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拒还休》大麓弗迷

3、3

　　七夕

　　花灯早在晌午过后就挂起，只等着夜色一暗就点燃。各家小商贩早早的就在街边上架起了桌椅板凳，贩卖一些小饰品和小吃食。

　　月色已上，四下里人声熙熙攘攘，唐凝立于桥边柳下，望着河水里渐渐多起来的花灯，如一盏一盏的繁星，随着流水声飘向远方。

　　今日一大早，梁家就送过来一篮子过节的礼品。里面有鸡蛋二十颗，瓜子花生以及蜜饯各一包。按照习俗，刘氏也吩咐唐凝送了一份回礼过去。

　　看样子，两家都尚不知梁荣做的好事儿。

　　将东西送到梁家，拒绝了梁母热情的邀请她留饭后，与梁荣约定夕食后在城外浏水旁相见。

　　一轮上弦月悠悠的挂在天空，细如弯钩。

　　回过身，只见梁荣立于不远处。一身交领蓝色长袍，如平时一般打扮，神色清淡，目光平和。只看样子，倒是个翩翩君子。

　　梁荣站在那里，望了唐凝有好一会儿。月光与灯光下的她，穿着一身窄袖鹅黄色短衣，下面穿了条银红色的长裙，中间围着一条与上衣同色系的腰带。将本就纤细的腰勾勒得更加窈窕。

　　她站在那里的时候，仿佛光都笼在了她身上，也笼在了他的心上。这是个他不愿意放弃的姑娘，曾经，他幻想过两个人将来成亲，生子，安安稳稳的过这一世。

　　可是，念书之后，尤其是考过了秀才，拜入州府有名的老先生门下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他想要看得更远，走得更高，妻族就变得重要起来。如今，主动约他相见的县丞女儿就是很好的助力。

　　如此想着，梁荣心里就觉得十分纠结。

　　两人一同过了座拱桥，过了河，桥上人山人海，唐凝被人群挤得有些磕磕绊绊，等躲过一个挑着豆芽苗横冲直撞过桥的人后，心情已是十分的烦躁，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跟个这样的人出来挤来挤去，简直浪费时间。

　　她对梁荣并非没有一点感情，刚来的时候，她正在生病，梁荣日日不落的探望，让唐凝的心渐渐的温软，甚至一度想与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大概也不错。

　　相处这么久，她知道梁荣其实是一个很温柔，也很上进有责任心的人。可是上进到要放弃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另攀高枝，那这份上进无疑让人觉得十分恶心。

　　见梁荣已经远远的走下桥，唐凝也想赶紧的跟上去，将事情说清楚，免得在这么一个节日里心情烦躁。
　　正想着，后面有一个人重重的撞了过来。一股浓烈的酒味也随之袭来。

　　唐凝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酒壶，头发散乱的将脸遮住了半边，踉踉跄跄的越过她，撞到了人也不管，只往前走，边走还边往嘴里倒酒，碎碎念着什么。撞着唐凝后，又碰到了一个小孩儿，差点把小孩儿给撞到河里去。

　　小娃娃吓得哇哇大哭，家长在旁边忙围着安慰。

　　往常这种场合，唐凝绝对会离酒鬼远远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今天可能是因为心里焦躁，她愣是追了上去拖住那人的衣袖，嘴里怒喝道：“你这人怎回事，差点把人家娃娃撞河里了，你就这么走了？”

　　一拖衣袖没拖动，那人甚至连头也不回，旁边娃娃哭得唐凝更是头痛，推了他一把：“说话呀，哑巴了？”

　　谁知那人猛的甩开了被唐凝拖住的袖子，自己却踉跄几步，想撑着桥上的柱子站稳没撑住，沿着下桥的石梯咕噜噜的就滚下去了。桥上人多，但是都没有人拦着，就那么让他一路滚了下去。

　　那小孩儿看见了也不哭了，差点笑出声来。唐凝吓了一跳，这人不会摔死吧？探头见那石梯也不是很高，也没滚很远，才放下心来。

　　醉鬼是没人理的。那人在那里躺了半天，也没有人上前去看看。唐凝想怎么也是自己拉了他一把他才滚下去的，不甚情愿的上前去凑在他旁边看看是否真的无事。

　　躺地上的人一头黑发敷面，看不清脸，隐约还在嘴里念叨着：“何用，……，何用”唐凝心想，什么何用不知道，喝醉了酒耍酒疯确实是没什么用。撇了下嘴，与梁荣一合计，觉得还是把这人搬到旁边的树下让他醒醒酒好。

　　经过了这件事，唐凝先前烦躁的心思倒是安宁了些。两人沿着浏水渐渐往城外走，走到人不多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离熙熙攘攘的地方已经有点远。远处红色的灯笼处，车水马龙，浏水里有船家摇橹揽客，一派繁华的景象。梁荣说了些逗趣的事儿见唐凝没有反应后，也安静了下来。。

　　唐凝决定不再和他虚与委蛇，早战斗早结束，“梁大哥，你与县丞小姐的事情，我知道了。”

　　梁荣一惊，转头看着她，手足无措道：“凝妹妹，我……”

　　唐凝制止了他要说的话，“我不怪你，谁叫我没有一个当县丞的爹爹呢。你既然心意已定，以后我们便不要再见面了，被县丞家的小姐看见也不好。”

　　唐凝以为她这么说会给梁荣敲个警钟，畏于人家姑娘家的权势以后不再来骚扰她，谁知道梁荣听了这话却觉得唐凝现在还一心为他着想，心中愧疚，上前道：“放心吧，凝妹妹，我不会负你！”

　　唐凝未曾想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来气，“哦？如何不负我，你能娶我吗？”

　　梁荣神情一怔，望着她道：“凝妹妹你怎么，刚才还那么知心，现在为何问这种问题。”

　　唐凝气笑了，“知心？我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知心了。”

　　梁荣：“方才，你让我小心被别人发现……，凝妹妹，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定不会辜负你一片心意。”

　　唐凝觉得自己简直是说不清了，这人怎么像是耳朵听不进话似的，横道：“你别说那些虚的，就说能不能娶我吧？”

　　旁边不知何时躺在河堤上的人翻了个身子，心道：哪里的小娘子，竟这般脸皮厚。这地儿也真是太吵了，让人休息都不能。

　　唐凝和梁荣都被暗处突然间站起来的黑影吓了一大跳。见那人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往前走，都松了口气。

　　梁荣继续道：“凝妹妹，你先等等，待我考进了举人后，我定会休了那个娘子来迎娶你的，你定要等我。”

　　唐凝瞪大眼，心道：原本以为是小渣了，原来是个大渣渣，太可怕了。因此，冷硬的回道：“不需要，你们好生过日子，我也自有我的好姻缘，以后别再相见了吧。”

　　说罢转身就走，见梁荣还想追过来，她往人多的地方一钻，见梁荣没有跟上才松了口气。

　　心中不免有些惆怅，这梁荣还是隔三岔五能见上一面的人，都是这个样子，毕竟是熟悉之人，闹成这样，心中也不好过。

　　夜还不太晚，回去太早，唐凝要了份果冰，坐在河边的回廊处发呆。

　　等稍微回过神，听见旁边三三两两的传来些说话声，“那个小娘子，挺美的。”

　　“过去啊。”

　　“你去”。

　　唐凝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三四个十四五岁少年郎，见唐凝望过来，倒是害羞的你推我我推你，没有说话时候那种轻浪劲儿了。

　　被几个初中生调戏的唐凝，哭笑不得的准备离开，其中一个模样还齐整的少年，拦在了她前面，文绉绉的说：“姑娘，今天月色甚好，不知可否邀与某同游。”唐凝退了一步，摇摇头，便要走。

　　那群少年郎不愿意了，几个人围了上来，也不动手动脚，只挡在前面不让走，嘻嘻哈哈的，“去嘛，姑娘，今日月色这么好，我们请你去河边茶楼喝茶赏灯啊，或者姑娘有什么其他的好玩的事儿，告诉我们几个。”

　　唐凝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瞧了几个一眼，微微的紧了紧袖口，口气十分不好：“干甚么，让开。”

　　这个时候的民风淳朴，也没有很多的欺男霸女之事，这几个少年与其说想搭讪调戏她，不如说是找个玩伴。但任谁被这样挡住路，都会不开心。

　　那几个少年见她脸色实在不好，也做不出拉拉扯扯人家小姑娘的事情，纷纷脸色讪讪的让开。唐凝沉着个脸往前走，也没仔细看路，一不小心又撞上了个人。她低低的说了声：“抱歉”便要离开。

　　只是腿还没迈，手腕便被抓住了。“怎么，撞了人就想走？”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似乎还带着宿醉的沉闷，与此同时，一股酒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