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五分》李瘦桐

64、矛盾

　　“肖白公子这次来的可巧了，外子前些日子闭关修行，明日就能出关，公子如果不着急的话大可在古月楼呆上一天。”二夫人一双明眸温柔似水，眉目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动人神情，果然是温柔可亲，说起话来也是礼貌温和。
　　“那就叨扰了。”肖白恭声道。
　　李冰若又微微笑道：“承蒙外子信得过，古月楼的一切事情我都能做得了主，不知道公子来此有何贵干？冰若或许能为公子效劳一二。”
　　她这么说自然就表明她是这里的管家了，大概让他吃个闭门羹也是这位温柔可亲的二夫人的意思，可是她这副温柔似水的模样，谁能狠下心责怪她？
　　肖白说明来意：“夫人可知，我师祖毕秋子生前信佛，病危时候就念叨着佛血舍利，具在下多方调查终于查出来这佛血舍利在古月楼，所以特来借用一个月，时间一到立马归还。”
　　二夫人面露为难之色：“公子有所不知，这舍利的确一度在古月楼。那时，老祖宗疼爱女儿，就把舍利给胡小姐。可是后来胡小姐带走了舍利，这舍利也就不在古月楼了。”
　　“胡小姐？可是韦园韦姑娘的母亲？”
　　“不错，正是韦姑娘的母亲。”
　　“那舍利可是在韦姑娘手上？”
　　二夫人摇了摇头道：“这个很难说，我和外子也没有问。园儿幼时曾经跟着路奇待过一段时间，性格古怪。外子把她接回来的时候也曾问过园儿，可是园儿和路奇一样性格孤僻。问她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也没问出来什么，至于这颗舍利，至今也是下落不明了。”
　　二夫人轻轻叹了一息，面容哀怨而惋惜。肖白心中一动道：“这路奇可是那位擅长制造机筒暗器的旷世奇才，人称天煞孤星杀人狂魔的路奇？”
　　“不错，正是他。”李冰若肯定地回答。
　　肖白却不禁疑惑，韦园父母去世之后为何韦园会与路奇在一起？是否为了舍利？路奇与韦园父母又是什么关系，舍利有没有可能在路奇手中？想要拿到舍利，这些问题也就必须解决掉。
　　李冰若笑吟吟带着肖白前去客房，她走在前面，路过之处便是一阵荷花味的香风。肖白闻在鼻中，心旷神怡。
　　李冰若领着肖白来到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可是布置极为舒适，里面是一扇窗，李冰若打开窗户，一阵秋风便吹了进来。
　　肖白走过去，见窗户下面就是万丈悬崖峭壁，此刻秋雨蒙蒙，一眼看下去具是苍茫的雾气。
　　“好地方！”
　　“给公子准备的自然是上好房间，隔壁是侍女小伶的房间，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拉铃。”李冰若走过去拉了拉床头的铁丝，果然铁丝一端透过小孔链接到隔壁房间。
　　一个清秀的女孩子从后面过来，微微欠身道：“奴婢便是小伶，公子有事都可找我。”
　　她不仅清秀，而且看起来颇为羞涩，一看就是乖乖女的样子。
　　肖白点了点头，李冰若挥手让她下去。
　　李冰若随后又带着肖白四处参观，令他惊讶的是，古月楼从外面看起来不过是一座小楼，可是跟着李冰若参观一圈方才发现内有乾坤。里面非但宽阔，而且布置极为巧妙。
　　“这里就是园儿的房间了，与公子房间相隔大概一百步。”李冰若微笑道。
　　肖白只得点头赞叹。
　　这一路他见过他们家的藏宝阁，看过胡成林的许多私人珍藏，却不曾见到任何东西像是佛血舍利。许是李冰若故意为之。吸引他注意的是一个紧闭的门，门为石门，上面似乎是布有阵法。肖白虽不明白，可是也知道那是古月楼禁地，因为按照古月楼的布置与设计可知设计者必为当时高人，既然如此门上的石子布阵也该是十分高明才对。
　　到了晚上，肖白在大堂吃饭。
　　一同吃饭的还有二夫人李冰若，三夫人秦宛戎，四夫人刘晓庆，五夫人沈秋容……十八夫人不知道是谁。还有韦园、胡霜儿以及刘正明兄弟、
　　周围围了一圈丫头婢女，个个穿的极为舒适，举止温和有礼，想来二夫人李冰若的确治家有方。

　　吃饭的时候，肖白，韦园，胡霜儿连同刘氏兄弟，加上胡成林大侠的十八位夫人，满满坐了两大桌子。七八位美丽的婢女侍立一旁，礼貌而恭敬。
　　肖白与李冰若边吃边闲聊，韦园和秦宛戎则垂下头来一心一意迅速吃饭，胡霜儿则时不时插上两句嘴，刘氏兄弟笑吟吟讨好李冰若，刘晓庆冷着脸。其他夫人或是吃饭或是讨好李冰若，或是和刘晓庆一般冷着脸。
　　肖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想来这么一家人也互有嫌隙，明面上仍以李冰若为尊。
　　忽而，秦宛戎桄榔一声扔下筷子，铁青着脸离开了。
　　肖白愕然，李冰若则温声笑道：“她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万望你莫要放心上。”
　　她的脸温柔而可亲，语气也似风一般轻柔，缓缓吹入人心。这般女子，无疑是极佳的妻子。
　　肖白淡淡一笑，正夹着菜，韦园也摔下筷子不声不响就离开了。
　　李冰若柔声道：“园儿不吃了么？”
　　韦园淡淡冷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李冰若苦笑，肖白安慰她道：“想来韦姑娘也是这样。”
　　就在此时，刘正明阴阳怪气酸道：“她有父亲生没母亲养的自然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嘿了个嘿防锁……”
　　李冰若白了他一眼，嗔道：“明儿，你也少说两句，叫园儿听去又该不高兴了。”
　　“师娘，你是师父最爱的人，她对你这样使脸色，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她是个孤儿，你就不能体谅她么？你与园儿我都当成儿女一般，以后可不许冷嘲热讽，听到么？”
　　“是是是。我听你的。”
　　刘正明如奉纶音，笑了起来。
　　“你个死坏蛋，一定会阳奉阴违。”大小姐看不下去，冷哼一声。
　　“师妹，我哪敢？”刘正明委屈起来，随后朝着胡霜儿飞去一个媚眼：“师妹，我一向最听你和师娘的话。”
　　“呸，谁要你听我的话。”胡霜儿立马脸红起来。
　　肖白只觉好笑。
　　“好啦，别说了，来，吃点八宝葫芦，这是你们扬州的特色菜，我特地吩咐厨子做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李冰若轻笑。
　　肖白笑着谢过，一主一客尽情享受美味。
　　饭后仍是李冰若陪着肖白，她是最热情的主人，无论谁来都不会觉得招待不周。

　　“今天的雨很大呀！”胡成林叹了一息。他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是，很大的雨。”
　　“肖公子风尘仆仆旅途劳顿，还是先歇歇为妙。”胡成林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
　　他不想再说下去，想来他自以为肖白此行徒劳无功，次日就会乖乖回家。
　　“好。”肖白虽明知胡成林故作疲劳虚与委蛇，也只能这般心照不宣配合一下。
　　可是他心里已经决定，今夜找一下韦园。他并不想就这样第二日就被客气地赶走。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胡霜儿匆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爹，姐姐，姐姐和三娘吵起来了，二娘怎么也劝不退。你快去看看啊！”

　　狭长而幽黑的通道，清清冷冷。
　　“不知你是哪里来的狗杂种，你爹爹下流，你娘也无耻。”
　　说话的是秦宛戎，这位女子满头珠翠云鬓高挽，极美也极为趾高气扬。
　　“我也是父母生下来的清清白白的人。”韦园淡淡道，但她的手紧紧地攥起来，看似用力地克制自己。
　　“你这个野种少在我面前充什么千金大小姐！你看看你娘，好好地大小姐不做，偏偏跟一个淫贼跑了，嘿——”秦宛戎疯狂地笑了起来。
　　“说我也就罢了，还污蔑我的爹娘，你不妨再说一次试试？”韦园淡淡冷笑，毫无情绪波动。
　　“怎么？我偏说，你爹——”
　　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秦宛戎脸上。
　　秦宛戎惊讶地看着她，迅速捂起半边脸。
　　韦园嘴角冷笑，静静看着她，目光涣散就像看一个死人。

　　“你不妨再说一遍。”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秦宛戎虽在倔强，可是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自信。
　　韦园依然静静打量她，她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中。
　　肖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分明看得到她握紧的手。无论是谁也不怀疑，倘若秦氏再多说一句话，她便会再打一巴掌。

　　秦氏终于看到胡成林，也看到了肖白。于是她立马委屈兮兮地哭了起来。带着哭腔道：“我偏说，那又怎样？”
　　“我杀了你。”
　　韦园的话只是冷冷的，淡淡的毫无半丝情感，肖白却担忧她一个冲动当真杀死她。

　　“你敢？”秦宛戎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
　　“你以为我不敢？”韦园冷哼一声，从头上拔下金簪捏在手中，指着秦宛戎，长长的头发披落下来，在幽暗中轻轻飘动，显得极为诡秘而又惊心动魄。
　　肖白看见金簪上，四瓣花萼为托，一叶舒长，一颗暗红色的真珠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华，宛若一萼红色的花骨朵儿，韦园拇指和无名指噙着两瓣花萼，食、中指交错，托着金簪。
　　“住手！”胡成林的脸冷着，肖白和胡霜儿跟在后面。
　　李冰若温柔地走到韦园身边，从她手中轻轻夺下发簪，温柔地帮她把头发绾上，轻声道：“不要胡闹了园儿，回去睡吧。”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和谐而又得体，几乎完美到无懈可击。
　　胡成林看着李冰若微微点头，她是他完美的妻子。

　　胡成林的干涉让韦园和秦氏都停了下来。
　　肖白头枕双臂躺在床上，随手拉了拉床头的铃铛。
　　珠帘微动，一个伶俐的小婢走了进来，却是小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