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形如槁木

14、苏陌

　　故事到这里，大概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很可怜吧，我的很多朋友都说心疼我，她的朋友也有人说心疼我，很明显，我的心思昭然若揭，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你们看到的事实如此，我可怜吗？
　　故事的最初，我是为了逃避一个喜欢了五年的人才跑到她在的这所城市的，成绩是一方面，我不想待在那个全是存在她的痕迹的地方。神经衰弱，无法安眠的夜晚，即使伴着电台里舒缓的音乐入睡仍然会被梦魇折磨，深夜里的脆弱蔓延到白昼，睁眼是压力，闭眼是噩梦，我承受不住，逃离是权衡利弊之下唯一改变现状的行为。
　　我逃开了那个鲜活的存在我记忆里的城市，这座城市，是崭新的，没有了路上熟悉景色的提醒，本来就开始缓慢褪色的迷恋开始消退，我把注意力放在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
　　初见辛昕的场景仍然是无法忘记的美好，她不是什么美女，最初我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觉得这个老师性格很好，一来二去，就这么熟悉了。
　　什么时候察觉到她不一样呢？也许是越来越期待她的课程的到来，也许是越来越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也许是越来越舍不得即将离去。只是那时候，没了对过去的沉迷，高考的逼近让我没有心思多想，或者是不愿多想。
　　高考本身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对毫无头绪的未来才是我无法接受的东西。不安大概是我高考完唯一的情绪，甚至比高考前的恐慌更加剧烈。我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去想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形形色色的可能在脑海掠过。我会遇见什么样的人？我会遇见什么样的事？和现在认识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以后？很多可能性都被想起，很多人都被想起。那个我刻意忽略了特殊性的人也冒了出来。
　　我开始想怎么才能更亲近一点，各种各样的方法浮上心头，这些可能的大环境都是一样的，我要到那所城市读大学。
　　我开始想去那里的可能性，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不可实现的结果。离家近、学校都还可以、有熟识的人、环境不错，这些理由足以爸妈同意。我定下来了去往的城市，报好志愿等待结果。对未知的恐惧依然在，只是能和她在一个城市的期盼，把所有的恐慌都压了下去。
　　我每天都给她发着早安和晚安，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只是想这么做，她没有说什么。等待录取结果的过程是漫长的，我每天和苏子曦宅在家里，整天抱着手机，对着还有些傻兮兮的弟弟说一些他理解不了的东西。
　　我如愿地考到了她在的城市，一想到她也在这里，即使身处城市的两端，我都感觉是幸福的。我想去找她，却发现没有理由，很想念，但刚入学熟悉大学生活手忙脚乱的我并没有那么难熬。
　　再一次见面，是她的婚礼，我一开始就知道的结果。婚礼上的她真的很美，身边的男人也真的很让人嫉妒，只是那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她已经结婚了，不能做对她婚姻不好的事情。婚礼结束我就结束了那些不是学生应该做的事，不再说早安晚安，不再说想念，不再踏出属于普通学生的位置。
　　人，越想忘记的时候是越忘不了的，我没有刻意去忽略她，她还是存在于我生活的边缘，我会想起她，会发节日祝福，会评论点赞，只是她不再出现在我的实际生活里。
　　深夜总是让人脆弱的，思念涌上来的时候我没办法做好应该做的事情。信息发出去的一瞬间心里闪过懊恼，只是我忍不住不去说些什么。没有想到会收到回复，也没有想到会收到那样的回复。
　　疑惑，不满充斥在心里，那个男人是怎么照顾自己老婆的，为什么她这么晚了还会在夜店里买醉，那样的语气，不应该是她说出来的。我知道她不会有事，可我还是不安，想她、想见她、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可我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去，我纠结、不安，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无法控制的情绪泄露出来，老大给了我决定，我想满足自己的奢望，就算不知道会对她有什么影响，我还是去了。
　　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最爱的笑容变了样子，从内散发出的疲惫让我心疼不已，那个男人，怎么可以把我想一直呵护的人折磨成这样。我不管不顾地做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决定，真正闯进了辛昕的生活，管他会不会沦陷，我只想她可以好过。
　　对女生来说没有比陪伴更暖心的举动了吧？我花着时间和精力试着抚慰伤痕累累的辛昕，无数个深夜，无数个周末，只为她考虑，不带自己不切实际的奢望。言语上的刺激并不能阻止我想做的事，那个男人近十年的时光不是我能抗衡得了的，没关系，再长，那都是过去。
　　生活在继续，她越来越少提到他，深夜里的交流越来越少，我有些失落，但是她不再难过了，目的达到了，可我却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这是不对的，人的渴望会越来越大，我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停留在学生或者是朋友的位置上，我渴望和她亲近，单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是幸福也是煎熬。想要的是得不到的，我不知道自己该离开还是该继续，继续没有结果，离开就几乎是永别，我不知如何取舍，于是，我继续折磨着自己。
　　当深夜里手机响起惊醒我的时候，对话框上的红点让我瞬间清醒，某个偶尔沉浸到过去的痛苦的女人又开始了口不择言的伤害。我已经习惯，深夜里的脆弱我看着就好，她发泄出来明天早上会舒服很多。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次让她难过的人，是我。
　　我是知道她对我是有愧疚和依赖的，她对周围的人太淡漠，她的愧疚可以让我能更长时间地待在她身边，即使偶尔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这份愧疚足以让她忽略不满。我是卑劣的，即使我对她好不是因为利益驱使，可我确实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更靠近她的愿望才做到这样的。
　　她知道我的心思，她也知道没有结果，于是她愧疚，不能心安理得接受我的付出，只是已经依赖，她也不想放开，这是我的目的，它达成了。但是她却因此觉得亏欠我，她说我会恨她自私不放我离开，说她任由我到如今。我怎么会，因为，这些都是我预想当中的啊。
　　我知道她会愧疚，知道她会不安，可我还是这么做了，用带目的性的行为对她好，让她依赖，让她愧疚，满足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情。我才是那个卑劣不堪的人。
　　有时我也会不满，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永远得不到想要的比什么都折磨。小学妹的出现是个意外，是我没有做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也许是想报复，也许只是太寂寞了，也许是想找个对我好的人抚慰一下。
　　只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和不喜欢的人相处，我可以和她暧昧，可以刻意做出情侣之间应该表现出的表情，可是我知道那不是内心里想做的，背叛辛昕的不安始终在心里，我和小学妹分了手，我知道这对她不公平，可是我实在是不能违背了自己的心，这样的做法本就对她不公平，说我什么都好，我不想继续。
　　去那里工作是挣扎吧，我知道我迟早都会离开，我已经挣扎了许久，折磨着她也折磨着自己。离开前，满足自己想和她一起工作的愿望吧。
　　她结婚我就离开是我一直给自己的期限，我以为早就应该到来，却不知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我依旧是猝不及防。
　　我不做出任何会显露任何征兆的事，婚礼上的她，一如当年的美丽，我知道她接下来的计划，离开是要勇气的，她不在，我就不会留恋，我走的决绝，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苏小曦不放心我，他这个孩子知道什么呢，他爱我，厌恶辛昕，我劝解不了，反正也没有以后，就随他吧。
　　我刻意避开不让辛昕知道我的状况，即使我还从不同的地方知道她怎么样。她的电话、短信我都不曾回复，就这么离开就好了，干脆一点，不再折磨她吧。
　　会结婚是意料之外的，他和我很合得来，相处很不错，孩子很可爱我很喜欢。他提出来的一瞬间我却想到的是辛昕多年以前说要参加我的婚礼的神情。
　　我答应了，结婚和爱情没有什么关系，三十的人了，再相信爱情是婚姻的前提就太愚蠢了。告知父母，和个别朋友联系，婚礼的过程很繁琐，很忙。
　　可我还是给辛昕送了请柬，想见她也好，想刺激她也好，就当做一个迟到的道别吧。
　　我拜托老大把辛昕一家带进来，把她们安排在主位，让苏小曦照看她们。我把她会在的地方记在心里，时刻关注，不露痕迹。
　　一别多年，她是满足的，没了我，依旧很好，这就够了。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她离开，就像很多年前的每个周末，我挥手告别后看着她不回头地离去。
　　再见。