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云绛传》宜安之

8、008

　　在场众人自然是一齐行礼，唯有瑾嫔原本在贵妃身后，此时避到了一旁。想来贵妃是景仁宫主位，瑾嫔自然是不敢越过她自个儿来的，这才一同赴宴。
　　言恪没有立时叫起，携着贵妃一路走到主位上坐下，扫一眼下方跪着的妃嫔、奴才们，这才说了声“起吧”。
　　瑾嫔这时走到贤妃面前补了个万福，在她下首站了，等言恪再叫入座时，众人才又谢恩坐了。后宫里尊卑真是没人敢不放在心上，这些条条框框的也难为大家都铭记于心。
　　“今日是贵妃生辰，一切便由爱妃作主，你们也不必拘着。”虽然言恪这样说，众人还不是都屏息凝神的，生怕呼吸重了都引得圣上不快。
　　“既然万岁爷这样说了，臣妾便斗胆了，”明华对着言恪笑得娇羞，转而对下首道：“本宫的小诞辰而已，妹妹们都莫要拘谨，咱们姐妹吃酒用膳都热闹些儿最好。”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众人都笑着称是，见言恪和贵妃让小太监夹菜了，这才逐次动了筷。
　　云绛觉着言恪肯定不喜贵妃这样拿腔，但转念一想，原本没立后，后宫大权就在贵妃手中，或许他也希望明华能掌控后宫。以她前生对言恪所了解的那些，无论前朝后宫，他都是希望能保持平衡的，前朝有他坐镇，后宫也需要暂且有人替他约束着。
　　现在前朝富察氏、乌拉那拉氏、郭络罗氏等几大姓权势过重，为了不致登基之初就让朝堂动荡，他还没动他们，但云绛依稀记得前生言恪曾说过蓄势之类的话，想必朝堂势力更迭是早晚的事儿。
　　再说这后宫里，贵妃明华有权有宠，有家族势力，但是无子；贤妃有长子，亦有家族势力支持，在宫里却无权也不算得宠；像瑾嫔、宁贵人等人就真的是雨露均沾，不过她们还年轻，子嗣方面尚且不急。
　　此时言恪同贵妃在低语些什么，隔得远了云绛这边完全听不到，只是言恪听着明华说话突然将目光扫向秀女们这边儿，云绛恰正往那边瞧，竟又目光相触，她吓得忙低下头捧着茶喝。
　　言恪略眯了眼，心想这秀女瞧起来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可看眼里透出来的东西似乎并不像表面那样。更何况，从御花园选秀初见那次，云绛就总给他一种在偷偷瞧他的感觉，他倒是对她还有些印象。
　　云绛左边是一身儿嫩粉的悠若，娇俏灵动，右边儿是一袭紫色宫装的络颜，虽然面色不好，但仍是明艳动人。偏云绛坐在二人中间也不失色，反倒有一种出尘的气质，气质这东西吧，真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哪怕重生后云绛的心境几经变化，可这身儿清高气度是变不了的。
　　云绛心里一慌就爱不住地喝茶，方才同言恪的目光撞上了，此刻她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捧着茶一直轻啜，连心不在此的络颜都看不下去了，悄声阻拦：“你做什么一直饮茶，忘了慧如姑姑的嘱咐了？”
　　为了不在圣驾面前去更衣出丑，慧如姑姑一早就嘱咐了让她们少喝水，云绛心里是懂的，但紧张的时候不喝茶根本安定不下来。
　　悠若也看过来，低声道：“姐姐还是莫喝了，待会儿还要给贵妃娘娘祝酒呢。”
　　云绛报以一笑，放下了茶杯。缓了半天心神才注意到贵妃穿的也是紫色宫装，原本宫里服饰颜色相撞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这么多人呢，穿个什么颜色的都有，但是低位的妃嫔是最忌讳穿与高位相同颜色宫装的，就怕得罪了高位的妃嫔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不免看了悠若一眼，早前悠若到了她房中，说要为她选衣服，一直撺掇着她穿那身儿紫色宫装，她没穿。此时想想，莫不是悠若早就知道了什么消息？可看她一心同饭菜交锋的欢快模样儿，又不像是故意害人的，毕竟云绛现在并没什么出头的地方。
　　许是自己想多了，云绛暗笑自己重活一生变得太过多心。但也看到了络颜的这身儿紫衣，前生在宫中听人传了几句络颜得罪贵妃之事，并不知具体事由，现下想想，莫不是因着今日撞了颜色之事？
　　宴上有了丝竹之声，不像方才那般寂静得让人心生惧意，云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乐声丝毫不入耳，该想个法子帮络颜避过去。
　　而上面几位那儿，已经开始祝酒了，“那妹妹先祝姐姐玉体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贤妃珑初起身作个半福，举了杯柔声道。
　　“谢过妹妹了。”明华没有离座，举杯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看着珑初缓缓饮下酒后，才说：“妹妹性子稳，本宫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敬个酒都这么不紧不慢的。”
　　言下之意是，我这被敬之人都一饮而尽了，你还磨磨蹭蹭的，诚意不够啊。
　　珑初放了酒杯，轻笑：“妹妹不胜酒力，怕饮快了酒劲儿来得快，倘若失态怕是扰了姐姐兴致。”
　　贤妃这一封号真不是白得的，打在潜邸里，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就盛赞其温雅庄重、和缓不争。明华看不惯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但不管什么情况下，她都轻声细语的，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是一句也不顶撞，让明华想发作都没理由，往往是自个儿憋一肚子气。
　　明华只好笑着让其快些坐下，再说下去怕是言恪该不耐烦了，他最厌恶女人们勾心斗角那一套，往往她们聚到一起说起话来，言恪坐不到一刻便走了，今儿是给贵妃这个寿星面子，只是一旁面无表情地饮酒，没有起身便走。
　　尔后是瑾嫔、宁贵人、瑞贵人一齐祝酒，再则是秀女们一同上前跪下敬酒，贵妃在扫到容色出众且穿着与她同色的络颜时，明显拉了脸儿。
　　“万岁爷，您瞧这些妹妹们模样儿多周正，”明华这生辰家宴叫了一众秀女来，一是为了人多热闹，二则是有着引荐表妹沅樱的意思，“臣妾的表妹也在，沅樱，还不给皇上请安？”
　　沅樱早前便听了表姐的吩咐，今日打扮得比平日更多了三分颜色，此时闻言，羞答答地上前跪下，口中道万岁。
　　“嗯，起吧。”言恪淡淡地瞧了一眼，没有拂了贵妃面子，但也没什么旁的表示，沅樱悄悄看了明华一眼，还是心有不甘地随着秀女们回到下首。
　　明华方才没能给表妹求个位分，自觉跌份儿，想在新进宫的秀女们面前找补回来，也想显示一下她虽是贵妃但实则是后宫之主的身份，于是她起身福下去，举杯先敬言恪，“臣妾借生辰托大一回，携后宫姐妹们祝万岁爷事事顺心。”
　　她声音不小，下首妃嫔及刚回座的秀女们听到，都一阵慌乱，放筷子的，倒酒的，忙活了好一会儿才都跪好跟着贵妃举杯，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尴尬。
　　言恪安坐不动，手中把玩着酒杯，过了片刻才拿起来沾了沾唇，面上似笑非笑的，“贵妃有心了，”也没叫起，径直站起来往殿外走，一群人暗道贵妃怕是惹了万岁爷不快了。
　　“抬起头来，”言恪走过云绛身边时吩咐道，云绛只得慢慢将头抬起来，眼帘低垂，一副不敢直视圣颜的模样儿，“封个常在吧。”
　　他突然说了这句，云绛一时怔住忘了谢恩，络颜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缓过神来跪地高呼万岁，言恪意味不明地挑眉笑了，竟将络颜一把拉起来。
　　“你们陪着朕的爱妃好好把生辰过了吧。”留下这句话，领着络颜阔步往殿外走去。
　　云绛怔在原地，一时没去想言恪的意思，竟先想着这算不算改了络颜的命道。
　　等贵妃黑着脸起来，暗道真是得不偿失，也只能按着言恪的吩咐硬着头皮把宴会继续下去。
　　秀女们见状都不敢扬声儿讲话，只云绛周边儿的悄声道句恭喜，但大家注意力又都被言恪亲手拉走络颜一事引去了，倒没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云绛这才去想，怕是贵妃的言行惹怒了言恪，他虽然希望有人替他掌管后宫，但也绝不会放任她一家独大，想必是早就在她们敬酒之时就注意到了络颜，此时虽然没有直言降罪贵妃，也算是当众下了一次她的面子，看来贵妃会偃旗息鼓一段时日了。
　　这场宴吃得大家如同嚼蜡，贵妃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连句话都不说了，饶是御膳珍馐，到了众人嘴里，也是吃不出什么味道来的。
　　好容易捱到贵妃开口散了，众人如同受刑结束般，如释重负地行礼退下。
　　“姐姐如今就得了万岁爷青眼，阿若真替姐姐开心。”回储秀宫的路上，悠若亲昵地挽着云绛的手，脸上带着十分真心的笑容，云绛只道方才真是自个儿多心了。
　　“论容貌，我哪里及得上络颜姐姐，想是万岁爷连人都没看清，随口一指罢了。”云绛轻摇头，勉强笑着，安抚似的拍了拍悠若的手。
　　虽然指了个常在位分，君无戏言，但到现在都没太监传旨来，也没提迁宫一事，想来此刻佳人在怀，言恪早把此事抛到脑后了。
　　云绛心中苦涩，选秀时言恪就没问她什么问题，也没显出对她的兴趣来，她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的容貌能让人过目不忘、一见倾心的，所以也看不清言恪的心思，不知他为何突然给她定了个位分，让她成了秀女中首个封位的人。
　　难道，是为了用络颜给贵妃点儿难堪的同时也不让络颜在新秀中一人独大，拿她来平衡一下？这倒真像言恪会做的事儿，反正她是不能相信言恪因这几面就对她有了兴趣。
　　悠若想来也看出了云绛心事重重，没再说什么，挽着她一同回宫去了。
　　而翊坤宫里，贤妃身边儿的掌事宫女回道：“娘娘，奴婢打听了，封常在的那个是乌雅察云绛，万岁爷带走的那个是喀尔沁络颜。”
　　珑初在佛龛前拜完才起身道：“原来还有个是乌雅察家的，之前额娘进宫顺便提了一嘴，说是她闺中好友的女儿也要选秀。”
　　由掌事宫女扶着往内室去，“先看看吧，晚些时日再把她叫来也不迟。”之后梳洗睡下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