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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郁明用指尖微微抚上那朵开的最艳的花上,那洁白如玉的花瓣上生出几根细细的红丝,若隐若现,如同一道道血丝在这花的脉络中流动,郁明皱着眉头看了看,依旧只有六根。
      此花名叫石研花,也有个雅致的名字,叫诀别花,生于幽暗灵惑处,品相极美,世所罕见,娇贵非常,老头子寻了一生才找出这么个地方养花。
      石研花三年一成,只需七服,天下之毒无可不解,其功效如若洗精伐髓脱胎换骨。他命带毒晦,老头子无能为力,却拼死为他寻来了这石研花,如今他已经服了六服,便只剩下这最后一服,他便可从此无忧长命百岁了。
      可惜了,这唯一一朵成熟的偏偏给了他人。
      如今这花还需一年,想来他底子不错,无非就是好生将息,这一年光景也没多大影响。
      郁明在这儿待了会儿,想这花虽未成,可是来这儿到底是对他身子好的,又只可惜此处阴冷非常,他也不敢多留,便起身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上面传来脚步声,郁明心头一跳,感觉自己的眼皮颤了颤,心也扑通一声到了嗓子眼,他也没动,就站在那儿,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进,看着那火焰颤颤巍巍的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长达十三载光阴,形影不离,足够让他听清楚那个脚步声。
      段刃走进这地宫的时候就被惊呆了,这儿没有棺椁,没有牌位,郁明带来的祭品被搁在门口,而后面是一条向下的通道,仿佛埋藏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罪恶的,血腥的过往。
      秦非安用一种意料之中的眼神看着他,段刃面如寒冰,只字不言。他拿着火把,顿了几步,最终终于认命一般,被命运推着一步步的向着台阶下走去。
      当他看见下面微微传来的光亮的时候,段刃的心几乎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谁?”郁明的声音有些发颤,段刃几乎从来没有听见过他这样恐惧而小心翼翼的声音,心头就像扎进了一把匕首,血淋淋的捅到了心尖上,浑身都凉了下来。
      段刃想要退出去,这里的空气太过粘稠、沉重,几乎让他窒息。可是秦非安却一下子走了下去,当郁明看见他的时候,仿佛见到了什么鬼怪一般。
      “郁大夫,真巧,不是听说你来祭拜令尊的吗?怎么跑到了这样古里古怪的地方。这花可真好看,哥,你也下来看看,和当年咱们家里的石研花长得像不像?”秦非安说着对段刃叫道,眼睛却盯着郁明,好似那眼睛里有刀,将郁明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刮下来,连皮带骨头的给他割个干干净净,分毫不留。
      段刃终究是一步步的走下来台阶,在寂静幽暗的环境中,段刃的脚步声异常清楚,每走一步,郁明脖子上的刀仿佛就要更近一份,贴着肉,一步步的切进他的喉咙里,叫他只能看着,嗯嗯呀呀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当段刃拿着火把走到台阶下的时候,他看见郁明整个人脸色苍白的站在那微微泛着光亮的花丛中,眼里泛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望,仿佛在卑微的祈求他,让他不要再上前。
      “子安。”段刃喉头发哽,双目赤红。
      郁明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大脑便一片空白,他就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段刃,看着秦非安,而他,站在他的大木头的对立面,就像个木头桩子,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更不值得一向把他当心肝儿捧的大木头怎么就站在他的对面,一步步的把刀捅进他的心尖上。
      而就在这一刻,原本泛着温润白光的花朵突然染上了一层血红,那血色的脉络渐渐燃透了整个花瓣,如同要在生命的最后显示出它艳丽绝美的姿态一般,郁明站在那儿,白衣萧瑟,眼中一片荒芜,彼岸花怒放,心上血浸湿了花蕾,这一切美的让人敬畏,美的让人心底发寒,美的让人不知所措。
      段刃一时被这场景惊得呆了,随即又看见了那原本怒放的花朵仿佛放尽了生命的最后一丝异彩,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衰颓了下去,郁明站在其中,脸色发白,仿佛自己的生命也跟着这群花一样枯萎,凋零。
      石研花,畏惧生灵,惧怕热气,见之即枯,因其生于幽暗之境,常常一见便是永别,故亦名诀别花。
      郁明蹲下身,捡起一朵枯萎的诀别花,真是神奇呀,刚刚还那么生机勃勃的模样,一转眼,用手轻轻揉搓,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郁明脸色衰颓而苍白,可是他还是抬起头,看着段刃,问道,“大木头,他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段刃一时竟不敢看郁明的眼睛,他此时心中亦是翻江倒海,铁证摆在面前,这是当初在他家里的石研花,而此时却到了郁明的手里,其中的事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仇人,怎么就找到了抚养他长大的郁大叔的身上呢?这怎么可能呢?既然他要害他,那又为什么救他性命,授他武功,让他成人呢?这不该呀!
      段刃想到如此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牙齿咬的紧紧地,甚至
      感觉到了鲜血的味道。
      “段家三十三口人无一幸免,便是段涯那么高的武功也未曾幸免于难,若不是有人失了下作手段,何至于此!而如今,这原本属于段家庄的石研花就在此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用着细说吗?”秦非安看着郁明不禁生出了几分报复般的快-感。
      郁明站在那儿,久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才慢慢抬起头,目光中一片荒凉,“大木头,你是说,我爹……便是你要找的仇人。”
      段刃咬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咬牙答道,“不知道。”
      郁明看着他,红着眼睛,居然还能微微扬起唇角,一眨不眨的看着段刃说道,“大木头,那,你要杀我吗?”
      大木头,你说,定要那人血债血偿的。
      大木头,我是你的仇人,你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的仇人。
      大木头,你不疼我了吗?你要杀我?
      郁明看着他,眼眶发红,仿佛整个人就等着段刃的回答,就那么一口气支撑着这单薄的身子,那模样叫段刃心里跟刀割似的,叫他想起郁明以前红着眼睛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总是笨手笨脚的跟着,又不会说话,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哄着,好不容易哄得这眼泪回了窝,嘴角带了笑了,自己这心里也带了蜜。好不容易哄了十三年,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段刃咬牙看着他,突然将火把一丢,快步走了过去,郁明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不躲也不避,段刃突然拉过他狠狠地吻了下去,两个人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亲吻都带了血腥的味道。
      “大木头。”郁明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轻轻地唤着,像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似的。
      段刃捧起他的脸,逼迫对方看着自己,两人的眼睛里都泛了红带着泪,“子安,等我。”
      郁明看着他,眼眶通红,怔怔的问道,“等你什么?大木头,你不要我了吗?”
      “子安,我要把事情弄清楚,我要弄明白这一切,你知道吗?我们段家三十三口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段刃焦躁而痛苦的吼道。
      “是我爹做的呢?你不要我了吗?”郁明突然狠狠地开口,在他们之间再撕开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
      段刃眼角泛红的看着郁明,哑着嗓子,肯定的说道,“子安,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要你,永远都要!”
      每一个字,都仿佛染了他的心头血。
      “那你还要走?”郁明的声音带了哭腔,眼里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子安,我需要找到当年的真相,你等我,等我,好不好?”段刃有些迫切的说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慌,为什么这么惶恐,他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当年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可是他必须找出这一切的真相,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而子安,他的子安,他会回来的,等一切真相大白,等到当年的事情水落石出,他就会回来的,回来跟他认错,回来跟他赔罪……他的子安,总是舍不得他难过的。
      尽管心如刀割,段刃仍旧是慢慢松开了郁明,转身离开。
      郁明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厉声喝道,“段刃,谁要等你!你要敢走一步,你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哪怕是我死了,你也不许上我的坟头上一炷香,流一滴泪!”
      段刃身形一顿,可最终还是连头都没敢回,走上楼梯,几乎是逃命一般狼狈的逃走了。
      秦非安冷冷的刮了一眼郁明,如同看一个丧家之犬,轻蔑的、趾高气扬的,当着郁明的面跟在段刃的身后离开了。
      郁明有些无力的坐在干枯的花丛中,整个人也跟着失去了血色,呆呆的,眼泪流满了整个面庞,呢喃道,“大木头,我时间不多了,等不起你的。”
      你还是走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这种时候,你该选我的吗?
      大木头,你怎么偏偏,总是选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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