亲昵的动作。
“清曜替天下百姓，多谢王…”她绝美肃然的脸上才笑逐颜开，话还未完便被打断。
王爷起身用食指抵住了清曜的樱唇，不让她说下去，并道：“夫妻之间，不必道谢。我不唤你公主你也不许再唤我王爷，”言罢她在清曜摊开的掌心写下两个字，清曜知道是梓奕二字。
“可唤我梓奕，你皇兄告知了我你的小字，未晞。”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对着这么个人清曜感受着手心的微微的痒，脸颊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热——方才他……动作太亲昵了！
造成脸红的罪魁祸首只笑了笑举起桌上倒好的两杯酒，眉目间有询问之意。清曜颔首接过。
风吹烛动，两人手臂缠绕的影子投在墙上晃了晃，各自昂头饮下一杯合卺酒。
清曜喝完酒就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晕，莫不是酒太烈了？
可是不对啊，自己的…自己的酒量明明可以饮下五杯才醉…怎么回事？
她晃晃脑袋希望能摆脱缠人的困意，怎么可以就这样睡过去，不行…
“未晞？”见药效开始发作了，商慕渝伸手揽住扶住清曜已然不稳的身形，“怎么酒量如此差？莫不是舟车劳顿太过劳累？”
“唔…许是如此…”
“嗯，那睡吧…”
眼前越发晃动昏暗起来，更有耳边商慕渝温和的安抚声摧毁着她最后的意识，已经没有功夫去想自己今晚到底会怎么样。支持不了多久她便抓住商慕渝的外袍领子慢慢闭上了眼。
怀里的美人彻底软了身子，商慕渝原本舒展温和的眉间紧蹙，低叹一声将美人抱起来放置在大床上。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外袍被这个丫头抓这不肯放，只好放弃自己的外袍了。
“对不起，未晞，对不起…”她轻喃着，仿佛这样可以减少日后商慕渝的愧疚，而睡得香的人抱着她的外袍呼吸平稳。
用一杯茶扑灭了香炉里的火苗，商慕渝在温泉中沐浴，紧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放松了一点。
“清曜不才，但也知道开战之后必然民不聊生，江山生灵涂炭……”
想起刚才那丫头说这一番言论时倔强坚定的神色，商慕渝不禁扬起唇角，这哪里是不才？
“这样的女子…和亲实在可惜了。”商慕渝目光放远语气惋惜。这样敢拿自己做筹码来赌她对江山社稷仁善程度的，天下有几人？
沐浴出来之后商慕渝还没有睡意，反而更为清醒。想必清曜已将这房中参观了一回，去小书房一瞧果然书被人翻动过，就算清曜将东西归回原位她还是看得出来。
商慕渝对自己的东西向来是很谨慎的，除了这房间会允许让人日常打扫以外，那墨竹阁的书房和北武场是不让人轻易进去的，就算是打扫也是商慕渝的亲卫动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看守不严，仅是有两个小厮守在门口，可四周却是布满暗卫。
看来这位公主啊，绝不会是个安于现状的普通女子。往后该如何应付？对今晚为何不履行“洞房花烛夜之事”可以以醉酒蒙混过去，明日该如何？后日又该如何？
对商慕渝来说，这公主应该是最能难倒她的人。
她商慕渝二十一年的人生中还没有觉得这么束手无策过——居然是对一个刚见过一面的女子。
真是，世事难料啊！
今后每一步皆是如履薄冰，北商南洛之间还有个西乌伺机而动，怕是从今起不得安宁了。
北商皇宫。
明政殿内依旧灯火通明，商允巳看着手里的布条眉头不展，这是一封来自西乌探子最后的密笺，布条上残留着点点血迹。
可想而知为了传出这封密笺那探子或许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红色的血迹在白色的布条上异常的刺眼。这已经是送去的第几个了？
年轻的皇帝起身走至案前的暖鼎边，布条落入其中慢慢燃烧成灰烬最后飘出一缕白烟，他猛然咳嗽几声勉强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
因为呼吸不顺畅他急喘着，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突出，他知道自己这副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可是身为帝王他需要在他仅剩不多的生命里为北商铺好后路。
而替他走那条路的便是商慕渝。他知道如果暮渝是先帝之子，现在坐龙椅的恐怕不是他商允巳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交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