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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赌与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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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烈有一把极妖孽的嗓音,南宫烈有一副极妖孽的皮相。
这是他们初次见面时,韩清浊对南宫烈的印象。但,当时的她所不知道的是……
——南宫烈还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那是深夜纸醉金迷中清澈的墨色琉璃,那是午后风舒云卷下高贵的茶色琥珀,浅浅淡淡却如若蕴含无限旖旎,仿佛囊括着迷雾似的妖娆神秘与丝绒般的慵懒温情……
尽管日后,异人馆的阁楼里已经堆置着整整一房间的书籍,可他的私人空间里仍然有三座收藏丰富的书柜被摆放在他的床头。
南宫烈捡起掉落于她脚边的书,完全自然而然的亲吻蓝色的书籍封面,就像是出于某种习惯,某种被旁人从小教育所导致或养成的习惯。
——小烈烈,你对它如此温柔,难不成是因为你一直有恋物癖?
冷静的女孩镇定的调侃,一点也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措给吓倒。少年好笑的睐她一眼,清暖的眸光穿透了层层迷迭光影向她望来。
棕色竟然也能如此迷人,就像是被轻薄纱绸包裹了每寸肌肤般的甚至能感受到徐徐微风的凉意。她微微侧头,掩去因被他注视而引起的一瞬怔忡,眯起黑眸端详着那沐浴于芳香书卷气中的少年,中提琴的旋律回荡在下午四点左右。
——虫虫,你知道么?
她不解的盯着他,然而抚着书脊的他却笑得俊雅风流。
——书本是甜的。
犹太人绝不焚书,即便那些书记载着攻击那些犹太人的文字。犹太人重视知识与才能,以近乎偏执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一本被自己所收藏的书,宛若中古世纪崇奉神明每日朝圣的虔诚信徒。
因为书本是甜的。
★.★.☆
黄、白、黑,在韩清浊还很小的时候,教导她的老师说世上有三种肤色。然后韩清浊慢慢长大,随着祖国的富饶强盛,渐渐熟识了除去黄、白、黑外的第四种肤色——褐色或巧克力色,一种常常被旁人定义为黑种人的亚肤色。
韩清浊怀疑他具有犹太人血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提到棕褐色的人种问题,大多数人首先联想到的应该是澳大利亚,因为棕褐色人种也有别称为澳大利亚人种,但由于各种动漫作品里的犹太人总是具有着代表野性美的浅棕或浅褐色皮肤,再加上如今的美国约莫有六百万的犹太人,所以,韩清浊在初见到他的样貌时,便一厢情愿的认定了对方可能是承袭着犹太人的血统。
“行,你就下注吧。”
“就这么说定了!平手,一个吻!”
深邃的笑意,倏然闪烁在展令扬眼底。他拍了拍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于还有空余时间展开一场胡思乱想的韩清浊,夸下海口道:“我赢的话,赌金归我。你们若是分出胜负,我家虫虫送你们一人一个吻。”
闻言,韩清浊立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转瞪起正抱着她的展令扬。
“可以。”
察觉到韩清浊似有拒绝的意图,为免这场有意思的赌局中途夭折,少年D当机立断的首肯,且还不忘将正与他对赌的另一方也给拖下水,“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少年C颔首回应。
韩清浊张了张嘴,半晌后,却又显得颇为不情愿的将其闭上。
一时间,有许多念头掠过她的脑海。
而在这许多念头当中,最为首要的则是她想要信任展令扬的愿望。其次,既然展令扬已经表现出了一副胜券在握、势在必行的样子,那么,她又何必就为了与他唱反调而出言阻止?再者说来,她并不认为展令扬会做出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此刻,她对于这另外两人的兴趣,也绝不小于她对于曲希瑞他们的,因为她有预感,他们各自隐藏的秘密,势必能拼合成一幅尤为波澜壮阔的景观。
……如此一来。
被他们拿来打赌,或者说,是被他们当成赌注,其实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一群草泥马在马里戈壁上疯狂的奔跑。
韩清浊暗自呲牙,确实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但喵了咪的她还是会觉得是自己蚀本了!
可恶,竟然回答的如此之快,害得她连想陷害……噢不,是委婉推辞的机会都没有。
韩清浊含恨泪目,可怜兮兮的目光越过了展令扬的肩膀与喧闹的人群,笔直的冲往曲希瑞他们的方位。而就在这时,向以农却已然离开了自身的座位,高喊道:“等一下!我也要下注!”
又是一个恰巧踩点的发言。
少年C无奈地收起了意欲掀牌的手势,一视同仁的问道:“你要赌什么?朋友。”
向以农从容的步至赌桌旁,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展令扬,暧昧的情意在一瞬间由瞳底流转,自展令扬与韩清浊的身上掠过,又转而稍睨正位居赌桌两岸的少年们,就像是个“热爱恋童,但更热爱美少年的菊花”的搅基人士,带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腐”败气场,颐指气使的说道:“如果你们不是平手,我要那小子的吻!”
“也就是说,我还是得献吻。”
韩清浊挑剔的说道,选择在展令扬或另外两人回答以前率先启口。
若少年C与少年D没有平手,就等于展令扬输,所以韩清浊要献给少年们一人一吻。而除此以外,表面上看起来相对韩清浊更公平的一点则是,如若展令扬他输了赌,那么向以农的参战就象征着展令扬势必应给向以农一个吻。
——唉唉唉,真是进退两难的选择。
她既不想赠予陌生人亲吻,又想要看见在展妈妈与向阿姨之间绽放的“□□百合”。
“那么,再加上一项如何?”
韩清浊故作叹息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卷起额发跳下展令扬的怀抱,笑嘻嘻的冲着另外两名少年说道:“如果你们的牌面显示的是你们平手,那么赢得这场赌约的人就是令扬,所以输了赌的你们要送给令扬一人一吻,外加全数赌金。”
换句话说,不管展令扬是输是赢,一定都要“献吻或被吻”就是了。
少年C与少年D一脸意外的打量韩清浊,紧接着同表赞成,却皆是一副准备看好戏且颇有兴趣参与此游戏的为恶神情。
“有趣,就这么办。”
“我同意。”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对答,天才和怪胎之间的密语,恶魔与恶魔达成的契约,而那些远离恶魔范畴以外的凡人却还满头雾水的盯着恶魔们看,甚至做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就好像是他们其实都是疯子和傻瓜……或许,她其实该为他们而默哀?
韩清浊挑高了下嘴唇。
帽檐下的笑脸被荫翳覆盖,蕴含着一点点邪恶与一点点张狂,显得既高深莫测又意味深长。
——只是可惜了这个难得能够恶整展令扬的机会。
向以农与韩清浊相视一息,皆是了悟的发现到在对方眼底藏有的恶质色彩。默契之火被点燃,他们看似不屑的各自撇开了视线,不约而同的翘首以盼着最后一张牌面的揭晓……当然,这完全是出于临时演出,因为早在他们双方都愿意以几个不值钱的亲吻来充作与全数赌金相等的赌注以后,作为庄家和保镖而言的匪类族便已经开始了蠢蠢欲动。
可不是应该要蠢蠢欲动吗?
按理而论,赌徒间的平手,本就意味着庄家方面的通吃。
对于那些匪类族而言,这几个满脸小受相的亚裔同性恋又算是哪里冒出来的葱?凭什么想用吻打发他们?何况那些个什么鬼劳子的吻还根本就不是给他们的!
事实显而易见。
一场混战已然蓄势待发。
站在场外的安凯臣与曲希瑞同时出手,子弹和飞刀极有默契的分别射中了少年C与少年D手中的最后一张牌。而,也正是几乎与此同时发生的事情,展令扬勾起唇,噙着一抹正中下怀的笑意,不慌不忙的从腰际抽出了他的那条黑色腰带——咳,应该是长软剑——进而振臂一挥,将铺展着纸牌的赌桌给劈成了两半。
“没有分出输赢呢。”
如同狐狸般的貌美少年偏首宣称道:“不过,这些赌金我还是全都要了。”
“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在与天蝎帮混战的时候悄悄顺走一把由凯臣创造发明的武器?还可以充当腰带的长软剑真是美好……令扬,我发现你的裤子松了。”
韩清浊面无表情的试图欺诈,虽然她不认为展令扬会上当。
果然。
事情的发展与她想象得完全一致。
他们与他们全是一丘之貉,而且两方人马都压根不准备把赌金交给其他人。什么“有趣,就这么办”啊,什么“我同意”啊,根本就是“入伙协议完成”的暗语,而所谓的以吻做赌注……则完全是掩人耳目的表象,远比天空上的浮云还要更加飘渺。
韩清浊颇感受不了的冲着天花板翻翻眼睛。
一场混战迫在眉睫。
然而她却掏出两支挂在衣领间的耳机,将它们塞入耳朵里,并将MP3的音量调高,半合着眼睛偷懒,准备再次故作壁上观。
不幸的是,在这个社会上,比之天蝎帮老大还要心狠手辣的成年人比比皆是。
“虫虫,如果你不还手的话,可是会被猥琐叔叔带走的喔?”展令扬笑眯眯的劈翻一名妄图接近韩清浊的匪类族一员,说道:“我不想被猥琐叔叔戳着脊梁骨威胁。”
“啧。”
韩清浊撇撇嘴,“那么说来,想看看我的本事也是你的目标之一?”
不待展令扬答话,向以农便率先一步向展令扬逼问道:“臭小子!打从一开始,你就准备把我们全部都扯进来了,对吧!”
原本的陈述句式由于其发言者的重拳出击而转变成惊叹句。
语音落下的一刻,向以农的拳头恰好击中了正扑向他的匪类族一员。
“这些人都是混□□的。”展令扬并未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用一副很好心的口吻做出善意提醒,“他们的拳脚功夫可比刚才那群帮派小混混强多了,如果你们不小心受伤了,人家可是不会付你们医药费的。”
与此同时,展令扬右手一振,长软剑如蛇般灵巧游舞,轻轻松松的便解决了两名看起来满面风霜色的匪类族大叔。见状,向流氓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而展美人也因此朝他抛了个搞怪的“媚眼”。混战之中,他们并未再次搭话,只是专心的应敌,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注到韩清浊的方向——
速度迅疾的黑发女孩子灵敏的穿行于匪类族成员当中,滑溜得一如泥鳅,她将蓝白色的网帽往后一转,任由本是遮覆着漆黑双目的帽檐固定在她脑后。
与其他人三心二意的打架态度不同,韩清浊每次攻击都显得格外的专注,这种专注,已经专注到了就连素来瞬息万变的神情都变得沉谧漠然的程度,而与其他人更为不同的则是,黑发女孩子出招时凌厉狠绝,就像是刚刚懂得了怎样翱翔怎样捕猎的鸟兽,毫无情绪起伏的瞳眸里除了装满坚韧以外,只剩下了全然的凉薄荒寂,与及在其中隐隐地暗蓄着的……针对于“生”的强烈渴盼。
「注意人体要害。」
「你要做到一击毙命。」
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吵死!
黑发女孩子干脆利落的凌空飞踢,看似纤弱的脚跟,在无意识的影响下,狠狠地劈向了年轻打手的头颅,所幸她回过神极时收力,才没有铸下更为严重的错误。
“……真是令人烦恼。”
她轻巧的落地,簇起眉宇冷淡的讥诮着隐藏在她记忆的东西。
黑发女孩子脸上的神情变作一半厌恶与一半笑意,她勾起食指冲她面前的另一位年轻打手挑衅,却又不等打手有所反应便展开了攻势。
韩清浊一如先前般起跳,准备再以同种手段击倒敌人。
而刚刚那名还曾被她踢中脑门却由于她脚下留情的年轻打手此时却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扶着一张摆置于他身畔的背椅站了起来,趁机将其手中物砸向她。
同一时段,女孩子刚曾挑衅的年轻打手,亦是蓄势待发。
若是这时闪避背后的攻击,韩清浊必然会失去平衡,也因此留给了她面前的人可趁之机。而若是完全不闪不躲,这虽然不会给她带来致命的伤害,可远比常人敏锐六倍的痛感还是很让人讨厌的……韩清浊扭转腰身,倾斜身躯,以微寸之距擦过前方打手的拳头,并未看向背后,却于此同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袭向他的背椅椅脚——
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翻身猛然跃上了椅座,仿若是雨燕般的灵活,也仿若是海东青般的矫健凶戾,只在年轻打手由于霍然增加的重量而下意识地双手拽住椅子的同时,张开五指捏拽住他的咽喉。修剪得宜的指甲在此瞬间坚硬地堪比锋锐的利爪,只是轻轻一划,便刺破了打手的皮肤,直取要害——
攻击的力道倏地一顿,瞬间偏移开了来。
韩清浊没有割破打手的气管,而是熟稔地刺伤了一个距离动静脉血管非常近的位置。
她回转过身,冷睨着另一名年轻打手,在椅子完全落地前跳离。
而也正是此时,尚处于震愕中的两名年轻打手被两颗子弹先后放倒。
安凯臣站在易守难攻的地隅理所当然的向她致意,不等韩清浊有所反应便迫不及待的左右开弓,展露那出神入化的双枪神射本领。
和他一样靠着瞄准功夫见长的还有两人。
新人少年C,正以一张特制扑克施行着“美人救流氓”的易举。而曲希瑞,则缓缓摸近安凯臣寻觅到的“风水宝地”,打着商量事宜的旗帜名正言顺的瓜分他的领地。
“虫虫的拳脚功夫也不赖呢。”
既在意料之外又尽在意料之中的语气出自于曲希瑞之口。
曲希瑞本想甩出一枚飞刀救助他可爱的女儿韩清浊,可惜此时却被安凯臣占得先机,这倒不是因为他出手太慢的缘故,而是子弹的射速远就不是人力可比拟,事实上,即便是天纵奇才如曲希瑞,也绝不可能战胜机械武器。
“不愧是为父的爱女,我的教育真是太成功了。”曲希瑞观察着韩清浊越渐犀利的攻击手法,欣慰的有感而发。
“嗤。”
闻言,安凯臣低笑一声,既不反驳也不揭穿他的自我陶醉,兀自将话题转移,“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令扬那小子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们给都拖下水。”
“难得你与以农这样默契,暗地里勾搭很久了吧?”
曲希瑞回以安凯臣一个儒雅的浅笑,“有机会磨练磨练拳脚功夫也不赖,省得功力退步后,一不小心被人给欺负了去,不是吗?”
“说得也是。”安凯臣玩味的打量着新晋伙伴,“而且那两位新朋友似乎也很赞同你的话呢。”
“那个会耍扑克的小子和我还真像是系出同门。”
曲希瑞双眼微亮,也难怪他会如此愉悦,虽说安凯臣与自己同样擅长“瞄准的艺术”,但毕竟机械与人力之间相去甚远,若是有个技艺雷同的伙伴能偶尔相互切磋,人生岂不快哉?
“另外那个恐怕是深懂中国功夫的硬底子家伙。”
安凯臣秉持着“好料要与朋友分享”的原则,提醒曲希瑞别光顾着“见猎心喜”,至少也要稍稍照顾下正在努力“发功”的新晋伙伴少年D。
“内功?外功?”
韩清浊不知何时凑到他们身边顺理成章的摸鱼,“Chinese功夫?”
“虫虫,你的笑话好冷。”曲希瑞和安凯臣联袂吐槽。
被吐槽了的黑发女孩子耸耸肩,接着摊手叹气,仿佛其实是他们不懂得欣赏她的幽默,要知道冷幽默可是中国人的特色。
“你们敢不吐槽吗?你们敢吗?”
韩清浊栖身于曲希瑞和安凯臣的绝对领域内,甩去手指上的血渍,正大光明的偷懒。漆黑眸光显现出难得的灼热,至于她的目标?自然是刚刚掌劈匪类族的“新人少年D”。
而刚刚还硬挨了下“新人少年D”手刀的匪类族成员此刻却脸色惨白,手捂着自己受伤的左肩,躺倒在地上哀嚎抽搐不已,其叫声之凄厉,完全可以上演惊声尖叫——由此可见,说不定,他的肩胛骨被一个手刀给劈裂了。
……真不可思议。
那可是坚硬度堪比头骨的存在。
韩清浊眸心瞬亮,随即虎视眈眈的注视那名新人少年,仿佛他是世上美味的食物。
而在她面前的这名少年,身姿削瘦,四肢均长,有着偏近于棕黑的发色,瞦明的眼神,以及苍槐般高雅挺拔的雍容静好,举手投足间萧轩湛飒,如同行云与流水,让她不禁联想起在各种纪传传闻中撰写着的有关于游侠剑仙的诗文,还有待她终于懂得应当如何啜品茶水时所能感受到的涩甘回香……
就像是灿冷碎星的浩海与银澜靛浪的绮阔缓缓地从笔尖流淌至纸上的靡丽幻惑,就像是赤橙紫蓝海色连天,傍晚薄暮沧溟掬艳,就像是修竹漫长于巍峨悬峰上的隐傲孤远,就像是潺潺溪涧幽幽流转于坚硬石矶上的清澈缠绵,就像是在每日每夜的潮起汐落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绵延——
闲暇之余,得空的棕黑发少年不疾不徐的睐了眼一直保持在重拳出击状态的向以农。
霍然间,山崩地裂,天现异象。她从他的眼底,看见了碧海滔天的疏狂气焰。
“呀呀,邪魅出世。”
黑发女孩子手托着腮,煞有其事的颔首道:“我还真是差点看走了眼。”
总之,这应该是个外表很酷、很MAN,也很性感,但其实内里也更闷骚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