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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解连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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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去后殿,武才人到时会在那。”
太子大爷磨蹭了N久才给出,不知道这辈子我还遇不遇得上的杀风景的这样一句下文--哪怕他补了句“我们是得赶快解决了”。
我讨厌武媚娘,犹如确定全校领导老师食堂职工在她那灵魂附体,眼下也只是比以前更强烈而已--因为和李治交上朋友了。……回到未来前我会警告他的。
所谓后殿,其实就是我到达此时的第一站,夺去李治肉身使用权的那个可纪念的该死的…错了错了,对长孙皇后的寝宫不该这么不敬的。总之,现在是李治的地头,好象他在这想干嘛就能干嘛。
“那是她下午在此读书时落下的。”李治用下巴指着柱旁躺着的一卷《三国志》,示意我捡起来,他自己尽一切可能不看向这边,“武才人一定回来取它……我对她施加了少许影响,使她只在亥时来到。”
书里夹着枚铜钱,用半旧的红绳系住,可能是家乡的纪念物,多年来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我不大想碰它,李治根本躲个老远--有点奇怪,不是吗?
“关于她你知道得不少。”
“啊?”面朝殿门的他像是吓了一跳,回头斜了我一眼,“是啊,她经常在这里读书。”
“还经常读陈寿司马迁而不是班昭?”这书一看就知道已被长期阅读,还是食货志,鬼都不信一个男的能对女子读这种书习以为常。“至少你对这玩意不陌生。”刚才我翻出那铜钱时,他“正好”又闪远了一点儿。
“我可以请你保持你那个绅士风度么?”他远远地问我,紧闭牙关兼把嘴唇抿得一根线也似,仿佛稍一松动就要尖叫着下令把某人拖出去杖死。OK,警报暂且解除。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不过李治你可真得坚守名节,就不管你爹也得想想你妈妈的名誉和尊严……
“关我母后什么事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患了重感冒。我一惊,本能地别开目光,眼角瞄见他盯了我一阵,改变主意继续看门口。
还是不敢改变历史,我都鄙视起自己了,可就说不清为什么。But,他居然还能够不打听将来会发生什么?对先前的时空旅客也是一律不问?真是诡异地坚定……
为什么历史仍是我记得的那样,李治魔障了还是唐高宗是另一个傻样?算了,只要维持现状,他只会巴不得她赶紧出家。
不过他能忍受她在这儿读书实在令人怀疑……
“殿下和殷姑娘在干什么呢?”葭葭飘了进来,见我俩互相躲开N米,张口便问。
李治挑起眉毛,葭葭见状哦了一声,后退几步,报告道:“武才人正在来。”
“谢谢你,葭葭。”乌鸦目送(更象是请)她离开,大发慈悲向我指示:“你知道怎么做了。”停顿片刻,他极不情愿地补充道,“他们不能进来。不然会破坏………”
又到了死活开不了口的领域。我猜,太子大爷与J.K.Rowling的作品主角至少有那么一点交集,也只能这么解释他对别人意识施加影响了。他的态度着实费解…老规矩,朋友之间要保持友谊,是不能揭人隐私的。
衷心希望他做足准备了,我这么想,武媚娘每近一步不确定就大一分,尤其李治那小子好象根本不打算靠近这边。这回身上没有异样,厌恶感却更强了,我抿着唇,第二十遍提醒自己,冲一位女士吼滚开是最没风度的行为。
眼前的武才人不过是又一个被宫廷窒息了青春、虚度无数年华、不知明天有什么期待的女子。理性考虑的话我也同情她,问题是面对她我难以理性。
虽是一个劲想撤,我总算还看清了异常:她的眼神是恍惚的,动作也不能说正常,像扯线木偶,与夺魂咒的效果颇为相仿。
她在距离我几米外的地方醒了过来,立刻停下步子,惊恐地盯着我。惶恐、慌乱、迷惑,可能有丝毫的愉悦。大体上,目前是太子与皇帝侍妾的会面,等级保证了我的压倒性优势。才人远远地行礼,太子倒不至于饥渴到向她染指,但也是可怕的。
不晓得必要情节,又没有提示,却跟一重要角色演对手戏,这回的表演有够高难度。武媚娘尚在犹豫,欲言又止,不住地偷瞄我。李治缓缓走来,庄重地点点头。无路可退了是不?只得强压下恶心,尽量自然地走过去,然后伸直胳膊递出书--实在不想再近了。
“你的《三国志》。”奇迹,脸部肌肉非常放松,看上去应该相当道貌岸然。
“谢……谢谢太子殿下。”武媚娘却楞了,表情写的仅有难以置信。莫非李治平常就堂而皇之地对她冰一副棺材面目?迟点再说,她开始记起礼节等等能远离我的理由,而且就要这么做了。
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后退,好象不只我心有此愿。唉呀……这辈子就那么一次好了。
“姨妃。”转身欲走的武媚娘能听见太子冷淡的嗓音,也看到他僵硬地逼上来。
不等她问端由,我已死死抱住她。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武媚娘可以破坏你与我的□□的契合,而你憎恶她,基本可以肯定你们在某一世有重大关联。李治为得到更多资料拿出如下高招:唤醒你前世的记忆。但愿你的那世就是和这一世的她结的梁子,如果不是,可能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冒险。好,到时候你接近她,要多近有多近。剩下的,交给我。
好歹是要求“近”而非“进”。
才人的发香即时冲撞进我的嗅觉,应当不糟糕,但我只觉得鼻孔里填了未加工的龙涎香。我--不,李治的薄唇触到她光洁额头与浓密黑发交界之处,肌肤微微湿润,发丝顺滑,似乎质地比较粗。她细细的喘息喷在他的脖子上,心跳很快,因为害怕。
气味灌满我的意识,轻松麻痹住每一根神经。几乎是马上,除了臂弯中这具呆若木鸡的温热躯体,好象我已感知不了任何事……
也许我还看见熟悉的白光,却找不到它从何而来。
带我回家。
把他还给我。
又错过压轴戏了。我边想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明霁寝宫的书房,李治摆着Audrey姐姐在《蒂凡尼早餐》里的招牌pose,在书案的另一边打量我。那架势看着像是正考虑要不要来一次歇斯底里。
“如何?”我揉揉眼睛,并无太多好奇心。他当然可以越过我直接操控他的身体;武媚娘那边,若透了半点风声他哪有眼前这般闲心?结果想来多少有些,不然整个长安城都正在他的寒流笼罩之下呢。
“小的我险些被您二位震到魂飞魄散。”他的声音确实精疲力竭,形象也比平时稀薄、黯淡得多,同时他做了个手势叫我别担心。“收获是有……我记下来了。”
低下头,我看见面前一张鬼画符:
六一三二无一九四一五一四一五二无三五一一九五二无一五五二四九一九二无二五三一二一一九五二无八五二五一一八五九七一四一五一八五四一二一二无八一五一八九二无二五一六一五九一九一五一四一九五二二五一八二五一五一四五二三八一五二无一一一五一九一二一二无八一五一八九二无二五一五一四□□一三一九五一二六二二五二无八五二三一二五一二二五一八七无死二三无一七五一一四二三无一七二二五一八七无一六无
我是不是该庆幸并非身在明代,所以逃过朱元璋编制的繁体数字?这般安慰当然无法停止我把纸揉成一团有多远扔多远的欲望。打竖写的飞白体,ORZ啊……
我迎上李治的目光,发现他也宁愿无视它。“OK……你还听见别的吗?一直在响的那俩句话?”
诧异的摇头。我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听到的沙哑得恐怖的喃喃自语:与一位被思念的人有关,性别不明,但应该已故。
“似乎说话的是位思恋亡夫的女子。”一瞬的灵感脱口而出,马上我就觉得胃在反酸。好象武则天是死在洛阳的嘛……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几时搞起数学,编得出这等遗言了?
真是这些字?若是来自《诗经》前一千年,那么李治的记录的正确率……
“我们只能这么相信了是吧?”李治言语中确定的成分也不足,更多是无可奈何,“你的魂魄用尽全力排斥武才人,我感觉得到无比强烈的憎嫌。这倒可以否决那个猜测。抱歉,我怀疑过你是她的转世--同一魂魄两次存在在同一时间违背常理,出现什么都不奇怪。但一个人总不至于这么讨厌自己吧………”
除了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好一阵我再没有其它感受。我努力专注于前生是谁的问题,BUT,有谁听说过武则天跟哪位数学家有仇啊?
其实暂定人选是有的:以后的一位裴炎大人。因为我和他同名,因为我在1975年出版的《介绍一点法家人物》里见过他与武后交锋的插图,此图完全遵照当时的艺术创作原则。
说老实话,武则天不幸分担了我对几十年前那个第一夫人的感情--我心知肚明,并且从未有过改进的意向。相对而言,就算裴炎和李治断背我都更……乐意考虑接受。
“不是吗?万幸呵。”我避开李治思想斗争完后,真挚微笑着说。他无力地扯扯嘴角作为回应,继续傻盯那张彻底摸门不着的宝贝。
“为什么我就记起这么点?”我边问边把方块字暗自转成适合我思维模式的阿拉伯数字:61320415141520……
“一千三百多年的时间了,要记起什么没那么容易。”李治好象情绪好了些,“你那一世的记忆已经开启了,渐渐会有更多的。”
“abcdeF--f,a,c,二无?20吗……”我自动启动所会的唯一一种解码方式:对照英文。真多谢太子殿下,标点符号都不留一个。
“你觉得这管用么?”
“太子爷有何高见?”我看他一直指算来着。
“……”室温又在直线下降。
“20-t。六、一、三、二十,Fact,事实。”不出俩分钟,我再次抬头对阴沉沉的李治说,“我的办法管用它有意义。”
他难以置信地来回在我和密码间移动目光。然后我说了件更叫他惊讶的事:现代的英文字母,不说整个唐朝都没人会,这会儿是根本没有成形。如果这办法可行而不仅是碰对了开头,那即是说--
出密码者也是时空旅客。
“快点翻译下面的。”李治低声命令。他向我倾着身子,将灭的烛火与室外射入的曙光一道,映出他猛禽一样的焦急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