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故事》十月维秋

8、 爱恋一种

　　也许有一个约会，至今尚未到期。
　　也许有一次热恋，永远不能相许。
　　——舒婷。《四月黄昏》。
　　他们是典型的才子佳人，也是典型的一见钟情。
　　一次浪漫的旅行，一场惊心动魄的邂逅。如胶似漆，众人歆羡。他们仿佛占尽了天地钟灵。
　　可惜天意弄人。他还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她还有一个体贴的丈夫。
　　这次旅行于他们是一次绝望的狂欢。他们都想不到，在结婚这么多年以后，他们才遇到了真正的爱情。这不是逢场作戏，而是那种你能为它生，为它死的爱情。他们终于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是上帝安排给你的，是无论如何都要相遇的。
　　他庆幸遇到了她，他觉得自己过去这许多年的存在就是为了等到今天，等到她；她感激遇到了他，她觉得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是个女人，她惊讶于自己心灵深处那个女子。
　　十天的旅行，他们仿佛一直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明知再不后退便死无葬身之地，却紧紧抱住不愿放手。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们恨不能从此只说这三个字，恨不能世界从此崩溃，让他们在无边的黑暗中相宿相栖。
　　可是你知道，这不可能。
　　不，为什么不。你从来没有过这种信念：失去了这个人，你便无法存活。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不能抛开一切。
　　他们决定逃离。
　　说好了，回到各自城市，收拾好东西，再回到这个火车站见。不管去哪里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在一起。

　　临别时，他们都有种撕心裂肺的不舍和莫名的激动。
　　忍一忍，亲爱的，忍一忍，我们很快就能相见，很快。永不分离。

　　她回到家，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栗，迫不及待进房打点行李。却瞥见丈夫留下的一张字条：
　　宝贝：
　　你去了这么久，也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前几天我估计你快回来了，天天到火
　　车站等，连火车站旁边的小贩都认识我了，笑我没男子气概。你看，你不在我身边，
　　我连男人都不像了。
　　今天我要开会，不能去车站接你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冰箱里有饺子，是我
　　今天早上包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速冻饺子，嫌它馅不新鲜。你回来就洗个澡睡一觉吧，
　　洗衣服搞卫生什么的就别管了，有我呢。
　　爱你的老公
　　她整个人瘫软下来，最初的兴奋无影无踪。她不知道，真正的爱情到底是洪水泛滥猝不及防，还是细水长流心平气和。

　　他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房间里走，却被妻子叫住了：“先洗个澡吧，看你累的，人都瘦了一圈……”他随意应答了一声，却瞥见餐桌上摆上了他最爱吃的清蒸鱼。
　　“你知道我今天回来？”
　　“你电话里也没讲清楚，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你倒是神机妙算，做了这么多好菜。”
　　“不然怎么做你老婆？”他妻子笑笑，“你左不过这几天就到，我每天做一道你爱吃的菜，那你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有好菜吃了。今天这条鱼费了我好大心思，整个摊子就这条新鲜，我为了和那些女人们抢，把脚都崴了。”
　　他才发现妻子的脚踝肿起了一块。
　　他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他搞不懂，真正的爱情到底是轰轰烈烈的火山爆发，还是融化积雪的冬日火炉。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出现在火车站。
　　可能到了吧。他们看着钟默默想到，心下有一种心疼和不舍，他们甚至觉得，再过一些日子，在回想今天的决定，兴许会后悔的。
　　请原谅我，爱情从来不是一种说得清楚的事情。这种如梦似幻的短暂邂逅和永久分离，也只能当作不可相见和不可相许的一种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