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薄言夫子

3、曲逆风（3）

　　 还未踏出房门，便见床上的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
　　“公子醒了。”床上的少年坐起来，很快说道，“是姑娘救了我。”
　　苏默道，“医者仁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把诊金付一下。”
　　“那是当然。”毕息黎从钱袋里拿出一个金珠。
　　苏默看了一眼，“太多了。”
　　毕息黎笑道，“苏姑娘救我一命，难道我的命还不值一个金珠？”
　　苏默看他一身白衣，却是上好的绸缎，衣角是市面少见的兽纹，想来应是不缺钱财，苏默没有继续推距，她刚刚问消息把钱花的也差不多了，“多谢公子，实不相瞒我此番已是囊中羞涩，今日公子一金珠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毕息黎摆手道，“回报就不必了，相遇即是有缘，不知姑娘可否与在下交个朋友。在下毕息黎。”
　　“苏默。”
　　毕息黎捏着茶杯斟酌开口，“苏姑娘，其实，刚刚你与那伙计说话时我已经醒了，听闻你要结契？”
　　苏默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毕息黎见她不愿多说，继续道，“我乃闲人一个，云游在外希望得到历练，我对苏姑娘一见如故，若苏姑娘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定要开口成全在下。”
　　一见如故，苏默也有这样的感觉，见他一派光风霁月，苏默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他，“其实我此番是去寻药，但所寻之药处凶险之地，所以想去鬼域求个契。”
　　鬼域之契乃魔神千秋叶所创，用于人魔交易，人付出一些代价从而使魔为其办事，事成则契解，此为鬼域收敛法宝的一大途径。
　　毕息黎道，“求契？真是巧了，我恰好通晓此术。”
　　苏默又惊又疑，“公子难道为鬼域人士？可我听说鬼域都是妖魔鬼怪的栖身之地。”
　　毕息黎顿了一下，道，“那只是绝大部分，鬼域也是有人居住的。而且我家算是鬼域众多名家之一，所以也习得定契之术。”
　　苏默在他顿的一瞬间以为他要撒谎，可见他如此坦荡就承认自己是鬼域人士，又为自己的妄加揣测而感到愧疚，“我此行凶险万分，公子还是三思。”
　　毕息黎笑， “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这点你无需担心，我逃命的功夫还是有的。”毕息黎似是忽而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随即补充道，“鬼域的妖魔鬼怪大都狡黠诡异，苏姑娘与他们做交易还不如跟我，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会在凶险时刻弃你于不顾。”
　　苏默觉得有理，“那便有劳公子了，可有什么需要？”
　　“无需其他，只要你一点血就行。”
　　定契术乃是定契方和受契方两方的约定，所以定契符需要由两人的血混合画成，毕息黎食指在苏默的食指上轻点一下，快速画好了一张符。
　　“公子!”在毕息黎勾好最后一笔时，外面忽然闯入一名黑衣女子，她带着一面银质面具，一头黑发随意披散，手握一根卷好的红黑交织的长鞭，衬着她整个人冷酷肃杀又美丽。她看到毕息黎手中的符时，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毕息黎背对苏默，凌厉地看了温华轩一眼，语气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什么事如此慌张？”
　　温华轩收到警告，垂下头去，“只是属下找不到公子心里焦急，如今看到公子无恙便无事了。”
　　“嗯。”毕息黎转身微笑介绍，“这是苏默苏姑娘，苏姑娘，这是在下的护卫，温华轩，她会与我们同行，你们都身为女子旅途也可互相关照。”
　　“公子费心了。”
　　“你还有些伤没好，我先去给你抓点药。”
　　“多谢。”毕息黎有礼道。
　　守魂阁红木门轩伫立在街头，招牌十分醒目。苏默拿了些修复和提升玄力的药，忽而想到，“听闻你们这要什么有什么？那可有九幽草？”
　　那掌柜似被问住了，“这位姑娘，这九幽草就在莨府，如今大刑奇人聚集无一不是为此而来，姑娘何以为难……”
　　“守魂阁向来要什么有什么，招牌可不能坏了。”楼上走下一个华服男子，执扇轻笑，傲慢轻佻地语气，“区区九幽草而已，我有你买得起吗？”
　　苏默看向他，“要多少？”
　　那男子上下打量着苏默，“你这身子还不够。”说完突然看向苏默身后的温华轩，笑指，“还得加上她的。”
　　一道黑光闪过，温华轩惊鸿鞭已出，苏默想阻止时，那两位已经交起手来，苏默喝道，“别打了，给你家公子治伤要紧。”
　　温华轩面具下的眼神如冰锋利，直射向那华服公子，那公子却摇扇轻笑，似是看着一只发怒的小猫。 苏默连忙挡在温华轩前面，微微颔首，“我改日再来商讨价格，望期时公子莫再轻浮。”
　　苏默拿着药带温华轩离开，走了一段路，忽然说道，“我打不过那人。”
　　“嗯？”
　　她停下来，语气冰冷，“我家公子与你结的是生死契，知道什么叫生死契吗？就是你死了，他也会死。所以请你以后谨言慎行。”
　　苏默愣了半晌，他竟与我结生死契？ 但愿他可千万别死掉，她可还要为苏尤寻药呢!
　　毕息黎吃过药后恢复了不少，中途苏默煎药回来时，看到温华轩从房间跑出去，面具下的双眸有些红。
　　苏默端药进去，问，“她怎么了？”
　　“没事。”毕息黎喝完药，“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好。”
　　客栈下酒桌座无虚席，大多数都是近日刚来的异乡客，争论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听说那天官女儿有醒来的征兆，昨日夜里呢喃了几句，不过很快又昏睡过去了。”
　　“这么私密的事你哪里打听的？”
　　“是府里的丫鬟流传出来的，你说要是她真醒了，我们还来这里干嘛？”
　　“不会吧，不是说那病连国师都束手无策吗？”
　　“反正我一开始就知道九幽草无望了，且不说这么多人在觊觎，光是赤道和尚在这一般人基本都没希望了。”
　　“说的也是，近乎半仙的阶级几乎没人敢挑战。”
　　“你说那莨家也怪可怜的，家里就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嫁去了皇家，结果被七皇子一纸休书送回来一个病殃殃的女儿。这是要从大盛走向大衰啊!”
　　“就是说，那七皇子也真能演戏，先前还高调地造了个梦道，说是纪念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结果原来喜欢的另有其人。”
　　“据说是春官唐新的女儿，啧啧，这唐新就是莨山月的下级，估计日子不太好过了。”
　　“那也说不定，七皇子可是皇储人选，等人以后成了国王，那唐新还不是一步登天了。”
　　“你们知道莨家姑娘怎么伤的吗？”
　　“据说是七皇子打的!”
　　“什么？”
　　“莨燕燕发现了唐初絮和七皇子的事情后，大怒之下去找唐初絮，莨燕燕是大刑国修气的天才，一掌就把唐新打的昏迷不醒。后来七皇子知道后，就还了她一掌，还把她休了!”
　　“你这又是才哪里听来的，我怎么听说是跟千年玄冰有关？”
　　“我倒是有个信息，货真价实的，七皇子年少时曾跟一个丫鬟好过，好像叫什么婴。”
　　“你这算什么信息，那些皇子，谁没有个暖床丫鬟。”
　　“哎哎哎，别说了，看谁来了。”
　　木板楼梯蹬蹬作响，一个拿着双锤的秃头和尚从楼上下来，“小二，来瓶酒。”
　　“好嘞，客官。”小二四处看看，“客官，你瞧，这两天人太多都没位置了，你看我把酒送你房里如何？”
　　赤道和尚“哼”了一声，径直走到苏默桌上，把双锤往桌上一扔，道，“让开。”
　　苏默放下手中的筷子，“这位兄台，你若不介意，可与我们同桌而食。”
　　“让开。”他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
　　“这桌子是我们先坐下的，你可否等我们先吃完呢？”
　　“小姑娘，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赤道和尚叫你让开你敢不让？”
　　苏默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赤道和尚，传说接近半仙的修士。 她斟酌半晌，忽而有人开口，“不让又如何？”
　　赤道和尚看向坐在一旁不动声色饮茶地毕息黎，抡起双锤，周身银光闪烁，“你找死？”
　　“坏了我的兴致，找死的是你。”话落，毕息黎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赤道和尚手里的双锤随即弹了出去，众人一脸惊愕，赤道和尚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默走到毕息黎身边给他把脉，“虽说好的差不多了，但你今日还是先不要动用玄气。”
　　毕息黎对着苏默笑了笑，“别怕。”然后转头不以为意地开口，“我今天不想见血，赶快滚。”
　　赤道和尚哪里吃过这种亏，抡起双锤不客气地招呼过来，毕息黎把苏默挡在后面，一只手接住了他的玄气，一道黑光转瞬即逝，众人还没看明白，那赤道和尚已经躺在了地上吐了口血，众人一片哗然，随即又战战兢兢，只苏默还不知深浅，上前拉住毕息黎，“算了吧，你身体还没好。”
　　毕息黎笑着说好，由着苏默带他上楼，转身时阴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赤道和尚。
　　夜幕降临时分，温华轩回来了，毕息黎提议先去看看莨燕燕的病情，苏默觉得建议可行， “我可以披着隐身衣。”
　　“隐身衣难隐三人，你一人前去又太过危险。”
　　“我不通玄气，我们要如何进去？”
　　毕息黎委婉地说，“我可以带你进去。只是可能要冒犯你。”
　　苏默愣了一下，说，“没关系。”
　　毕息黎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