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邦］韩清浊·烈火青春曲》某猫偷偷滴猫过

14、－－国与家

　　深夜三时。

　　黑发女孩脚踩直排轮游荡在富饶的曼哈顿区，独自一人，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环簇林立，阴暗、狭窄的街道以及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划过她的眼前——这便是国际化都市的特色。

　　Chinatown．

　　唐人街，中国城。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时代之一，海外华侨往往称自己是“唐人”……不过，这也是第一批移民海外的中国人对于自己的称呼。现如今，唐人街似乎已遍布世界，从日本到韩国、至澳大利亚到加拿大……光是美国，就有不下八处的华人聚集地。

　　或许是由于背井离乡才滋长出的一种归属感驱使，中国人习惯且喜爱聚居于一起——位于曼哈顿的Chinatown可以算是最为“古老”的“中华街”，韩清浊并不了解这里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即使是自己的前世，她对于海外、经济、政治这三方面的关注也非常有限。

　　The world is wide．

　　But……

　　Believe it or not，one of the narrowest street in the world is only 49cm wide．

　　世界太辽阔，但是……信不信由你，世界上最窄的街道中有一条只有49厘米宽。换句话来说，其实也可以算作是“我们的世界太狭小”吧？狭小到仅仅只能够看到自己身边事物的程度。

　　——这是不是近乡情怯、多愁善感？

　　黑瞳里的冷淡与阴郁逐渐加重，韩清浊似笑非笑的踏入唐人街。孔夫子的青铜像坐立广场前端，面容慈祥，好像是包容了中国子民远渡重洋渴望实现“梦想”的“任性”……万幸她没有使用包容世间万物这个词组短句，因为那更像是上帝才会做得事。

　　似乎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家乡的景象。

　　在路经孔子广场的时候，黑发女孩的脚步顿了顿。中国是个团结而纷乱的国度，从来没有哪一支民族能够像中国人那样矛盾……中庸、偏激、世故、耿直、古板、多变——是不是一旦离开了令扬他们，她便会陷入狭小？明明这个世界是如此广袤，可却始终都敌不过形单影只的沉默。

　　Doyers Street，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曾经的“血腥之角”。

　　曲折狭隘的街道早已从经常发生帮派械斗的野蛮之地变迁为群集着中国人的商铺，那些格局简单的旧式理发店开设在这里，纸张发黄的大幅年历海报悬挂在墙面上，几名老师傅穿着白色长袍替同为黄皮肤的老人们理发……想象着、品味着白天时这里可能会出现的景致，早已迈进Bowery Street的韩清浊竟突然有了一种真正回到童年的错觉。

　　她离开令扬他们时，那六个人还在兴高采烈的谈天说地。一个小时左右的分别，却恍如隔世般的迢遥而不真实。轰轰烈烈的群架争斗，啼笑皆非的拌嘴整蛊……仿佛消耗完了她一世的快乐，于是如今剩下了盘踞不去的空虚孤独——或许是，因为展令扬他们就是有那种魅力，所以才能牵引出旁人的恶作剧之魂？

　　“汪汪汪汪。”

　　随着一阵狗啸，娇小的黑色剪影霍然冲入韩清浊的怀抱。拉低帽檐，忍下牢骚或埋怨，抒情不翼而飞。她扯动着“小王猫猫”的前肢，眯起眼危险的打量着它，“再给我学狗嚎，我就帮你物色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公狗，至少杜宾犬的尺码大小。”

　　——嘿，你真是色`情，正好留着给你自己用吧？

　　黑猫甩甩尾巴，琉璃猫瞳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废话少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韩清浊将它丢进自己的书包里，与宗教学书籍一起摆放。

　　她想要快点离开唐人街，这里处处都飘溢着华夏文化的气息，从饭店餐馆至超级市场，至中文书店到中药店，就连华人律师事务所都应有尽有，不仅是各个楼牌店名，就连路牌都以中文标明……只是可惜，就算这里的画栋飞檐再光彩照人，也无法改变新一代美国华裔不愿再学习中文的事实。

　　……移民。

　　黑发的女孩情不自禁的冷笑。

　　曼哈顿的唐人街也早就名不副实的只剩下一些老华侨了吧？到底是纽约同化了年轻的炎黄血脉，还是已完全融入美国社会的年轻华裔再也不需要使用华语？千百年后，这里的华裔是否也会像是当初的拉美裔、非洲裔同样以美国人自诩？

　　“血浓于水，可再浓稠的血液也经不起时光的稀释——我竟会稍稍感到有些不爽呢，原本以为自己这种人差不多也就是做‘狗熊’的料而已。”她自言自语的低喃，踩着直排轮飞速穿过颇具中国风致的朱门碧瓦，想要寻觅一处人烟稀少的公共场所与她的“小王猫猫”好好交流一下有关“杜宾犬的尺寸”问题。

　　岂料，路旁的一家小饭馆竟然有违常理的驱赶客户。韩清浊抬眼，斜睨着突然横窜到街上的黑发少女，那人也就恰巧距离她方寸之距而已。

　　——减速的话，会撞到。

　　微微矮身，韩清浊加速冲过，随即脚跟一转，绕了个弧形的半圆反停顿在她另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黑发少女绊倒在地……英雄救美轮不到她，且不说她只是个西贝货，即便她是真正的正太，依她的那副烂个性也不会懂得绅士风度。况且，她既不是satyr也不是tribade。

　　“快走快走，我不想和「ABC」说话。”

　　饭馆的老板是名老迈的女士，她的服务态度并不算好，而且神色间已有厌烦的迹象。她说得是粤语，因为曼哈顿唐人街的老华侨大多来自广东、福建或是香港。

　　“可、可是！”黑发少女神色慌张的反驳。“I am a descendant of Chinese，There is only one china in the world！”

　　「ABC」是一种包含贬义的称呼，特别针对那些没有学好自己祖国语言的美籍华裔。韩清浊饶有兴致的观赏着争执不休的两人，反而想起首次与希瑞、令扬时，特意以中文说话的自己。

　　“她在那里！”

　　“别让她再跑掉了！”

　　后方横向人行道里霍然冲出两名人高马大的小混混，他们直指着黑发少女冲了过来。韩清浊转首向他们望去，却微微一怔，那些鼻青脸肿的小混混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喵。”

　　黑发女孩眯起眼，兀自言语，“谢谢提醒。”

　　……原来是天蝎帮。

　　崴了脚的黑发少女见状，惶恐的跑过韩清浊身旁，只是可惜一直跑不快罢了。韩清浊思忖少顷，右脚使劲一迈，直排轮与混凝土急速摩擦发出刺耳的鸣音，与黑发少女擦身而过之际，蓦然拉住她就往孔夫子广场逃跑。

　　“你应该听得懂中文吧？至少也会说一点点中文。”韩清浊轻轻松松的背起少女在阴暗狭窄的小巷里穿行，感谢唐人街是块繁华的地段……这附近没有什么死巷。

　　“是、是的。”黑发少女结结巴巴的应答，“我……说得慢一点就可以，刚刚是太着急了，你拖着我跑不会感到——累吗？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但是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他们不是好惹的。”

　　“我是男孩子嘛。”韩清浊自动进入扮演模式，淘气张狂的笑靥仿若稚气的孩童。“姐姐遇到色狼的话，做为同胞自然要帮忙啦，我可以暂时做姐姐的骑士呢。”

　　I am a descendant of Chinese，There is only one china in the world！

　　——我是中国人的后代，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中国……吗？

　　黑发女孩不由露出兴味盎然的笑。

　　既然是天蝎帮追捕的人，那么她岂有不参一脚的道理？

　　★.★.☆

　　依靠直排轮，她们在唐人街里逃亡，鼻青脸肿的小混混们却越来越多……途经Ca`n`al Street，两位年轻的女性再次步及它与Bowery Street的交叉路口，戴着蓝白网球帽的黑发小女孩停下脚步，黑猫“喵喵”的叫唤仿佛是在嘲笑“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女孩。

　　“又是你！”天蝎帮老大恶狠狠的啐道。

　　“老大，他们跑了这么久，那些怪物也没出现……”一个小混混赶紧在旁支招，“现在应该就剩下他一个人，就算他会一点功夫，但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正是难得的好机会！不如我们把他和那个女人一起交给那些人，这样也算报了先前的一箭之仇。”

　　“这还费得着你来提醒我这个老大？”

　　天蝎帮老大喝退小混混，招了招手，将两名女性包抄围堵住的一群小混混均是簇拥了上来。

　　见状，韩清浊不由拢眉，她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黑发少女。本想借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至理名言甩掉他们再做打算，不料自己却太低估“天蝎帮群众”的智慧。如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即使摆平不了他们，她也有办法趁乱跑掉……毕竟逃亡可算是她最擅长干得事——可就这样开打得话，依天蝎帮的RP，那位小姐说不定会被当作“有用的威胁道具”。

　　评估着各种可行性，韩清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甜美清新，既乖巧恬静，也一如当初与自称为神的黑猫进行交易时所展现出的疏离冷寂。

　　“这里可是唐人街呢，莫非你们想在唐人街里逞凶吗？”

　　“中国城？”将Chinatown直译，年轻的欧洲人轻蔑冷笑，“这里是美国，没有中国！”

　　“呀呀，这可以算是谈判破裂……吧？”

　　如受展令扬他们洗礼过般，黑发的小女孩份外无奈的嘀咕了声。

　　她挡在少女身前，深吸一口气，趁势阻止了黑发少女“欲说还休”的话语。

　　尖叫声霍然响起，凄惨的厉啸歇斯底里的高扬，分贝高到无可统计的锐音几乎让各家商铺的窗户玻璃都振动了几下。黑发少女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略有诧色的看着这名小小的“男孩”。

　　夜阑人静的晦暗街道蓦然间灯火通明，昏黄、高洁的光影犹如一朵朵盛开于黑暗的烈焰，于刹那之际传播、蔓延，照亮了夜色，打破了沉寂，诠释着可与星穹争辉的壮丽光景。

　　一扇扇窗户接踵而开，伴随着黑发女孩震愕至极的喊嚷。一句“难道你们要抓华人去进行肮脏的人口贩卖交易吗”将睡眼朦胧的华人们尽数惊醒，嚷嚷喧闹声似是平地惊雷霍地炸响，又仿若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涛般迅速朝远方延伸。

　　反应较为灵敏的两个小混混在扑向黑发女孩的同时被直排轮踢翻在地。沉重的机械造物，配合凌厉狠辣的攻击力道至少足以使人的下颚碎裂。

　　年迈的女士挥舞着金属制扫把，重重的敲向倒在她饭店门口的天蝎帮小混混，动作干净利落。

　　“这里有得是中国人，小混蛋。”

　　就在天蝎帮小混混想要一拥而上的时候，这位女士的老伴、儿子与亲戚也拿着“家用型武器”冲了出来。衣着朴素的年迈女士瞥了眼尚还年少的华裔后代们，忸怩的咳嗽了两声，借以吸引她们的注意力。直到她们纷纷都把目光“贡献”给她后，这位女士方才收敛了张狂，颇为含蓄的启口。

　　“事实上，亲爱的孩子，这不难看出……我们一家子都练过那么两下。”

　　“如果早生几年，我想我或许会像您的先生一样，拜倒在您的裙下，美丽的女士。”竖起自己的拇指，韩清浊笑嘻嘻的回答，当然是以一口流利的国语。

　　“你这个孩子真会说话，相信十年后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好男人的。”女士客气的微笑，然而当她与自己丈夫交流时却转眼便从矜持的女王变身为修罗夜叉，“杀千刀的死鬼，假如你不把‘想要’欺负我的小混蛋们揍进医院与石膏共缠绵，那么今夜，你就准备去与家里的洗衣板相拥而眠吧！”

　　“嘿！我以为我们家已经不用洗衣板了？”

　　“爸爸，尽管家里已经在用洗衣机了，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的是，妈妈她还留着一块……就是当初你曾劝诫妈妈为我准备的，咳，我想你应该可以继续使用。”

　　“噢不！”

　　闻言，精力充沛的老华侨顿时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不过，很快的，他便重新振作了精神。因为他已经决定了……即便今天自己用不上那块洗衣板，洗衣板也是绝对不会因此“感到寂寞”的。

　　——儿子，爸爸相信你肯定会高兴的，因为是爸爸给了你机会让你能与洗衣板“共谱旧情”。

　　打定主意，老华侨模仿李小龙吼了两声，反而变得比先前更为勇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