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明珠》桥夕

9、开始

　　许跃手下的兵丁们很快就制止了打砸叫骂的一干仆妇，为首穿着绸缎子的仆妇最是凶悍，她眼见兵丁们敢来制止，看了眼自家姑娘的软轿，当即就挺直了腰杆，叉腰撞向那来抓她的兵丁，“小兔崽子，敢抓你奶奶我，你看知我们是哪家的吗？”

　　那兵丁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凶悍的妇人，当即一呆，就在仆妇快要撞上来之时，那妇人发出了凄厉的痛呼声，惊呆了诸多人。

　　众人看去，才知是马上的许跃解下了挂在腰际的腰刀砸向了妇人，他神色桀骜地道：“你们是哪家的？来，说来听听。”

　　那头发被扯得稀巴烂，脸上几道红印子的陈二奶奶得了自由，看见马上的许跃，当即就跌跌撞撞地跑上前，磕头哭求道：“许三公子，可要替奴家主持公道呀！这伙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撞进铺子里喊打喊杀的，欺辱我这弱女子，真真是和强盗没两样了……呜呜……三公子，荆州城里谁人不知陈记是靠着许府才得以立足的？他们今日打砸陈记，分明是不将许府放在眼里的啊……”

　　陈二奶奶哭得哀哀戚戚的，不知不觉让人忽视了她的狼狈，只记得她的委屈，众人看向那些打砸婆子等人的目光顿时不屑起来。

　　许跃的目光扫过陈二奶奶，让人扶起了她后方朗声道：“二奶奶放心，使君最恨目无法纪欺辱良民百姓之人，今日本公子定会为你做主的。”转头就让手下兵丁们将打砸的仆妇全都绑着送去衙门。

　　“许三公子真是好威风呢！”软轿之中的声音娇柔婉转，即便带着嘲讽和不满，也让听得分明之人都觉得耳朵一酥。陆蓁也不例外，她暗想着轿中女子的风采，一边猜测其身份。

　　轿帘掀开后，露出的确实是一张极美的面容，有着少女的娇嫩，又有着二十多女子的妩媚。只是要说倾城绝色也谈不上，起码在陆蓁看来，就是一个普通水准之上的美人。让她看在眼了的，是女子眉眼间的一丝熟悉感，更是她珠光宝气之下凌厉的气势，比之陆蓁见过的绝大数身居高位之人还让人心悸。

　　“玫姑奶奶，是高节度的女儿还是妹妹？”陆蓁定眼看了高玫染片刻，低头问向彩兰。

　　“她是宁老夫人的幼女，是高节度大人的同胞妹妹。”彩兰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只看彩兰这样子，陆蓁便敢肯定这位高玫的名声定离不开嚣张跋扈这些词了。

　　许跃看见高玫后，目光骤然一亮，嘴角带着一丝轻笑，翻身下马走近软轿躬身一揖，“高姑母，不知是何事居然要劳烦到您亲至？”

　　高玫伸出纤白的长指，点了点被兵丁绑着的仆妇，美目中精光流转，淡淡道：“喏，我听你说最恨目无法纪跋扈之人，要不要连我也绑了啊？许三啊，今日这陈家的小寡妇，我是收拾定了！”

　　许跃对着手下兵丁摆了摆手，很快那些仆妇便被放开了，而围观的百姓也被兵丁们驱离。陆蓁主仆几个夹在在人潮之中，才避上了马车，她便听到了那陈二奶奶一声尖利的哭声，却又突兀的戛然而止。她只回头看了下，不见高玫的神色，却将许跃的表情尽收眼底。

　　那根本就不是看长辈的神色，也不是碍于高家权势的低头，那分明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许跃，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子，他喜欢高玫？！

　　陆蓁的双眼亮晶晶的，灿烂极了！自己好似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呢——陆蓁倒是没有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假的，哪怕高玫和许跃的年龄相差极大，辈分也有差相隔，甚至还是他人的妻子，但是男人的爱好最是奇怪，她前世还曾见过真正的恋物癖男呢。若何欣珞的前世里的嫁的是许跃的话，过得不好，甚至结局惨烈也就不奇怪了。

　　陆蓁思虑间，马车一个颠簸就停了下来。很快车夫老张头的声音响起了，说是前面有流民模样母子三人，母亲和小孩子倒在路中间，那姑娘真哭得六神无措。

　　陆蓁知道这应该是那人安排的间人碧穹了，她当即就下了车演了一出他人眼里的人美心善搭救落难姑娘的戏码。

　　沐浴着路人赞许的目光，陆蓁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故而在芙蓉巷没逗留多少时间，便去了铜龟大街。

　　芙蓉巷一间小阁楼上，妩媚多情的女子站在窗前，看着陆蓁一行人走远，她才突然开口道：“这位陆姑娘当真心甘情愿替主公做事？荆南这儿乱了，主公才能腾出手脚来收拾青州、豫州一带。可不能因为她就误了主公的大事。”

　　“夫人放心，这位陆姑娘对主公之事所知甚少，她不过是给我们的人提供一些便利而已。”隐在暗处的人回答道。

　　“我还真放心不下，我总有种预感，觉得这位陆家姑娘会坏了我们的事……”女子慢慢说完，皱起了柳眉来。

　　“那就再安排一个人进何府？”暗处的人沉默了半晌，说道。

　　“暂时不用，荆南的许、何、宁、黄四家表面上看着好安插人，但这么些年来，咱们的人也多是在外院打转，少有的几个能近身伺候主人的，可是长达数年的努力才成功的。就让咱们在何府的人多留心些这位陆姑娘的动向就成了，也许一切都是我的错觉而已。”

　　这番阁楼上的对话，陆蓁半点也不知晓，她正挽着袖子坐在据说是荆南最好的酒楼的雅室之中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呢。

　　陆蓁前世是个演员，哪怕她是个大吃货也必须为了身材而控制饮食。胎穿至此十多年，除了家人疼爱且和睦外，另一个最让她满意的便是能放开吃东西了。

　　彩兰看着桌子上的六色点心一半进了陆蓁的肚子，不由得惊大了双眼，瞄了瞄陆蓁纤细的腰肢，才垂下眼。

　　“不愧是荆州最让人称道的酒楼，闻夏，将这些点心都要两份装起来，萱儿和灏哥儿肯定也会喜欢的。”陆蓁吩咐闻夏去了雅室外，这才看向彩兰，“怎么？第一次见到人这样吃东西么？我之前听说的三表姐和这两天所见的三表姐可大不相同呢。你贴身伺候三表姐，难道半点儿也没察觉道，三表姐有些奇怪么？”

　　彩兰一怔，她自然早就察觉到了何欣珞同以前的不同，只是却不敢说给他人听，如今听着才来何家没有几天的表姑娘说出来的，顿时就不知所措了。

　　被陆蓁说着的何欣珞此时去了节度使府，她心里明白生母许氏同外祖家一样靠不住，只是她思来想去，想要改变前世的命运，生母是绕不开的。她之前想着高赟前世是最后的胜利者，只要自己不再鄙夷他看低他嘲笑他，自然就能取代陆蓁得到高赟的青眼与看重。可是她心底着实瞧不起高赟，哪怕告诉自己那是最后的胜利者，也无法改变高赟身份的低贱，长相的粗鄙，为人的冷酷无情。

　　加上还有陆蓁在，她实在不耐烦为了接近高赟而去故意亲近陆蓁。既然勉强不得，那就该换个心思了——只要二公子高赞活着，只要高赞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不就成了吗？出身高贵，长相俊逸，待人宽厚的二公子，怎么样都比高赟那低贱之人上位强吧！更何况，母亲现在有意撮合她与二公子呢。

　　何欣珞想到高赞温润如玉的笑容，小心肝就不由得砰砰跳了几下。忍住脸红，她看向榻上坐着喝着红枣茶的许氏，双眼亮晶晶的，半点儿也不扭捏，直接开口道：“母亲，几日前你提到二公子，母亲可是有了办法了？”

　　许氏媚眼上挑，满是自得之意。她只以为何欣珞是想通了，笑着拉过何欣珞之手低声道：“黄氏拖不了几日了，她这一去啊，二公子最多一年便要续弦的。但是这人选肯定是要先定下来的。二奶奶的人选肯定还是从许、宁、黄、何几家姑娘中挑选合适的。许家如今并无适龄的姑娘家，宁家是太夫人的娘家，但依着使君对宁家的态度，这新二奶奶是绝对不会出自宁家的。剩下的便是黄家和何家了。黄家暂且不论，只说你，欣瑶、欣环三姐妹，你难不成还会输给欣瑶那没脑子的蠢货？欣环？只冲着她生母是小蔡氏，就没她什么事了。”

　　何欣珞听得许氏这样一说，再一想高赞前世的继室正是黄家的女儿，还有一口气的黄氏的堂妹，便知许氏的分说没有什么错。她前世心系许跃，自己对这事儿不上心，许氏便是有心也无处使力。如今她改了主意，等许氏一说完，她就红着脸颊依偎着许氏做羞涩状道：“那，那女儿的终身之事，就全听母亲安排便是了。”

　　许氏闻言笑得越发妩媚了，拍了拍何欣珞的手，“今日就别回何府了在，等你继父回来了，我们一块去正院给老太太请安去。”

　　“是。”何欣珞应了一声，心知这次请安肯定会碰到二公子高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