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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质子府外加强了守备,比从前多了两圈禁军,包括皇帝下达给她的禁足令。
      她被困在其中,连之前小范围的活动自由也被取缔了。
      唯一可幸的是,阿伶和唐轩都还活着,只是受了些刑,身上看来皮肉不太完好。
      困顿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消息来源。她见不到姬然,见不到可以向她传递信息的任何人,外面那些禁卫军除了囚禁她外,不和她交流任何信息。
      她唯一接到宫中传来的一道旨意,是皇帝与燕泽使者亲自面谈,收到的燕泽王对于她的处置。
      修容听完宫中旨意,再看完父王的家书,有种滑稽又可笑的感觉。
      原来废立的质子也有其发挥作用的一日,她的父王指明要她与鄘朝联姻,为她求来了一段寻常人看来梦寐以求的姻缘。
      她将作为和亲公主,嫁与太子姬蔚为太子妃。婚期再三考虑下被定为来年五月。姬蔚与金淑彦那段将议而未成的姻缘,虽然所知者不多,但已成天下笑柄,这种时候要掩盖悠悠众口、挽回他的颜面,还要再觅段锦上添花的姻缘,着实不易。
      在大鄘国内想再找出个家世、势力都能与金家匹敌的女子来做太子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此时燕泽王的提议便如细雨落在干涸的麦田,恰到好处地解了姬蔚的燃眉之急。论身世,金淑彦虽出身高贵,怎比得修容为一国公主;论势力,燕泽虽边陲小国,倾国之力也绝不会逊于金浩征的兵力。
      这等赏心乐事,皇帝怎能不力促其成?
      眼见这婚期迫在眉睫,修容无路可退,可是姬然要她相信他,任何时候。
      走到这一步,她姑且便信他,否则又能如何?
      紫禁城上空的天色暮气沉沉,她有时在天井里遥遥眺望着,总觉得那里要发生什么不可知的变故。
      对于父王对她的遗弃,她并没有格外痛苦,这些年思索得太多,渐渐已明白,为政者必须如此,父王已年迈,怎能一年又一年守候着一个可能永不归来的储君,这于民心于社稷都将是动荡因素。
      但是她现在想到了另一点,这些年来燕泽一直臣服于鄘朝,虽说另立储君是为稳定民心,但无疑也是对鄘朝示威之举,究竟是什么给了父王如此信心?莫非鄘皇果然病情危殆,朝中要发生政变?然而父王又将她作为献祭之礼,送给了姬蔚,这一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姬然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他怎会任由皇位落入暴戾无能的太子手中?
      但已立了十年的太子,朝中亦有太傅太师、镇国公这班支持力量,毕竟他是正统嫡长子,这点是不争的事实。太子背后的一股势力亦不容小觑。
      隆举六年初春,第一声春雷惊响了沉寂中的紫禁城,隆举帝病重不治,于三月二十七驾崩,庙号太\'祖。
      与此同时,民间传闻这道春雷劈开了近郊的一块巨石,露出了石下休眠的一只庞然巨龟,其龄不知几何,龟背大于桌面,其甲上天生有纹路文字,经多方占卜,均认为天降神龟,是为吉祥,国将易主,是为明君。
      国中旧主既亡,易主本是明摆的事,压根儿不用劳驾这只神龟降世来提醒。它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对于明君的指向并不是太子,而是三皇子姬然。
      随即发生紫禁城兵变,辅国公与三皇子的两路兵马会合,与太子督率的皇城禁卫军发生血战,混战中太子中箭身亡,跟着没当上一天太后的皇后悲伤过度,随先帝与太子而去。
      一场血腥争储就此落幕,一切似乎静悄悄归于尘土,那场春雷继后而来的暴雨连下了四五日,冲刷了紫禁城的道道血迹,它们连凝固的机会都未有,便无声无息归入了泥泞,流入了河渠百道。
      姬然继位,改年号昌兴。
      然后质子府解禁,她的幽禁地由质子府转为紫禁城内,回到了永庆宫。阿伶伴随她入驻宫中,唐轩未能进宫,留在了质子府,大鄘皇城是不容男子进入的。

      当然,此时的永庆宫修缮一新,已不复当年萧条情状。
      修容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整个紫禁城,如她刚来天\'朝为质时一样。
      “昭靖殿下。”忽有人远远唤了一声。
      修容从锦鲤池边回过神来,循声望去,不觉秀眉深锁。
      若说如今这宫中还有什么人是她最不待见的,便是姬然这位同母同胞兄弟姬成了。
      姬成渐渐走近,满目笑意,同样是微黑的肌肤,他却没有姬然那种征战沙场的凌人气势,看上去顶多是个死黑胖子。
      修容只觉得他的笑意中时常隐含不明意味,令她心中不快。
      “昭靖殿下做不成太子妃,心中怕是惋惜之极吧?”
      她沉下脸来,本待不理,终究还是冷冷回了句:“这似乎不是成德王该管的事。还有,我燕泽国对于直呼女子闺名颇有忌讳,成德王还请避嫌。”
      昭靖是修容的名字,女子闺名,在燕泽只有夫婿与至亲才能唤,她本不拘于此种小节,但尤为讨厌这两个字从姬成口中吐出。
      姬成笑了笑,似乎也不介意,甩了甩袖,靠近了她往锦鲤池中看:“这池子里有什么好看的呢,令殿下如此痴迷?”
      修容退后两步,正想快步离去,却听见姬然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四,你在做什么?”
      姬成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脸浮滑神色收敛得干干净净,端正恭敬地施了礼。
      修容也默然见礼。
      “老四,你的年纪已然不小,早到了该分府之龄,既已有封号,待王府落建,你也该迁出宫去。”姬然脸上甚少笑容,不笑的时候,他的肃冷端严是令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是否带着其他用意,姬成只觉得背心冷汗潺潺,恭声应了,毫不失礼地退下。
      直至姬成身影消失,姬然令随行内侍富衍与阿伶也退下。
      没有旁人的时候,姬然冷硬的线条很快便柔和下来,伸手过去握着修容,拉着她并坐在池边,看着她微微一笑。
      “陛下。”这样称呼他,她很有些不习惯。
      他似乎看出来了,笑道:“没有旁人的时候,你仍可以叫我泓澈。”
      “只怕叫得溜了,在人前也易失礼,还是叫陛下好了。”
      姬然仔细端详她,轻叹口气:“你瘦了。”
      修容笑了一下,笑容寡淡。
      “不要这样,国丧期间,姬蔚又是新逝,我若急不及待地纳了你,只怕引得天下人非议。”
      她轻轻冷笑一下,从前是顾忌先帝,顾忌先太后,现在连天下人都要顾忌了,他的忌讳越来越多,她的地位越来越轻。
      他看出她的不悦来,又觉得她的手要从他掌心抽出,不由握得紧了,将她带入自己怀中,道:“你等一等,让我想想办法,我知道你等不了,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她一阵凄酸,难于自已。
      “从初见你那日,我就一直想着,这小姑娘若是做了我的小小新娘,该有多好。我等了这么多年,又怎会轻易放开你?”
      “你就只会骗我,那时候你取笑我,欺负我,何尝将我放在心上过?”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神色凝然:“我几时没将你放在心上?不信你听听,我心里念的全是修容,修容。”
      她瞥了他一眼,不禁嗤笑一下:“你现在就是在骗人,我哪听得见你心里的声音?”
      他看着她笑意轻浅,心头一阵酥软,抱紧了悄声道:“那我便在你耳边念,修容,容儿,容容……”
      “行了行了,恶不恶心?”她终于绽开笑颜,不再对着他敷衍强笑。
      “不恶心,以后我要将天下最恶心的话一天天都说给你听,说得你想吐为止。”
      “我才没那么容易吐。”
      “等你怀了,自然便吐了。”
      她“啊”地一声惊呼,推开他,面若霞映,半嗔半笑:“真不要脸,连这种话也说得出。”
      “人伦之常,再正经不过,怎么就不要脸了?”他刚想凑上脸去在她腮边亲吻一下,忽见得远处花树丛中有人影晃过。
      他瞬间放开她起身,神情收拾得丝毫不露。
      修容见他面色,便猜到了几分。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失望。
      姬然缓步行远,仿佛只是闲庭信步路经此地一般,并没有带着刻意地漫行。脚下是细碎的卵石曲径,阳光自花圃间浓荫的枝叶间疏离投射下来,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长,仿佛他终将这么走远,再也不能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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