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长恨水长东之舅舅最美》笑看落花痴

5、巧遇

　　交代牛魔王杀掉百花仙子后，杨戬便回了天庭，他心知铁扇公主在他手上，牛魔王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定会照他吩咐杀了百花仙子等人。

　　善后的事情他早有计划，只需在王母开蟠桃会时派个人去假意发现百花仙子失踪，王母知道了定然是大怒，百花仙子虽是天下群芳的首领，但也只是一介小仙，法力不高。到时随便抓个妖怪，说百花仙子遇害了便是。

　　杨戬长身玉立云间，他的容貌清隽俊美，斜长墨眉如剑，寒眸深邃如幽潭，身子挺拔坚毅如翠竹，一袭玄冰大氅更衬他冰雪般的容颜飘逸出尘、清贵优雅。

　　但他的眉忽然蹙了蹙，清俊的脸上带了些神不守舍，伫立寒风蓦然回望，眸光突地幽暗深沉，自见了三妹后，他总觉得有些什么脱离了掌控。

　　周围浮云如雪般袅绕，天上骄阳将点点星星的金色光芒洒了整片云海，放眼望去，一片醉人的金色浮云映入眼帘，杨戬衣袖一挥，四周的云层自觉地退开，露出一处险峻高崎的山峰，峰顶如利剑直冲云霄，正是天下奇峰的华山。

　　他自今也不知道三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一觉醒来便忘记了他这个二哥对她的种种不好，他心里虽高兴，但更觉怪异，尤其是三妹醒来后只字不提刘彦昌那人，甚至连沉香也没说起过。

　　莫不是真的被梦里的事情吓住了？心里有隐约的窃喜，杨戬的神色却不由地呆怔，沉香已经出了刘家村，如今三妹的事情已经快瞒不住了，未来如何，该早作打算了，那些隐约的念头又浮现出来。

　　杨戬有些犹豫，回想着三妹的乖巧温软，他还怎忍心让她继续一人还关在那漆黑不见的囚洞之中呢，想到沉香那懵懂不知的孩子，他先前想着的计划更不忍实施了，那孩子身上流着与他一样的血，他难道还要让他去走那条坎坷艰难的道路吗？

　　正想着，远方却忽然出现一道火光，宛如一道火焰疾驰天际，杨戬目光一利，凝视过去，竟是脚踩风火轮的哪吒，杨戬的眼神有些松怔。

　　自他上天庭成为司法天神以后，因为手掌天条便免不了要惩罚一些神仙，这些神仙里多的是曾经封神之战里的旧识，哪吒便因此疏远了他，算来两人也有数百年时间没有说上话了，每次见面都是冷言冷语相对，时日久了，他便没有再与哪吒说过话，哪怕是见了面，也当不相识。

　　如今见哪吒过来，杨戬有心想避一避，当即便隐了身。

　　哪吒驾着风火轮飞过来，目光四处一扫，方圆百里都没有个人影，心里不禁嘀咕着，方才远远看见的那道身影难道不是杨戬大哥，可急赶慢赶地过来，又没见着一个人，难不成是他眼花了？

　　摇摇头，哪吒只得自己回天宫了，他得赶快回去看看那些神仙有没有“回来”，可不敢耽搁时间。

　　等哪吒离开后，杨戬才慢慢现出身形，目送哪吒的背影站了一会儿，往真君神殿去了。

　　刚入天庭，走在回真君神殿的廊道上，便有仙奴匆匆过来，说是王母娘娘传召，挥退了诚惶诚恐的仙奴，杨戬去了瑶池。

　　等到杨戬踏出瑶池之时，他衣袖下的手轻轻握了下，王母竟是督促他去请三妹上天参加蟠桃会，想来，王母已经知道三妹的事情了，正试探他的想法，杨戬拧了眉，只是不知王母到底是持着怎样的态度。

　　杨戬回头看了看仙气浩渺的瑶池仙境，神色晦暗不明，站了一会儿，终是走开了。

　　清冷的仙气浸染了真君神殿的玉阶，踩上去就觉得一股子寒气往身上窜，哪吒缩回脚，他刚回天庭本来该先回自己宫宇的，但他不自觉就来了真君神殿。

　　哪吒抬头看着笼罩在淡淡月光里庄严肃穆的真君神殿，他从不知真君神殿是如此寒冷，那朦胧的月光像给神殿披了一层寒霜，扑面而来的寒气即使是神仙，也觉得浑身一冷，他实在想不出杨戬大哥是怎样在这殿宇里住了八百年，在冷的地方住久了，只怕心都会冷。

　　眼睛里微微温热，哪吒眨眨眼，将那点异样盖下去。沉香说他们的的事情还不能告诉杨戬大哥，明知不该，但他却忍不住来这里看看，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在前世，杨戬大哥已经被夺取了职位，而他和父亲过来，是为了拆除这屹立八百年的真君神殿。

　　那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荒凉狼藉，空荡荡地没有一丝烟火气，他还当是杨戬倒了，手下便树倒猢狲散地跑了，以至于真君神殿不过几日，便荒废了。如今看来，这真君神殿自建立便是如此清冷，清冷得令人心悸。

　　哪吒想了想，还是不能坏了沉香的计划，他现在心里满是愧疚，如果现在就出现在杨戬大哥面前，只怕会露出端倪，还是离开得好。

　　哪吒正要离开真君神殿，忽觉侧面一道黑影撞来，身子便撞上了一样东西，他自有本命真元护体，所以屹立不动，而那黑影反而直接被甩了出去，接着就是一阵犬吠似的哀鸣，哪吒一听，心道，坏了，撞上哮天犬了。

　　哪吒连忙抬头去看，那趴在地上哀嚎的黑衣乱发的人，不是哮天犬又是谁呢，但哪吒却注意到了一旁的中年凡人，摔在哮天犬旁边，已经晕过去了，哪吒心头一跳，差点喊出声来，那不是刘彦昌吗？

　　哪吒快步走过去，拨开那人脸上的乱发，这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果真是刘彦昌，没想到杨戬……杨戬大哥这么快就把刘彦昌抓住了，沉香说刘彦昌是没有“回来”的，但他怎么说也是沉香的亲生父亲，哪吒就起了一分搭救的心思。

　　“哪吒。”

　　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惊得哪吒浑身一颤，他似乎极度震惊着，缓慢地转动身子，那身披玄冰大氅端然而立、目光悠远的人立在月光里，沾染了一身虚幻般的银辉，哪吒只觉得时光都仿佛凝结住了，目光里那人仿佛亘古般是那样秉承一身的清冷，一贯的冷漠疏远。

　　“主人！”哮天犬早就一跃而起，奔到杨戬身旁，手里还不忘拽着昏迷的刘彦昌，他一脸讨好的喜悦，巴巴地盯着杨戬，把被哪吒撞飞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杨戬心情本就不快，乍一看见狼狈昏迷着的刘彦昌，更是不悦，他冷冷看哮天犬一眼，一眼看地哮天犬害怕地低下头去，杨戬抬眼，看着那边呆愣的哪吒，对哮天犬更火冒三丈，把刘彦昌带上天庭不说，居然还撞上了哪吒，是嫌三妹的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把刘彦昌扔回凡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看样子，三妹的事情不能再瞒了，只是如果把刘彦昌带到王母那儿去，这刘彦昌就活不了了，就是以后三妹出来了，他从哪里找一个完整的刘彦昌赔给妹妹呢？

　　哮天犬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哪吒，李靖看他这个位置都看了几百年了，如今正好撞到他的把柄，李靖怎么会放过呢？哪怕哪吒没有那样的心思，回去只消一说，便会惹李靖的怀疑。

　　杨戬只觉头疼，都是这狗惹的祸！哮天犬在杨戬身边呆了数千年，杨戬身上气息但有变化，他都能觉察，哮天犬浑身颤抖，心里一阵害怕，他这下真是惹祸了，主人真的生气了。

　　杨戬神色淡淡，看着不远处的哪吒，眼眸里透出些光，三妹的事情他保密得很好，如今哪吒应该是不知道沉香的事情，只能先打发走他，李靖那边就算怀疑，只要布置得当，他不能挑出什么，只是，三妹的事情，恐怕真的掩盖不住了。

　　哪吒看着杨戬一步步走过了，心里七上八下，着急得不得了，怎么办，怎么办？杨戬大哥过来了，我该跟他说些什么呢？可不能露陷了啊！哪吒只得神色一端，面目肃然地看着杨戬走近，背后的手指却一直在抖，被他自己一把按住。

　　“你怎么有空来这儿？”杨戬面上冷淡，谁也看不穿他是喜还是怒。

　　可哪吒哪里有心思看杨戬的神情呢，他心里一个劲地念念叨叨，杨戬大哥跟我说话了！说话了！他好久都没见到杨戬大哥呢，杨戬大哥的风采依旧，还是那样英明神武！

　　但是他可不能露出破绽，他一定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点都不知道三圣母被压在华山下，他更不认识什么沉香木头香，哪吒急忙摇着脑袋想着，只惦记着一定不能让杨戬大哥看出什么，殊不知，他这样实在让人生疑。

　　沉香都没想到哪吒面对杨戬会这么慌乱，哪吒与杨戬有数千年的兄弟情分，结果因为三圣母一事真正结成仇，重生一次知道自己误会杨戬后，哪吒心里的愧疚比谁都深，他心思本就简单，再见到杨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所以哪吒现在完全乱了心。

　　于是，哪怕杨戬说了话，哪吒也久久回不过神，杨戬一看，哪吒已经两眼无神，宛如元神出窍了，即使他满心烦闷，也无奈地觉着无言以对，哪吒怎么变得如此魂不守舍？

　　看哪吒一副要站到地老天荒的样子，杨戬只能重复一句，以唤回哪吒的注意，哪吒一回神就对上杨戬深深的眸光，张口就叫道：“杨戬……”大哥！

　　哪吒张着嘴把“大哥”俩字咽了回去，问道：“有什么事吗？”

　　杨戬：“……”

　　深深的无力涌上心头，杨戬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了，他拧了拧眉，道：“你来我真君神殿找我，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啊！但这个哪能说出了呢，哪吒心虚地低下头，他现在跟杨戬大哥可是不熟得很，这叫他怎么说呀，左想右想，哪吒背上都有冷汗了，一抬头看见杨戬目光，哪吒更觉压力巨大，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往真君神殿跑。

　　杨戬看着哪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一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样子，心下生疑，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哪吒绞尽脑汁地想着脱身计策，想看他能说出个什么。

　　哪吒终于张了嘴，道：“我只是路过……”

　　杨戬：“……”

　　哮天犬都瞪大了眼睛，各宫宇的位置在天庭各踞一方，天宫的廊道缦回曲折，四通八达，但众仙都知道，二郎真君喜静，他的真君神殿在九重天上处在最清冷的地方，而去往真君神殿的路只有一条，换言之，除非是要到真君神殿，否则根本不可能走到这边。

　　所以哪吒的借口说出了，别说杨戬惊讶，连哮天犬都被惊吓到了，哮天犬一副“你骗鬼啊”的样子盯着哪吒，一意识到自己这想法对主人不利后，又心虚地偏过头去了。

　　杨戬暗忖着，哪吒的样子虽然慌乱心虚之至，但眉宇之中毫无阴翳之意，来意定然不是坏的，若是李靖派他有心打探三妹的事情，他定然会注意到哮天犬手上的刘彦昌，但刚刚哪吒只了看刘彦昌一眼（其实他之后是只顾着看你了），说明他完全不知道刘彦昌的身份，既然他所来目的与三妹无关，便无须担心，只是这刘彦昌必须先带离这里，呆久了只怕会被有心人看到。

　　这一页便就此揭过吧，杨戬看着哪吒，说道：“既然路过，不如进去一趟，你我也好久未见了。”

　　哪吒本因自己闹了笑话又羞又恼，听杨戬有心帮他揭过，顿时心生感激，杨戬的话也让他想起了昔日封神之战里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峥嵘岁月，那段时光如今想起来，感慨万千，同时，哪吒看杨戬的目光也亲近许多，他的神色更是自然许多。

　　但想了一想，哪吒摇摇头，道：“就不进去了，我得回去了。”杨戬没有说话，八百年来，两人能如此和气地站在一起，已是难得的了，便点点头。

　　哪吒狠着心转头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正对上杨戬温和的目光，他不由地一怔，嘴唇蠕动着，却问道：“那个凡人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都看到了，为了不让杨戬疑心，哪吒便装作回忆起来，问一句，殊不知这样更惹人怀疑。

　　杨戬垂下眼帘，轻描淡写地说道：“一个辱骂天庭的凡人而已，哮天犬一时心急，就抓上天了，等会儿就放了。”他轻瞥哮天犬一眼，哮天犬连连点头，却不敢说话。

　　哪吒笑了笑，便道：“那我就走了。”

　　让哮天犬把刘彦昌关进地牢后，杨戬站在原地，目送着哪吒远去，哮天犬关完人就出来了，凑在杨戬旁不敢出声，看一眼他，杨戬轻声道：“派些人去盯住哪吒！”哮天犬连忙点头，心里欣喜，他知道主人已经不怪他了。

　　杨戬却微仰了头，仰望苍穹里那皎洁月色，眸光幽幽，哮天犬无法看出他想做什么，只是呆呆地顺着杨戬的目光望去，可那儿除了月亮，还是月亮。

　　……

　　华山之下，红衣金发的四公主和沉香、小玉相对而立，他们身旁是七歪八倒的梅山兄弟，刚刚四公主和小玉偷袭成功，已经点了梅山兄弟的穴道，让他们动弹不得。

　　“沉香，你快进去吧！”小玉笑得开心，四公主也笑着朝沉香点点头。

　　梅山兄弟瞪大了双眼，刚刚那东海四公主变成了二爷，而那个娇俏少女变作哮天犬来欺骗他们，他们刚一放松警惕就遭了暗算，正暗叹自己阴沟里翻了船，就听到那东海四公主唤沉香，他们看守三圣母，可是知道三圣母的儿子就叫沉香的。

　　看着那面如冠玉的俊朗少年，可不正与三圣母有几分相像吗，甚至与二爷也有一分神似，看着沉香胸有成竹的样子，梅山兄弟心头大震，三圣母的儿子竟然已经有如此本事了吗？

　　沉香看着惊骇的梅山兄弟，微微一笑，便转身进了洞里。

　　洞里路道曲曲折折，四下里也一片漆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湿气，沉香三步并两步地快步走过，看着熟悉的道路，沉香还回忆起自己曾经在这里东走西窜的样子，微微一叹，找到娘才是最要紧的。

　　沉香越走就越紧张，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见娘，沉香只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明明见过娘那么多次，这一次竟还会紧张，沉香忍不住在想，好多人都是“回来”了的，如果娘也回来，那该多好。
　　那样他救娘出来的把握会大很多了，这一次就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搅得天翻地覆而无法挽回了，舅舅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劳累了，娘能懂得舅舅的苦心，舅舅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沉香没有遇到他第一次进来时碰到的“三关”，杨戬怎会知道沉香会是经历了一世回来的呢，他自然也就来不及设置关卡来试炼沉香了。

　　最后一道大门打开后，沉香一眼便望见了里面的那抹耀眼的幽蓝身影，他眼眶一热，激动地叫道：“娘！”

　　“沉香！”三圣母惊讶地抬起头，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惊道：“沉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乍一听是三圣母见到儿子惊讶所说，但沉香却听出了其中的意外和疑惑，沉香已不同往日，经历了一世，他每件事情都得想几遍，才能做出决定，三圣母的话，他一听便生疑，当下按捺不住，试探道：“娘，你是‘回来’的？”

　　“沉香，你说什么啊？”三圣母脸上温柔笑意漾开，如清风拂过湖面般轻柔，“什么回来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