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时光深处的你》NX南下

9、09

　　你可曾问过自己从哪里来？

　　我们像是没有过去，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活着，然后在某一天突然惊讶的发现好像已经存在了好久。可是仔细回忆那过去，所有的记忆仿若在风中，遥遥的抓不住，虚无而缥缈。

　　有一天晚上，我和妈妈睡在一个被窝里，那是冬天，在奶奶家。

　　妈妈将我裹到怀里，又将被子两侧掖紧，好不至于漏风。

　　外面的风刮得很响，像是有一群妖魔鬼怪正在窗沿边肆意叫嚣，但妈妈这里是安全的，我向妈妈的怀里靠近，心头热乎乎的想着。

　　我知道妈妈很忙，因为妈妈说要赚钱给米来上学读书用，而且有钱了就可以在城里买房接米来到身边，这样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住在一起。

　　我问妈妈，那学校里的都是和爸爸一样的人吗？

　　爸爸是一名教师，有无数的孩子，他们都比米来见过爸爸的次数要多。我见过米未书包里的一个作业本上工整的写着一句话，老师像是我们的父母一样，关爱照顾我们。我小心的看向米未，米未没有妈妈。

　　她从我手里取走作业本扔桌上，毫不在意的说道，别看我，这不是我的，我写的是老师像是辛勤的园丁，关爱照顾我们。而且，如果你看过我们班所有人的作业，你会发现教师是一项伟大没有钱途的职业，半数人都三更半夜看过老师呕心沥血的伏案工作。

　　真是辛苦。

　　我缩起身子往妈妈的身上蹭了蹭，妈妈只有空闲的时候才能回来一次，能和妈妈待在一起真好。我可以问她很多问题，很多很多即使是米未也不知道的问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记忆。这样的感觉很奇怪，米未说我更奇怪，总会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可是我想，人总该有个什么开头，然后才开始一段人生。

　　我有问过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妈妈先是不答，笑着看了爸爸一眼，爸爸很尴尬严肃的咳嗽了几声，然后转身离去。

　　妈妈许是缠的烦了，才蹲下身来告诉我，米来，你知道天桥吧。

　　我点点头，天桥不是一座桥，而是丢弃废弃物的地方，一般没人去。

　　妈妈笑着说道，米来是捡来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小孩子都一样，在大人需要的时候便去天桥捡。那天我去的晚了，只剩下米来一个，当时我心想，好家伙，这么黑，差点天黑没摸着。但最后还是决定捡回来了，所以米来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妈妈笑的明艳不可方物，语气温柔，可我却觉得有一丝后怕，谢天谢地没有丢下我一个人，我感激的说：“妈妈，你别让我回去，我会乖乖听话的。”

　　她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那米来在家要乖乖听奶奶的话，就是妈妈的好孩子。”

　　我扑到妈妈的怀里保证道：“妈妈，米来会做个乖孩子。”

　　当时我尚且天真的想，米未长得那么好看，她妈妈都消失了，何况是我。不过真可惜，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捡到比米未更好的孩子。

　　我以为自己变得足够冷静，，至少再见到余小神的时候能有足够的自制力，坦然面对一切糟糕的事情。没想到那天晚上会在林池面前失态，也不知林池会怎么想。

　　不过是年三十那天，坐公车时匆匆一瞥而已，尚且不确定路边那个人是他，当下我骨子里的血液就像是停止流动了一般，只剩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不断翻转，恨不得剥其筋骨噬其血。

　　“说实话，你很聪明，虽然，哭泣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对于在乎你的人来说，哭泣的确是一项武器。而且，你比一般的小孩子更加的隐忍。总之，你的表现合格，我很满意。”

　　“可惜，我和你相反，我讨厌你。”

　　“是吗？真可惜。”即使嘴上说着可惜，不过余小神的脸上却完全没有失望的痕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双腿交叠的翘在茶几上。如果妈妈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就会知道他有多么不可靠。

　　“我讨厌你。”我想要竭力用我所知道的词汇尽可能的打击到他，即使知道或许只是在做无用功。

　　“好，我知道了。现在可以给我拿个苹果吗？你能做到的，对吗？”余小神眼皮也不抬一下的使唤道，关于使唤人这一点他到做得很好。

　　虽然有一点不乐意，我还是起身到厨房给他取苹果，我完全不能理解他吃苹果的爱好。

　　米来，你要知道，如果哪一天没有苹果我一定会死去的。余小神一脸痛苦悲伤的望着我,语气诚恳的说道。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我有点被吓到的退后几步，慌忙点头。

　　虽然我至今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因为没有苹果吃就死去，但是我还是想先给他一个苹果。

　　余小神幸福的接过苹果，滚到沙发上啃了起来。

　　“看起来好蠢。”我已经养成了随时随地打击余小神的爱好。

　　吃苹果的时候，余小神脾气会变得很好，他没有理会我的言辞不善，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沉默的低下头，余小神也不再说什么。

　　好一会儿，他将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核以完美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里，认真的说道：“米来，至少不要再让你的妈妈担心了。”

　　我没有做出承诺，只是盯着余小神现在那张严肃的脸，想着，不笑的余小神，真是平凡普通到了极点。

　　也许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被妈妈抱在怀中，乘坐了一遍又一遍地电梯，走进一次又一次的白色房间，一件件白色大褂在眼前飘过，他们嗡嗡嗡的说着一些讨人厌的话。每一次，就是因为他们说些讨厌的话，才会害的妈妈那么难过。

　　自以为权威的白色大褂，说些什么很遗憾，你的孩子可能有自闭症。

　　可是，明明我只是觉得没有话要讲。而且，妈妈，如果我保持安静的话，爸爸是不是就会很高兴？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高兴。

　　余小神出现在一个盛夏，妈妈难得露出笑容来，用手轻柔的摸着我的头发，说道：“米来，马上就好了。小神可是专家。”

　　余小神是权威的心理专家，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不过已经有了相当的名气。最重要的是，妈妈很相信他。

　　他看起来其貌不扬，身着一件黑色毛衣，简单的牛仔裤，白色球鞋看起来脏兮兮的，手里两大件行李，风尘仆仆的看起来像是刚逃荒而来。我疑惑的看向妈妈，这真的是妈妈相信的人吗？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

　　后来，余小神说，真正的高手都是这样，举手投足虽没有高手风范，但在关键时刻救人于水火之间。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但你不需要了，便深藏功与名，隐遁江湖。所以，余小神会在我七岁那一年消失，我真的是一点也不奇怪。

　　余小神和妈妈省去寒暄，直接拥抱道：“诶妈呀，饿死我了。”

　　真是无礼，妈妈却一点也不介意的回抱，笑容满面的说道：“欢迎回来。”然后牵过我的手，说道：“这就是我的女儿，米来。”

　　男子点点头，眯眼看了我一下，似是若有所思，然后又转头跟妈妈说道：“咱先吃饭吧，我快给饿死了。”

　　餐桌上，男子一阵风卷残云，我有点惊讶于他的食量，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么能吃，还吃得这么快，他回望我，嘴里还塞满了食物，问道：“你不吃虾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将我身前妈妈剥好的大虾整盘取走，又低头闷不做声的吃了起来。我真是看的目瞪口呆。

　　之后，余小神义正言辞的给我解释道：“反正你不是不爱吃饭吗？与其劝着，不如饿着，饿了就知道食物是好的。还有，小孩子就是这样，没见过什么世界才总是惊奇世界上有他未知的人或事物。”我气结，无赖的人还总能说会道。

　　酒足饭饱后，他慢条斯理的取出一张面纸，优雅的擦拭着，不复刚才的粗犷豪放，然后，他抬起头，斯斯文文的说道：“真是见笑了，我有点饿。”

　　我摇了摇头：“不好笑。能吃那么多，挺好的。”我是真的挺羡慕他能有那么好的胃口。

　　他像是没想到我会回答，也许此时并不需要我说什么，他腼腆的笑了笑，认真的说道“谢谢。”态度温和有礼。而且，他笑起来很好看。

　　或许他之前真的是又累又饿，我想到。不过他给我一种新奇的感觉，为什么看起来很普通的面容，笑起来的时候，却像是剥去那一层模糊的面纱，整个人清晰明亮起来，添了一丝鲜艳的色彩。

　　“米来她才有五岁，她的人生不该那个样子。”妈妈刻意压低嗓音，小声的说道。

　　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没有动。

　　“她才只有五岁，自从发生了那种事情后，她就经常说妈妈我不饿，甚至经常有些让我害怕的举动。小神，你会有办法的，对吗？”妈妈语气有些虚弱的强硬。

　　“你放心好了，她会好的，她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男子的话语有着一种不容否定的坚决。

　　我察觉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我，让我以为他已经发觉我醒了。

　　半响，我听到他低声说道：“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姐姐……”

　　剩下的话语，被吞没到唇齿间。

　　一阵安静。我假装翻了个身，听着窗外蝉虫的鸣叫，渐渐又进入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