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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有一家店 ...


  •   深夜子时,天空如墨,万物沉寂
      天涯街市的热闹,才刚开始。
      一条深幽暗淡的长街自地府人间延至巍峨九天,行人摩肩接踵往来匆匆。
      仙气逼人的神,身形虚幻的鬼,戾气深重的魔,美艳媚人的妖,神态平常的人,形色各异,远道而来。
      在这里,寻找着他们想要的东西。
      尘风苑,一间开在街市尽头的店,小小牌匾端正的悬在黑漆门上正中的位置,左边挂着一串骨风铃,右边挂着一只大红灯笼,上面以黑笔写着一个愿字。店铺隐在天涯街市的若干店铺中,并不十分显眼。
      我是一只碗,是一只修行上万年的碗,我不知自己的来路亦不知归途。我有一家店,一家名为尘风苑的店,来客只论缘分不论金钱,以他们的故事交换
      我是尘风苑的掌柜,木浮生。每日子时开店迎客,寅时闭门歇业。
      我的客人形色千般,有高贵的神,有枉死的鬼,有情痴的妖,有张狂的魔,亦有求而不得的人。
      漫长而枯燥的日子,唯有酒与故事能消磨时光的索然无味。
      一壶好酒,一个故事,换一味良药。世间找寻我店的人繁多,但能寻到的人甚少,多是徒劳,是以我店的生意较之隔壁邻居,冷情异常。
      尘风苑的左边邻居是家包子店,名为孙二娘的包子铺,来吃的人也多非常人。这不,一上半身飘着的古酸儒施施然的到了包子店门口。
      “秀才,今儿要啥馅儿的包子啊?新出炉了婴灵馅的,香脆滑嫩,要不尝尝”孙二娘以标准的大嗓招呼着古酸儒。
      “尔等着实过于残暴,小生依旧食昨日之食”,酸儒以不敢苟同的神色嗤之以鼻,“还吃人肉包子,吃了半年了,还不腻啊,猪都要换口味了,你这鬼倒是专一。咋,还是来两斤吗?”孙二娘是天街出了名的豪爽,但黑起人来连自己店都黑。
      “是以今日吾腹稍有不适,一斤即可”孙二娘以油纸包了一斤包子递于酸儒。这已是此店的老顾客之一了,每日风雨无阻到此买包子,还只吃人肉包子。

      “大碗,今天又出来接人啊?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来碟包子和酒吃,味道极好”孙二娘看着我在屋檐下喝酒,操着她那铜锣大桑热情吆喝,我以不饿为由婉拒。我从不吃孙二娘家的包子,倒不是怕人肉生灵什么的。她也不恼,客人纷纷而至,应接不暇,便也顾不得我了。
      右边的店是一家赌场,掌柜的是一风魔,据说是上古神堕入魔道而成。常年白袍着身,与周围邻居相处倒是和气,为人表面上也是温文尔雅,全身做派倒是有些神仙风度,就是头顶常冒黑气,这是我尤为不喜的,总觉着他在的地方空气不似别处纯净。
      夜晚一开市,他家的生意总是爆棚的,整晚都能听见众人欢呼或唏嘘之声。赌场是一个声色犬马的名利场,欲望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很多人不知不觉就压上了自己的一生,待再翻盘时,经年已往,时光不复。
      因而,这样的场景也时常是有的,缺胳膊断腿的鬼,妖,人啥的不时被店仆抬出来,扔在大街上,痛苦的吆喝着。这看似只断了躯体,实则是碎了其魂魄,这间赌坊也是狠的。
      想来必定是输了个精光,最后连自己的躯体魂魄都压上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通常是以回避之态视之,倒也不是我心肠冷漠,而是不忍直视即将会发生的事。
      通常不过一刻钟,寻街的噬魂犬便会闻声而来,无论何种物种,其魂都会被犬所噬,魂魄倒不会消逝,反而会在犬体内净化一切污浊之气,而后待千百年,犬死,魂魄便会被释放出。这在我看来,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的作孽者,是一个极好的处置之法了。
      只是这过程着实太过残忍。噬魂犬先以锋利的牙将作孽者的□□一块块吃下,然后再一块快撕下其魂魄食之,整个过程造孽之人全程享受,其叫喊之声能在天街回荡好几个来回。亦有人曾试图出手相救,但却反搭上了性命。
      噬魂犬是上苍的使者,断不会因着他人的搭救便忘了自己的使命,往往当其盯上猎物时,那猎物的结局便已注定了。

      我躺在屋檐下的木椅上,手持一壶温酒,看着来往的路人,不知他们寻些什么,也不知我自己在等些什么。
      今早的龟卜告诉我,今天应有一来客,但不知为何而来,我向来不爱占卜他人的来意,因着我爱听故事,故事从他人口中而来与从星宿卜卦中而来,是有莫大的区别的。如是我便在屋下迎他。
      “碗儿,今日是有客人将要前来吗”
      那赌坊掌柜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格外亲切的问我。我是极不喜他这样称呼于我的,但无奈这人固执得紧,与他究辨了千年都是不听,便也随他去了。
      “正是”
      执着酒,未回头,看着来往的行人,辨着我要寻的人,也随口应着他。
      “碗儿还真是冷漠得紧,咱都做邻居多少年了,也不见正眼瞧过我一眼,怕是行走在人群中都是不识我的”
      不知是魔都是这幅德行还是怎的,赌坊掌柜的日常言语着实让我寻不着言语应他。
      “大蛇啊,我看你就是当魔太久了不安分,我们大碗都不愿理你”
      赌坊掌柜的真身是螣蛇,我的真身是碗,孙二娘称呼人一向直白,见着什么便喊什么,从不在意名字。
      话说我与螣蛇的修行都有上万年之久,知晓对方的身份也属正常,但孙二娘也就千年的道行,竟也能将我二人看透,着实是个不容小觑的厉害人物。
      “你休的挑拨我与碗儿的关系,我们怎样与你有何干系”
      赌坊掌柜睨了一眼孙二娘,下巴微抬,目光又放在我身上,不屑的回应着

      “嘿,老娘还不信了,我跟你讲,若有朝一日大碗看上了你,我就从此改做素馅儿包子,再不沾荤腥”孙二娘信誓旦旦,仿佛发了一个毒誓一般。这誓言将来若成了真,对某些物种而言,无疑是一桩福事。
      “呵,看在邻居多年的份上,本掌柜定会成全你孙二娘铺子转型发展的愿望”
      “你别大话说得太早,咱大碗再咋说都是个有一席之地的神,你,一个魔,哪来的勇气,还心悦大碗,就一普通碗都看不上你”
      孙二娘撒泼的气质一上来,着实让人招架不得。我在中间好似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俩争得火热,手中的酒稍有凉意,倒也不冷。
      “本掌柜再是一魔,也不偷不抢,干的是正经生意,倒是你,杀人掳掠恶事做尽,怕是阿鼻地狱都容不下你”
      往日里,赌坊掌柜说话都是温和有礼的,虽说时而说话奇怪,但也不失大雅,想必今日孙二娘的话确实刺激着他了,竟也吵了起来。
      “老孙,你想要给你曾曾曾曾孙寻的奇石到货了,过来看一下”
      “诶,马上来”
      适逢对街奇石铺的老板找孙二娘有事儿,这才打断了这无谓的争吵。
      “呵呵,我虽然作恶多端,但奈何上天厚待我,曾曾曾曾孙,你有吗?孤家寡人一个,老怪物”说着孙二娘操着围裙搓着手,对着赌坊掌柜一阵嘚瑟,扭着壮硕的腰身便朝着街对面小跑过去。
      赌坊掌柜看着孙二娘得意的背影,只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换而言之,和着卖包子没什么好说的,说多了还自降了身份。
      要说孙二娘最在意的是何物,那定是她的那些个后生了。她作为家里老祖宗般的存在,每年都会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回家团圆,而后回到天街还必定会向我们炫耀一番,嘲笑我们孤家寡人的可伶。
      但凡是天街没有后生的妖魔鬼怪人神,都会被她嘲笑一遍,以至于全街都知道她家人丁兴旺。也曾有人下黑手,想要教训一下这爱炫的婆子,但最后却是被她教训了一番。后来再是没人闲得找麻烦了,也只能忍着她一年一度的挨家炫耀。
      好在她在天街口碑不错,为人豪爽,就这点小毛病,大家忍忍还是相安无事的。
      “碗儿,你这独自喝酒等人何等寂寞,何不去我小店坐坐,也解解乏”
      话说这魔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活数万年之久了,奈何说话水平没一点提高。
      “不了”
      并不想与这魔神过多交谈,他委实太过聒噪,我偏是个喜静的性子
      好一会儿没听见他的声音,约莫是回他家赌坊去了吧
      丑时,天开始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的行人大多是不受影响的,拥有一把伞对于非人类的物种而言轻而易举,甚至大多都不需要撑伞。
      往常这时若是没有客人,我多半是已经睡了。也不知是身为碗的特性还是怎的,一闭眼,我可以沉睡很久,直至有客人到来。
      算来距离上次来客已经有一年了,我已睡了一年了,前些日子晨鸣鸟将我唤醒,恍惚间好似过了数百年之久,还未开门便听见了孙二娘张大了嗓子吆喝,一切还如往常。
      雨一直下着,道路上的青石板浸湿后颜色变得深邃,屋檐上的水珠汇集而下,灯下的水珠帘闪着点点星光,煞是美丽。
      等了好久,远远便见着那人来了,不,确切而言应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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