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大西洋

8、失去

　　晓冬回家后，夜里忙完家务事坐下来想着怎么跟老公说陶罐的事，沙发上老公目光呆滞懒懒得正百无聊赖搜索着电视节目，一个国宝栏目吸引了他，晓冬看了眼电视随即说起陶罐。晓冬至今想不起是怎么说着说着老公就激动起来，对她怨声载道，滔滔不绝、絮絮叨叨，话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乱七八糟，只记得说到陶罐已经不可能再追回了，老公气乱的眼睛一下直了，手里握着的摇控器不知怎么就掉了，瞪着晓冬半天不说话，然后起身呆呆走向书柜，打开柜子，又看向那陶罐空了的地方，然后就去卫生间。晓冬当时不知道老公到底要做什么，连忙跟着进去，却发现老公只是在洗漱池边站着，扭开水笼头盯着水看，然后平静的洗漱开了。突然的不说话，晓冬心里很担心他，又怕说多了触动他什么，可是老公后来再没说什么。那晚睡下后，彼此谁都没吭气，看着老公略有些歪的紧抿的嘴唇，晓冬连叹气都怕惊动了老公脆弱的心。很久，半夜里突然被老公的呼喊声惊醒，扭头只听老公说了声：“我的。”她赶紧推老公，只看见老公忽然睁开的眼睛在黑夜里放出奇异的光，手一下伸出紧紧抓住晓冬的手，想说什么，感觉头歪了下，眼神已呆滞，出气声音异常急促粗重，吓得晓冬急喊“尹玉，尹玉，你怎么了？！”，猛然想起上次老公生病后医生开的速效救心丸来，忙要抽出手去取，老公抓得紧，费劲挣脱开了灯取来，老公已经不说话了，眼睛合上，嘴微张着要说什么的样子，晓冬不知为何唰地一下，忽然感到从头到脚的冷，慢慢伸过手到老公的口鼻间，没有一丝喘息了，咚地一下滑落到床边，孩子听到动静也过来，看到床头灯的微光处妈妈和爸爸一个床边的地上，一个直直的床上躺着，一种莫名的气息席卷整个小身板，带着哭腔悄悄地说：“妈妈，怎么了？”......
　　那晚的一切都象在梦中，晓冬已经想不起那恶梦的细节了，只有老公的责怨和粗重的喘息刻在凌乱的记忆里。
　　丧夫之痛后，晓冬工作节拍又回到内心，只是话少了，工作时老爱走神。这天公司业绩发布会后，人事部召集会议，宣布公司的机构调整，对部分员工的岗位也有新的调整。消息很快就传到晓冬这儿，她被任命为总裁在这个公司的特别助理，这样惊悚的消息不光晓冬听着象晴天里的惊雷，公司上下也因这个消息炸开了锅。
　　“这个一相不起眼不冒泡的女的，老公的去世让她走鬼运了！”
　　“没听说她有什么背景呀？”
　　“杜总现在开会经常有提到她们部门里的事情，对具体到她的工作也很重视，难道杜总跟她？？”
　　“不象。不过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无缘无故冒出个总裁特别助理的位置，这明摆着因人设岗。”
　　“这有什么，你想专门让公司为你设岗也行呀，找杜总、找总裁去，看人事部给你个特批，哪才叫有两下。”办公大厅里的叽叽喳喳象树林里看不见的鸟语，忽东忽西，好抱打不平的林艳路过忍不住亮起她的女高音应和了下。
　　“人事部该设个总裁特别助理秘书岗位，不然把你这个人才浪费了多可惜呀！”有人就喜欢对台戏。
　　遇到这种情况林艳马上进入兴奋状态：“可惜你的话语权只能在梦里放大招，只能跟猪狗搂抱取暖，有屁用！”
　　狠狠的话象捅了个大马蜂，彼人脸刷下红了黑了从办公桌前绕过来，貌似要来一场武林大战。有人赶紧过来制止，有人劝林艳，有人欲煽风点火，有人窃窃私语变成路边高声评说，有人眉飞色舞欲参战……倾刻，江湖论战、武林大战、群英会粹一起上演。正要进入剧情高潮，一声不紧不慢男音打断了剧情的深入：“大家都很闲吗？！”。所有情节顿住，视线齐刷刷向着大厅的入口处，是杜总，一脸黑线，眼睛如刀锋闪着冷光似要随时出鞘，旁边站着的一抹更峻拔的身形，则让大厅里的人为之一震，不说话就有寒意倾泻出，一脸冷峻天生的傲骨，目光低垂，只是淡淡看着这缤纷剧情。
　　有人认出，悄声低语：“是总裁符山，好帅呀！”轻微的骚动。
　　这样一张天神共怒的容颜，却是这般的冰冷。于是各种对晓冬与杜总与符山的揣测在人们心里氤氲开来。
　　“有什么想法意见，大家可以直接来总经理办找我来。”杜总声音里的不悦谁都感到了，跟料想中没什么差别，大家很快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各干其事，好像只是场没头脑的盛宴，忽然开场，忽然结束。
　　此刻的晓冬，请假后在医院给发烧的儿子买药，对那场匆匆收场的戏毫不知情，下午仍没到公司，忧郁的心无处安放。半下午手机猛得振动起，把半睡半醒的晓冬惊了下，打开手机是林艳的来电：“喂，晓冬，在哪儿？”
　　“在家。”声音软软的还在未全清醒。
　　“你儿子怎么样了？公司机构人事调整了，你不知道吧。”林艳压低声音，毕竟还在办公大厅里，怕引起别人注意。
　　“儿子吃了药好多了。公司怎么了调整？再调整还不一样。”晓冬麻木地回应着。
　　“你的岗位变动了。”林艳直接切中主题。“知道你调整到哪儿了吗？”
　　“哪儿？”晓冬有点转不过来，调整她？……能去哪儿？
　　“瑞鑫总裁在咱们天宇公司的特别助理。”林艳尽量压低声音，以一种平静的语气把这个消息说给晓冬。她想象着晓冬喜从天降的表情。
　　“符山的特别助理！！”晓冬好像突然回过神，想起那日符山在饭店雅间里对他说的。口中喃喃道：“他还真的做了。”
　　“你说什么晓冬？做什么？”
　　“没，没说什么，怎么会把我调到这个岗位，还有什么，其他人呢？”
　　“咱们部门其他人没动，晓冬这下你可要高升大发了，你没见上午这消息一发，公司里的人就象集体暴发了红眼病，都打了鸡血似的狂躁，特别是常往杜总办公室跑的贾秘书，让我几句话把他咽住了，气得眼睛直翻，后来杜总和符山都过来才震住他们，你没在，你如果在，场面一定火爆！”晓冬听着，仿佛都能看见林艳眉飞色舞的样子。
　　“明天上班吗？”林艳真想跟晓冬好好聊聊。
　　“儿子如果不再烧了就去。”晓冬说着脑子里想着给符山打个电话。
　　“那明天见了再说，你自己也好好注意身体，听你的声音好像精神还是不太好，需要我帮忙的别客气。”好友林艳自从她老公去世了后一直担心她。
　　“好的。”
　　说完，晓冬给符山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后，想了想又挂掉，算了，还是不打了，免得多事。
　　谁知挂掉没多长时间符山打过来，晓冬想想接起，“喂，是你吗？”
　　“是。”晓冬在想怎么说岗位的事。
　　“怎么打过来又挂掉，今天在公司没看到你，身体恢复怎么样？”符山知道晓冬老公去世的事，一想到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向不轻易动情的他总是不由得心生出疼惜来。
　　“没事，谢谢关心。我听说岗位调整的事，是你安排的吗？”
　　“是，上次跟你说过的。上班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我会安排。”符山认为晓冬不会拒绝，现在已经没有顾虑了。
　　“为什么？我并没答应，我不想去，你明白我的心情吗？”晓冬心里其实是烦乱的，此刻她想控制自己情绪尽量平静的说“我的生活一直很平静，自从被抢项链认识了你，发生了后来的事，生活就乱了，老公好好的因为陶罐的事受刺激，我知道他也有他自己的问题，可我们一家人生活得好好的，如果没有那些事，老公怎么会突然离开，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说着说着晓冬心情就难过起来，努力克制自己，可想到这些又无法控制情绪。
　　手机那面的符山此刻很清楚经历了这一切的晓冬心情，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电话里一字一顿的对晓冬说：“晓冬，我知道我打乱了你的生活，但是上苍让我遇到你，我就不会辜负这段缘，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一切你该得到的。相信我，我想好好爱你。”
　　对符山来说，这样的感情表白已经很理智了，因为他认为晓冬这样的女性需要的是明确的回应。
　　“你想怎么样你问过我吗？你问过我愿意吗？我还有儿子，儿子会怎么想，怎么接受？我没办法面对你要的这份感情，我看到你，就想起去世的老公，我不能。”
　　“晓冬，冷静下，我不会强迫你怎样……我很牵挂你，岗位你先接下来，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相信我！”符山不想说得太多，怕引起晓冬心里太多的波动。
　　激动中的晓冬听后忽然停住不想再说了，抬眼看着家里熟悉的一切，纠心的难过，想起老公在世时一起生活的画面，郁伤的又躺在床上，以后，以后，以后生活还得继续。
　　第二天儿子烧退了坚持要上学去，怕误课，晓冬看看儿子忧伤执拗的目光，不言不语轻轻搂住儿子，然后同儿子一起出了门。
　　快过年了，北方的冬天寒意仍不减一丝，西北风呼啸着，清晨的街上奔波着的都是为生计忙碌的人，上班族们步伐匆匆，同样急赶的人流是学生们，远远近近的人们都在向着自己的目标奔忙。坐在公交上，晓冬忽然恍若隔世的神思游离了，夏天时，还是一家三口，转眼就变成自己独自带着儿子在路上，这个冬天这样快又这样慢。冷风从公交开着的窗吹进，车上稀稀拉拉的聊天声，昨晚的电视剧、昨晚的球赛、孩子老人、化妆品、新闻八卦……一切的一切都象是昨天，也一定是明天的样子。晓冬胡乱想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