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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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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词,叫做一夜改变。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觉悟成长的话,改变也许只在刹那。
我本不相信,改变若真如此简单,哪来涅槃一说。没有经历类似分筋错骨之痛的话,又何必抛却天真。
可是再见到南方的时候,我倒真相信了这句话。昔日的小胖子如今却似变了个模样,倒叫我觉得有些陌生。
而我们不过只是一个暑假未见,他便从一个活泼圆润的小胖子变成了身材瘦削的少年,连带着个子也像是被拔高了一样。
本着见到他一定要问下在学校打招呼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继而提出几个有理的要求的打算,在看到他的眼神时却是放弃了。
南方的模样不差,即使是胖的时候也是白生生的可爱,再加上绵软单纯的性子,看起来就很是讨喜。如今瘦下来,更是承出了他母亲的风华绝代。一双本应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藏满了说不出的哀伤与茫然。
“米来,好久不见。”
即使我有很多的疑问却还是选择了沉默,只略点点头应了声:“好久不见。”
没有改变是轻巧毫无痛苦的。
一直以来,我与南方都有种特别的默契,就像是现在,我知道他需要的是安安静静的陪伴,而不是问那么多的为什么。
我们像是朋友,却又不那么纯粹。他为我保守秘密,忠诚而坦率,而我却开始有些厌恶这个信赖我总是习惯照顾我情绪的男生。
你看,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别人伤害南方,也一直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可同时我却也是伤害南方的那一个,甚至偶尔还产生了为什么你不能离开永远消失在我眼前的糟糕想法。
这么想的我真是恶劣。
“米来,她死了。”
死了?男他女她?我停下自我谴责的想法,疑惑的看向南方。
南方和我说“他”死了,说明这个人应该是我认识的,而与南方亲密的人我统共只不过认识两个,一个是南方的妈妈,另一个则是余小神,南方的舅舅。
首先这个死了的人应该不是余小神,如果是他,南方应该不会这么哀伤难过,毕竟这厮待我都比待南方好。如果真是他,那我可是谢天谢地,虽有些遗憾,但还是要感谢苍生,感谢余小神,他作天作地终于把自己也给作死了。
如果不是他,那么就是她了?南方的妈妈?
一时我竟不敢确认这猜测的真假。
我与南方的妈妈只有几面之缘,却还是能依稀记得南方的妈妈是个美人模样。
最后一次见到是六年级在校门口的时候,平时都是照顾南方的阿姨来接南方,那一次却瞧见南方的身边站了一个较为陌生的女子。
虽说女子模样姣好,也看似亲昵的想要拥住南方,可我瞧着南方却是有些拘谨带着小心翼翼的胆怯,心想最近总有那种奇怪的事故发生,搞不好南方也处于受困状态。
我说过,即使我产生过恶劣的想法,但我还是充当着南方的保护神。我讨厌所有伤害南方的人。
“阿姨,这是我同学,你可以放开他吗他看起来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我觉得我应该做好战斗的准备,这女子看起来不像是轻易放手的主,双臂还试图钳住南方。
“南方过来,不用怕。这里是学校,她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南方一直性子比较软,别人只要稍作强硬他便无所适从,就像这样,我让他过来他却好似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我一急上前便拉他到身边,本想没那么容易没成想那女子先是松开了手臂。
看起来还挺好对付的,现在只要等米未来就好了,她应该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些什么,实在不行就揍一顿好了。我脑子快速旋转,试图想一些具有可行性地应急法子,那女子也不急,只微笑着看我。
现在做坏事的都这么淡定有大将之风?我奇怪的想到,南方拽了拽我衣袖,小声说道:“米来,她是我妈。”
呦,还是近亲伤害呀。妈妈,这年头坏蛋拐卖都自称小孩子妈妈,这样小孩闹腾别人也只以为是闹情绪而已。妈妈……南方的妈妈!
我僵直了身体,看向还在笑眯眯的女子,一下子却是和记忆里几年前看到的南方妈妈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感谢,林池说过我即使有很大的情绪波动,除了他一般人也是瞧不出来的,不管那家伙是不是想炫耀自己感知情绪很厉害,不过此时我还是感谢他,让我知道我现在一定看起来还是冷静自持,这有助于我接着将眼前的闹剧完美结束。
“阿姨好。阿姨是来接南方的吗?很抱歉,因为太久没见到阿姨,所以一下认不出来了,不过阿姨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我尽量让自己说话不要带刺,毕竟她是南方最爱的母亲,可是我对于她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好感。她是一个永远在追逐的女子,有着无限的激情,让很多女人艳羡的生活方式和态度,可即使再怎么好,也掩盖不了她不是一个好母亲的事实。
南方和他的妈妈聚少离多,很多时候南方都是由一个阿姨带着。至于南方的爸爸,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未曾南方提起过。我们好似默守了一个长久以来达成的规则,不多说,不多问。
我和南方从五岁的时候便相识,一直到现在,算是青梅竹马。曾有一段时间南方是由余小神照顾,不过虽说南方是余小神的侄子,在我看来,余小神待南方还不如待我要好。
余小神说,南方是他见过最无可救药的姐姐的孩子,所以南方也是蠢的。
不提余小神这毫无逻辑可言的话,单单余小神这态度,他说那女人就是个神经病,没人能懂的蠢货。
说这话时,余小神的脸色真是冰冷难看到了极点,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风度可言,只凭这一点,能将余小神逼到这种境界的人,我倒是想见识下。
这样的机会的确是很快就到来了,而伴随着他姐姐的到来,却是余小神选择了不告而别。这样说也不对,准确的说,是仓促的离开。
余小神是在我七岁那年消失的,也是夏天,一如曾经,在一个盛夏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没有别离,没有再见。当我从妈妈那里知晓余小神离开的时候,我没有惊讶,有的也不过是产生了果然如此这样的念头。
有些人你以为他会在你的生命里浓墨重彩的狠狠画上一笔,而最后也不过是涂上鲜艳的色彩后匆匆而过。而我永远也没办法做到强求。
这样看来,离开拉倒。
说回余小神的姐姐,也就是南方的妈妈。那是我一次见到南方的妈妈,以一种颇有戏剧性的方式。当然这是我认知里第一次相遇,据南方妈妈说我们很早的时候就见过,也许是我忘了。虽说我不大记得她说的对不对,不过既然忘了那应该也不重要。
在我印象里,她就是有如神降,突然闯入南方的生活。
那天我和南方在房内听到很大的敲门动静,以为是余小神回来却忘带钥匙了,但余小神应该不会弄这么大动静,心下奇怪。刚想说先从猫眼看看是谁再说,南方已经将门打开了。
只见一陌生女子自然的走了进来,精致的妆容,高高盘起的发髻,别致的旗袍完美的勾勒了她柔软的曲线,单手还提着一双高跟鞋,随手便扔在了门口,然后扯过一个沙发上的抱枕直接躺倒在客厅的地毯上。
我一愣,瞧了眼南方眉眼里藏不住雀跃,心想看来是熟人,这是久别重逢啊。
兴许是我和南方盯厉害了,那女子稍稍移了移枕头,神色冷淡疲惫的转头看了我们一眼,说道:“有事等下说,先让我睡会儿。”
随后她就这么自然的睡下了,我和南方互相看了一眼,不语,便也坐了下来,等着她醒过来。
余小神到了晚上才回来,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就站了起来跑到门口,长时间坐着腿又麻又酸,我弯腰用手揉了揉膝盖,眼睛却盯着门口看。
见他直接一打开门便在门口低头猫腰换了双室内拖鞋,然后单手熟练的摸索着灯的开关,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点陌生疏离。
即使是身处在一间室内,原以为你很熟悉的人却也有一面你所不知道,会在我所不知道的世界里很冷静自信的做着那些也许让他骄傲的事。我这么想着,低下头,止住了原兴起的吓唬他的想法,继续用手缓缓的揉着膝盖,直到觉得好些才直起身子。
不料他抬头,猛地向后一踉跄,单手扶住门框,然后低声喊道:“米来!”
“在。”我回道。我没想吓他了反倒效果还不错。
“可以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等你回来。”
“那为什么不开灯?”
“有人在睡觉,开灯太亮了。”
“谁在睡觉……”他停下说话,看向地上的女人。
余小神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转过身来问道:“她是谁?米来你可以啊,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她自己进来的。而且,她说要等她醒来,到时候再问也可以。她看起来很困。”
余小神没再说什么,看向地上那个熟睡的女人,走上前站在女人的旁边,静静地望着她。
他们认识。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下意识的升起了讨厌的情绪,并且我觉得余小神问她是谁时,实在是太蠢了。殊不知,就像是强装镇定,试图用言语来武装自己的弱者。
兴许这个陌生的女人是他的恋人,而现在他们在吵架。他的眼睛里闪过复杂难懂的情绪,我猜测也许他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后,会轻叹一口气走上去,念道:“傻瓜,地上凉。”然后轻轻地抱起她放到床上,最后像是王子与公主一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很多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我胡乱的想着,便看到余小神默默地走上前,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穿着室内拖踢了下正在熟睡的女人。
女人翻了个身,余小神又踢了几脚,脸色相当不耐的喊道:“余小忆,你给我起来。”
喂,她还在睡觉。我有点看不透事态的发展。我想要阻止余小神这简直不符合逻辑的行为,虽然余小神说过,小孩子哪有什么逻辑思维,但是正儿八经也不能随便踢人好不好。
可是,还是慢了一步,那个女人已经被醒了,缓缓的睁开眼睛,像是刚被吻醒的睡公主一样,虽然醒来的方式有点出入,但是有着公主一样的漂亮姿态。她单手撑着地毯,另一只手抬起来向余小神挥了挥,慵懒无辜的笑道:“嗨!”一直乖巧坐在原地的南方凑到了她的身边坐下。
余小神一脸铁青的回道:“嗨你妹。”
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转头看向南方。
“妈妈。”南方盘膝坐下,略微拘谨的将双手放在腿上,轻声喊道。
南方的妈妈?那她就是余小神的姐姐了?我惊奇看向她和余小神,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这两人都有无视别人自顾行事的本领。
“你这眼神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米来,你又在想什么?”余小神一巴掌糊在我的脸上,语气恶劣的问道。
“欸?我只是在想,你姐姐长得可真好看。”而你和我一样,是捡剩的吧。
我尽可能的真诚的赞美,好掩饰那显而易见的谎言。
余小神用力地揉了揉我的脑袋,嘴里嘟囔道:“你这种怜悯同情的眼光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小鬼,真是够了。”
现在的大人才是够了。尤其是你这样不成熟的大人。我拍掉余小神在我头上作乱的手,瞪了他一眼。他笑了笑,一副腼腆乖巧的样子,然后沉默的坐到了沙发上,安静的看着窗外。
余小神的姐姐盯着南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在南方忐忑的念了好几声妈妈,快要哭的时候,倾身拥住了南方,低声念道:“南方,妈妈的南方……”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还说道,南方,妈妈回来了。
南方哭了起来,两只小手紧紧的拥住他妈妈的脖颈。
他应该很开心,他终于见到了他等待的妈妈。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喜极而泣了吧。我有些无所适从的站在原地,忽觉得自己站在这有点突兀,就像是掺和进了本不应该加入的场景。
我下意识的看向余小神,他已经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转而看向南方和他的妈妈。
他们是家人,但他看起来和我一样。
仿佛与这和谐的气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